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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纳的基督教思想探源

2017-03-08曹媛媛

关键词:福克纳圣经基督教

曹媛媛

(汉江师范学院外语系,湖北十堰442001)

福克纳的基督教思想探源

曹媛媛

(汉江师范学院外语系,湖北十堰442001)

福克纳在其作品中大量运用基督教《圣经》原型,这一写作特点与作者所处的历史背景以及家庭背景是密不可分的。美国南方的“圣经地带”无疑是福克纳文学启蒙的摇篮,清教主义传统也和福克纳的创作息息相关,在福克纳作品中体现的对人类的生存状况和人性自身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冲突方面所持的态度,与他所受到的浓烈的基督教文化传统的熏陶是密不可分的。而其家庭成员对他的基督教思想的影响也不容小觑。

福克纳;圣经;基督教思想;清教主义传统;探源

威廉·福克纳出生于美国密西西比州新奥尔巴尼,在快满5周岁的时候搬到牛津,在那里度过其人生大半生时光。虽然一生在加拿大、新奥尔良、好莱坞等地方都居住过,并经常游历世界各地,美国南方仍是其记忆中有着最深刻烙印的家乡。在美国南方这块土地上,除路易斯安那州以外,大部分州都信仰新教,特别是以加尔文主义为基础的清教。福克纳的父母都是基督徒,他所生活的家庭背景也有着浓厚的基督教氛围。因此,基督教文化对他的影响是广泛而深刻的。

一、美国南方“圣经地带”对其基督教思想的影响

亨利·詹姆斯曾经说过:“艺术之花只绽开在深厚的土壤之上,只有大量深重的历史才会产生出一点点文学,而一个作家的创作则要以复杂的社会机器作为其动力。”[1]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到作家和他所处的社会背景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福克纳的家乡那块“邮票般大小”的地方为其写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作者有意识的将他的家乡虚构成他小说中约克纳帕塔法县,其中以杰弗逊镇为中心,讲述了几大家族的兴衰史,为我们展开了一副有美国南方特色的历史长卷。从他的作品里,我们不仅能看出作家文学想象的心理发展历程,也能感受到作家所生活的社会历史背景对其的影响和触动。这使得他能将所有的创作经历都集中于对于这方热土的艺术审视和再现。所以我们可以说福克纳所在的时代和生活的社会大背景为他的创作生涯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和生机。

“南方人和局外人发表的关于南方的看法,大都包含这样的假设,即南方是美国的一块分立而独特的地区,在背景、经济、文化和社会态度上都与其他地区迥然有别。”[2]美国南方是一个极其有地方特色的地区,南方居民的口音及其文化特点,以及他们特殊的历史原因,使他们与其他美国人有着鲜明的不同,他们有着独特的文化传统与价值观念。那里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带,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也经历过蓄奴制、南北战争和北方工业入侵这样灾难深重的历史。南方人具有祖先崇拜的潜质,他们崇拜古代的神话英雄,自己家族的祖先也是他们精神力量的支撑者,这种精神长流于世世代代的血脉之中。祖先崇拜是南方人的精神支柱。这种精神崇拜不仅是对祖先古老文化遗产的传承,也是南方人从先祖从历史那里寻找人生意义的一种特有的方式。这也使得福克纳在他的作品中出现大量神话原型意象。

在美国内战之前,南方各州一直以奴隶制种植园为主要经济形式,农业比较发达,白人有很强的优越感,过着富足的上流社会贵族生活。这种农业经济是以一家一户为单位展开的,所以这种家族传统也是南方文化的重要特点之一,伊利莎白·克尔认为“家庭是最能表现南方文化的机构”。[3]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福克纳小说中会出现如此庞大的家族世系了。他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有三分之二都是家族小说,比如著名的《喧哗与骚动》中的康普生家族、《沙多里斯》中的沙多里斯世家、《押沙龙,押沙龙!》中得塞德潘家族和《去吧,摩西》中得麦卡斯林家族等等。《沙多里斯》在相当程度上是以福克纳家族的历史和传说为素材创作的。

在19世纪60年代爆发美国南北战争,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战争摧毁了南方人的经济基础、精神信仰和社会制度。南方的战败使南方人内心产生一种挫败感和亡败意识,南方人原有的精神支撑也随之瓦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南方的经济和文化一直没有大的发展,甚至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同时,北方资本主义价值观势不可挡的侵入,使南方开始了现代化的进程。这也使南方特有的文化传统处于衰退消亡的境地。在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和变革下,新旧势力与新旧观念产生激烈冲突。福克纳20年代末到40年代初的小说就是以此为背景展开描述的。

