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永年　盛玲　鲍洁

陈毅是军事家，是诗人，又是一位幽默大师。那些诙谐有趣而又意味深长的话语，饱含着智慧和才识。从中，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老一辈革命家的崇高理想、坚强意志和奋斗精神。

“敌人来了30万，是头大肥猪”

1931年7月1日，蒋介石调集30万大军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三次大规模“围剿”。对敌人的猖狂进攻，陈毅在反“围剿”动员大会上风趣地说：“这次敌人来了30万，是头大肥猪，我们一口吃不下它，放走又太可惜，怎么办？那就只好拖着猪尾巴，把它从肥拖到瘦，再从瘦拖到死。”

敌人来后，白天行军，遭游击队袭击；夜间宿营，受农民武装骚扰，日夜不得安宁。找吃的，一粒粮食也找不到。找红军主力决战，由于群众严密封锁消息，屡屡扑空，弄得精疲力尽，军心动摇，士气低落，30万大军没有丝毫进攻之势，只有招架之力，吃尽了苦头。最后，蒋介石只好下令撤退。红军乘胜追击，歼灭了大批敌人，粉碎了敌人的第三次“围剿”。

“你们可真了不起呀，一身压着两省的敌人”

红军主力长征后，陈毅等率领少数红军坚持在原中央苏区打游击。在一次突围到赣粤交界边区时，游击队员登上了一座叫仙人岭的大山。这座山岭地跨广东和江西两省，山岭下就是两省的敌人。战士们长途跋涉转战数百里，已十分疲劳，就地躺下休息，他们的头朝广东，脚朝江西。陈毅见此状，幽默地说道：“你们可真了不起呀，一身压着两省的敌人呢！”

陈毅的话语激起了战士们的无限豪情，欢畅的笑声驱走了疲劳。

“等你娶儿媳抱孙子时，我们就出头了”

1934至1937年，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陈毅常在广东、江西两省交界的大庾岭山区活动，住在地下交通员周篮（即周三娣）家中。周家在群山深处，独门独院，便于与红军游击队员联络。

指挥了一天战斗的陈毅，笑嘻嘻地对周篮说：“今天我洗个澡，解解疲劳。”他边说边哼着民歌：

正月革命是新年，无产阶级笑连连；

好比笼中放鸽子，脱了笼子出头天。

周篮听到了“出头天”3个字，感慨地对陈毅说：“你们这些人，天天在深山里钻来钻去，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出头天呀！”

陈毅不失风趣地说：“大嫂，你莫要急嘛，等你娶儿媳抱孙子时，我们就出头了！到那时我还要到你家喝喜酒哩！”陈毅的一番话，逗得周篮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出200元钱就想买我的头，

这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吗”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国民党接受了中共提出的停止内战、团结一致抗日的政治主张，建立起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陈毅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呼吁江西国民党当局停止进攻红军，团结一致抗日。国民党江西当局有识之士接受了陈毅的意见。不久，陈毅作为红军南方游击队的代表下山与江西国民党当局进行和平谈判。

谈判告一段落后，国民党地方当局举行宴会，招待陈毅等人。宴会上，国民党一些官员纷纷要求陈毅谈谈下山后的感想，意思是讓他讲一讲感谢的话。哪知陈毅却不买账，竟然不无诙谐地说道：“老总们，没有什么感想，有一点我很不满意，以前我在井冈山的时候，你们出赏收买我们的头，花红2000；我到了中央根据地，你们的花红涨价了，涨到5万元。红军主力长征以后，我退到油山打游击，你们的花红从5万跌到了3万，到后来又跌到200元。你们出200元就想买我的头，这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吗？”

陈毅一番幽默调侃的话，充满着对反动派的无情讥讽，弄得那些国民党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只好连声说“对不起”。

“金丝被压着鹅毛毯，蛮安逸嘛”

1938年冬的一天，下着鹅毛大雪，部队转移到一个新区，战士们又冷又饿，都想进屋子里暖和一下，可村里老百姓不知来了啥部队，没一家敢开门。有的战士便埋怨起来。陈毅便向大家解释道：“这儿是新区，老百姓不了解我们，怎么能埋怨他们不开门呢？大家都可以在草堆旁休息，拿点稻草盖盖，我看也不错，金丝被（指稻草）压着鹅毛毯（指大雪），蛮安逸嘛！”陈毅这么一说，大家都笑开了，忘记了寒冷和饥饿。