二、清教主义传统对福克纳创作的影响

美国南方重要的文化源头之一的清教主义传统也和福克纳的创作息息相关,在福克纳作品中体现的对人类的生存状况和人性自身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冲突方面所持的态度,与他所受到的浓烈的基督教文化传统的熏陶是密不可分的。要准确把握作者的作品内涵,就不得不谈一谈这一文化背景。美国南方的清教主义传统对那片土地的影响是深入骨髓,植入人心的。在美国南方多元化的文化中,其基础是以加尔文主义为核心的新教。它“是除路易斯安娜州之外所有南方各州中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势力”[4]南方社会、政治、文化领域离不开新教的支撑。它支持奴隶制和种族主义,美国南方人民的思想、生活都受其控制,美国南方“圣经地带”的称谓因此而得名。“福克纳的许多作品都大量引用圣经典故,无论主题还是人物都显示出基督教的深刻影响。”[5]加尔文主义对美国南方人民的性格起着很大的作用,同时它也对作家的文学想象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加尔文主义出现于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运动,是其中产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派别,它要求对社会进行激烈改革,谴责罗马天主教会的腐败,它强调人与上帝之间的直接联系;另一方面它又僵硬地信奉原罪和命运生前决定的教义,强调人性恶,即“全然败坏(Total depravity)”或称作“完全无能力(Total inability)”。认为人不可能自我完善,人的灵魂只能靠上帝的恩赐而不能靠自己的努力获救,即所谓的“不可抗拒的恩典(Irresistible grace)”。压制人的欲望,谴责并排斥任何形式的享受和娱乐。“加尔文化了的耶和华”,具有一种严厉而毫不宽容的特质,是《旧约》中那个不断惩罚的“部落之神”[6]美国南方人信奉的就是这样一个严厉而僵化了的上帝,按照加尔文教义的内容,生活中的“享受被等同于罪恶”,生活成了人们“自己把自己不断地钉在十字架上的过程”[7]美国南方教会在禁欲主义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而福克纳把它们看作是“新教的狂暴形式。”[8]福克纳正是成长在这样浓烈的保守势力横行的宗教环境中的。

在美国南北战争前加尔文教控制着美国南方社会。南北战争之后也就是福克纳生活的20世纪,美国社会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南方人受到战争的打击,心理受到极大冲击,变得敏感脆弱,人们更加信奉宗教,以求从中寻求寄托的情绪。就在这个时期,清教思想在南方开始蔓延开来,清教主义所产生的影响也更为潜隐和复杂。“清教传统像一条红线规范了从殖民地时代到如今的美国的政治文化与社会文化。清教主义可以说是美国文化的根”[9]就是在这样一种大环境的影响下,基督教教义思想尤其是美国南方的清教主义思想植根于福克纳的思维方式以及对事对人类命运的态度和看法中。

清教主义传统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福克纳作品中人物的行为和思想,他以此为手段和工具来实现其人道主义的理想。他把基督教的某些教义和《圣经》故事当作他写作的工具,作为一种标准和参照系,来宣扬的人性善的一面,或以此启发人们对生活进行审视,对自身进行反思。例如,清教主义对福克纳产生的影响之一表现在他作品中的负罪感和赎罪救赎行为上。在他的作品中,大量都描写都是写人性恶与罪的一面,揭露了美国人尤其是南方那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最丑恶的人性弱点。《我弥留之际》中的安斯·本德仑就是福克纳笔下几乎没有任何优点的一个父亲形象,他自私、懒惰、虚伪、冷酷无情。福克纳认为“人性包含天生的缺陷,人具有为恶的倾向和能力。”[10]这一点就体现了加尔文教‘原罪说’对他思维方式的影响。福克纳之所以竭力写出人性恶的一面,也正是作者希望人们都够可以使自己变的更好一些,他也在很多场合表达了这一信念。这种善于恶的冲突正是福克纳写作的原动力之一。《我弥留之际》就是一部描写这一冲突的小说。福克纳通过这部小说揭示了一幅真实的人类生存状态图景。作者在《我弥留之际》中也体现了基督教的救赎模式,他借用这一“工具”来更探索人性的善恶。

三、福克纳的家庭对其基督教思想的影响

福克纳在基督教家庭中长大,他的祖辈和父辈都是传统的基督教徒,他在基督教文化氛围浓郁的环境中受教育,长大成人。

“他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父亲属于美以美教会,他母亲是浸礼教徒。福克纳和弟弟们从小就上美以美教会的主日学校”。[10]在福克纳的小说《小镇》里,查尔斯·莫利森在回顾杰弗逊镇的历史时说到:“我们这个镇是由雅利安浸礼教徒和美以美教徒所创立的”。美国南方的早期移民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这两个派别的教徒组成的。