天亮后，还有一些战士抱着双膝“团”在墙角睡觉。陈毅对着一个冻得缩成一团的通讯员笑道：“小鬼，你也当‘团长了，这么多‘团长，我们还愁打不走鬼子吗？”大家在笑声中起床，准备开拔。

“耳东耳东，当然居东啦”

1939年5月，陈毅等人来到江都县吴家桥做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的工作。他们了解到当地有两位德高望重的秀才，一位是陆家庙的陆冠南，一位是大袁庄的袁南宾，便把他们请来，热情地和他们谈民族气节和抗日的问题，一直谈到中午。

午饭时间，陈毅邀请他们一起吃饭。陈毅请他们上座，两人谦让不肯就位。陈毅笑容可掬地劝道：“南宾南宾，面南作宾；冠南冠南，得冠面南。二老不得谦让啰！至于我嘛，耳东耳东，当然居东啦！”两位秀才对陈毅用三人的名字说出幽默诙谐的让座话语无比佩服，都顺从入了座。

“革命还没胜利，我陈毅倒先住上洋房啰”

1939年冬，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陈毅率新四军第一支队中的一部分人转移到一个小山村。同志们找到一个土地庙让司令员去住，可是找不到陈毅。

后来，大家在羊圈旁找到了陈毅，他已在这里支好了一张草铺。大家觉得让司令员睡在这样又脏又冷的地方不合适，都劝他进土地庙去住。陈毅却爽朗地笑着说：“革命还没胜利，我陈毅倒先住上‘洋房（指羊圈）啰！”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感谢那些小虫，把伤口里的脓液吸掉了”

1940年的冬天，黄桥战役胜利结束后，陈毅到医院看望伤病员。为了勉励伤病员安心养病，他现身说法，向大家讲述了自己身负重伤的一段经历：

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时，我在老营盘战斗中大腿负了重伤，坐骨都被打碎了。党中央让我留下来，领导红军游击战争。当时的环境十分险恶，天气炎热，转战在茂密的山林中，没有房子住，没有粮食吃，也没有护士、医生和疗伤的药。我腿上的伤口无法愈合，又红又肿，每天都流脓血。后来伤口里生了许多蛆虫，钻来钻去，疼得我终夜难以入睡。

讲到这里，陈毅风趣地说：“应当感谢那些小虫，把伤口里的脓液吸掉了，伤口很快就好了。”陈毅看着听得入神的伤病员，又说道：“你们不要怕，暂时几天换不上药也不要紧，必要时，你们也试试我的治疗方法。可现在是冬天，找不到蛆了。”

陈毅这番风趣幽默的话，逗得伤病员哈哈大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寒冷。

“他送上门来了，甚好！甚好！

我们一定要吃掉这头大肥猪”

1947年3月至5月，汤恩伯指挥3个兵团，采取密集靠拢、稳扎稳打的战术，成弧形向鲁中解放区发动猛烈进攻，企图迫使华东野战军主力与其决战或北渡黄河。

敌中路第一兵团所辖的张灵甫七十四师由于求功心切，狂妄自大，孤军深入到距离我华野总部很近的孟良崮山区。

陈毅得知此情后，幽默地对指战员说：“今年年初，张灵甫七十四师留在鲁中解放区南边，我们没有动他，是想把他养肥，然后再宰。现在他送上门来了，甚好！甚好！我们一定要吃掉这头大肥猪！”

在陈毅、粟裕的指挥下，华野几个纵队经过3天激战，歼灭了七十四师3万余人，宰掉了“这头大肥猪”，敌师长张灵甫也就此丧命。

“你要投河也该先打个电话给我，

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上海文化发达，高级知识分子成千上万。陈毅一到上海就十分重视知识分子的工作，一再教育干部要关心知识分子的工作和生活，关心他们的思想改造和进步。

在1951年9月至1952年秋的思想改造运动中，某些基层干部工作方法简单，作风粗暴，使一位老教授经受不住暴风骤雨式的打击而投河自尽，幸亏发现及时，免于罹难。陈毅得知此事后，把有关干部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要他们主动上门向老教授赔礼道歉。

后来，在一次高级知识分子大会上，陈毅一登上台，便问这位教授来了没有。教授应声而起，向陈毅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表示对党救命之恩的感谢。