艾略特曾经说过,“文化传播的基本渠道是家庭,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完全逃出其从儿时环境中获得的那种文化,或完全超越这一文化层次”。[11]福克纳的曾祖父默里“是一个在宗教原则上绝无还价可讲的人。他的原则之一就是每天早餐前,每个人从小孩到大人都必须准备好一段《圣经》摘录,并流利地背诵。不然的话,就别想吃早饭”。[12]起初年纪小的时候每天可以就背那一节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经文,等慢慢大一点了,“迟早就会有那么一个早上你会突然发觉太公的一双眼睛盯在你的身上……于是到第二天早上,你自然就换上一节新的经文了。”[13]福克纳的外祖母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福克纳小的时候,她就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教堂,潜移默化的培养了他的宗教情怀。

他的母亲是个酷爱读书的人,在福克纳上学之前就教他们认字读书,这也得益于清教思想的渗透。清教徒出于对宗教的需要大力兴办教育,他们强调人与上帝的直接联系,认为与上帝直接交流的途径就是阅读《圣经》,每一个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他母亲看的书中有不少文学和哲学的经典著作,从《圣经》、柏拉图、亚里斯多德直到康拉德”[14]这种家庭潜移默化的习惯让福克纳对《圣经》自然很熟悉。所以说生长在这样基督教氛围浓厚的家庭环境中,他受到的基督教文化的影响自然广泛而深刻。

在福克纳年轻的时候看后并爱上的书里,就提到过《圣经》。他养成了阅读《圣经》的习惯,他说“我就像拜望老朋友一样,经常要看看这些书。”所以《圣经》及相关的神话故事从小就植根于福克纳的思维方式和看世界的态度中,并影响到他的创作。福克纳对《圣经》极感兴趣,“他多次提到《圣经》,特别是旧约,是他最喜欢并反复阅读的书籍之一”,“所以,毫不奇怪,他在作品中大量运用基督教的传说故事和《圣经》典故,从而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文化层次,丰富了它们的内容,加深了它们的意义”。[15]因此,在福克纳众多的家族小说中,浓厚的宗教色彩和象征可谓俯拾皆是。他对清教主义的原罪说、耶稣受难为拯救世人的说法和人生来就要赎罪的说法都非常熟悉。福克纳自己也曾说过,基督教文化是像他这样“一个南方农村小孩的背景,我在其中长大,我不知不觉地将它消化吸收。它存在于我身上,这与我究竟对它相信多少毫无关系”。[16]尽管他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了基督教的观念,用基督教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福克纳并不能算是一个地道的基督徒,在福克纳的眼中,,基督教与其说是一种宗教信仰,不如说它代表了一整套道德准则。有记者曾经问他“把《寓言》写成基督教寓言那样,是不是在艺术处理上有什么好处呢?”他的回答是:“……谁不信奉基督教呢——不过对这个词的涵义,不知我们是不是可以统一一下认识。这是每个人的个人行为准则,全靠这一套准则,人的为人行事才得以比较高尚些。”[17]从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作者所传达的含义:基督教是他手中的一件工具,用它来作为衡量自己、从而了解自己的尺度。

[1]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转引自Richard Chase,The American Novel and Its Tradition(Doubleday,1957),1997.219-220.

[2]罗德·霍顿,赫伯特·爱德华兹.房炜,孟昭庆译.美国文学思想背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3]Elizabeth Margaret Kerr.Yoknapatawpha;Faulkner's"Little postage stamp of native soil"[M].New York:Fordham University Press,1976.

[4]Monroe Lee Billington.The American South:A Brief History[M]. New York:Scribner’s Sons,1971.

[5]梁工.基督教文学[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

[6]Wilbur Joseph Cash.The mind of the South[M].New York:Vintage Books,1991.

[7]Edmond Loris Volpe.A Reader's Guide to William Faulkner[M]. New York: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2004.

[8]Frederick Landis Gwynn.Faulkner in the University[M].Virginia: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1959.

[9]朱世达.当代美国文化[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10]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11]T·S·艾略特.杨民生译.基督教与文化[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12]James B.Meriwether,Michael Millgate.Lion in the Garden[M]. New York:Random House,1968.

[13]王宁,顾明栋.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谈创作[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14]戴维·明特.顾连理译.福克纳传[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4.

[15]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16]Frederick Landis Gwynn.Faulkner in the University[M].Virginia: 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1959.

[17]王宁,顾明栋.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谈创作[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曹媛媛(1982-),女,湖北十堰人,汉江师范学院外语系讲师,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与教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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