陈毅却哈哈大笑，风趣地对老教授说道：“我说你呀，真是读书一世，糊涂一时。共产党搞思想改造，难道是想把你們整死么？我们不过想帮助大家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和工农兵一道前进。你为啥偏偏要和阎王爷打交道，不肯和我陈毅交朋友呢？”全场哄堂大笑。陈毅又接着说道：“你要投河也该先打个电话给我，咱们再商量商量嘛！”全场再次大笑。“当然啦，这件事怪基层干部，不懂得知识分子政策，也怪我陈毅教育不够。但他们在你面前，还是个娃娃，你为啥不教育他们呢？这就叫做互相批评，互相改造嘛！谁说共产党员只能帮助别人进行思想改造，而别人就不能帮助共产党员进行思想改造呢？！”

陈毅一席感人肺腑的话，使全场欢声雷动，掌声不息。在场的知识分子都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我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叫我脸红呀”

1956年，南京军区剧作家顾宝璋和所云平创作了多幕话剧《东进序曲》，上演后观众反响很好。同年南京前线话剧团到北京汇演也受到北京观众的热烈欢迎。这时，陈毅却找到随团来京的南京军区政治部主任萧望东，郑重指出剧本中有句“陈毅有大将风度”的台词很成问题，尽管出自敌人之口也是不对的。他严肃而又幽默地说：“你这个萧主任哎，怎么能让剧本中写上这样的话呢？你让我陈毅往哪里钻呀？我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叫我脸红呀！请你和作者商量一下，一定要把这句话改掉。否则，张茜就要和我离婚了。”萧望东点头称是，油然敬佩陈老总的谦虚态度。

“靠老佛爷保佑，从此我再也不怕帝国主义了”

20世纪60年代初，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的陈毅出访亚洲几国。在公众集会上，一位宗教长老代表众人向陈毅敬赠了一尊佛像。

在当时的场合下，陈毅若不接受佛像势必会伤害对方的感情，影响两国和两国人民的关系；但若贸然接受佛像又很可能被人歪曲为信仰马列主义的共产党员不再坚持无神论了。只见陈毅高高兴兴地举起双手接过佛像大声说道：“靠老佛爷保佑，从此我再也不怕帝国主义了！”

陈毅以幽默的话语，巧妙地淡化了接受佛像这一行为的宗教色彩，并赋予其积极的含义，从而十分洒脱地摆脱了当时接受佛像的两难窘况。

“我们是用竹竿把它捅下来的呀”

1963年，我国用新研制的导弹打下美制U-2型高空侦察机。我国报纸只报道了打下入侵U-2型飞机的事，但对用何种武器打的，是飞机还是导弹则保密，未对外公布。

在此后不久的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上，一位西方记者突然问陈毅：“中国最近打下了美制U-2型高空侦察机，请问用的什么武器，是导弹吗？”

在这种场合下，一般外交官都会用“无可奉告”来拒答，但这样就显得不够礼貌。只见才思敏捷的陈毅举起双手，在空中做了个动作，对那位记者风趣地说道：“我们是用竹竿把它捅下来的呀！”

这个巧妙的回答，引得在场的中外记者一阵哄堂大笑。在笑声中，记者们无不被陈毅机智灵活、幽默风趣的话语所折服。

“那岂不是像个牧师了吗”

“文革”中有段时间，由于林彪、江青一伙极“左”路线的影响，有的中国留学生在国外也到处念毛主席语录，送人家毛主席像章。1966年12月，陈毅接见部分中国留学生时，专门针对他们的这种行为，郑重指出：“这样做是很危险的，是毫无经验的毛孩子、不懂事的人干的。”

针对林、江一伙在外事工作中刮起的一股极“左”歪风，陈毅在一次讲话中讥讽地说道：“若外交人员也像红卫兵一样头戴军帽身穿军衣，脖子上挂着毛主席语录牌，手持毛主席语录本，同志，这像个什么？那岂不是像个牧师了吗？会被外国人笑掉大牙！”

“大不了我这一百五六十斤的身子不要了”

1971年夏天，朱德和康克清在北戴河休假。一天，陈毅兴冲冲地来看望他们。“文革”灾难中的老友们能见面显得分外高兴。陈毅当时还没有摆脱红卫兵的围攻批斗，但他依然谈笑风生，豪情满怀。对此，康克清与他开玩笑说：“老总，红卫兵贴了你那么多大字报和打倒你的大标语，你真的一点也没有惧怕吗？”

“怕啥子哟，”陈毅面无惧色幽默地说道，“大不了我这一百五六十斤的身子不要了！我已经死过多次，是马克思他老人家有眼，不接收我，现在我随时准备到他老人家那里去报到。可是叫我陈某人向红卫兵低头认罪，那是永远做不到的！”

（责编 王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