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艺蕾 罗跃嘉 崔 芳

(1成都医学院基础医学院,成都 610500) (2深圳大学心理与社会学院,深圳 518060)(3深圳市神经科学研究院,深圳 518057)

1 引言

结果评价(Outcome evaluation)是指认知系统对自身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或者外界反馈进行快速评价的过程(黄淼,王乃弋,罗跃嘉,2008)。人们通过来自外界的反馈刺激获得自身反应是否恰当的相关信息。只有对反馈结果进行及时评价才能检测到发生的错误,从而适应性地改变自己的行为以减少未来发生错误的可能性。

结果评价的功能磁共振(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研究发现扣带前回(anterior cingulated cortex,ACC)、眶额皮层(orbitofrontal cortex,OFC)和纹状体(Striatum)等脑区与结果评价和奖赏加工相关(Haber &Knutson,2010)。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ERPs)研究则发现反馈负波(feedback-related negativity,FRN)和P3等成分与结果评价过程相关。其中,FRN是反馈刺激呈现200至350ms后波幅达到峰值的ERP负成分,其最大波幅处一般位于中前额区域。对FRN的偶极子溯源分析发现FRN产生在ACC部位。通常负性反馈引发的FRN波幅大于正性反馈引发的FRN波幅,且意外反馈比期望反馈引起更大的波幅(Walentowska,Moors,Paul,&Pourtois,2016)。目前对FRN检测机制有两种主要观点,分别是强化学习理论和情绪动机理论。前者认为 FRN的波幅反映了对反馈信息的好坏评价,其波幅由预期的结果与实际结果之间的关系决定(Holroyd &Coles,2002)。后者则认为FRN反映了个体对反馈刺激情绪动机意义的评价过程,强调情绪动机的作用和意义,被试在决策过程中的动机强度和投入程度越高,其对所犯错误的关注程度越高,FRN的波幅就越大(Li et al.,2010)。另一个和结果评价相关的成分是 P3成分,是在结果呈现之后300到400ms出现的一个正波(Yeung &Sanfey,2004)。先前研究发现,P3成分对奖赏的效价敏感,正性反馈相比负性反馈能诱发更大的P3波幅(Gu,Wu,Jiang,&Luo,2011;Leng &Zhou,2010;Wu &Zhou,2009)。一般认为这一成分与评价过程中的注意分配和情绪强度有关(Wu &Zhou,2009)。此外,结果评价也经常会诱发一个晚期正成分(late positive potential,LPP)。先前研究发现LPP的波幅反映了刺激加工中动机参与(motivational engagement)程度的高低和注意资源分配的多少(Delplanque,Lavoie,Hot,Silvert,&Sequeira,2004;Keil et al.,2002;Mini,Palomba,Angrilli,&Bravi,1996)。通常唤醒度越高,动机性越强的结果刺激会诱发更大的LPP波幅。例如,研究发现情绪性图片诱发的 LPP比中性图片诱发的波幅更大,这是因为情绪性图片的唤醒度更高。还有研究发现当被试在表达抑制的情况下观看负性情绪图片时所诱发的 LPP波幅要小于自由观看情况下的波幅,这是因为表达抑制这种情绪调节策略降低了负性图片的唤醒度和被试对之投入的注意资源(蔡阿燕,杨洁敏,许爽,袁加锦,2016)。

奖赏作为一种外部刺激,在不同的情境下往往具有不同的意义,这也会使个体产生不同的心理变化(纪丽燕,陈宁轩,丁锦红,魏萍,2015)。对奖赏的结果评价过程不仅仅受到奖赏大小的影响,还受到多种情境因素,特别是社会因素的调节(Tian et al.,2015)。研究发现,“其他个体的存在”这一社会因素会有效地影响个体对奖赏的加工。例如,当金钱奖赏相同的时候,与人合作赢得奖赏比与非人(电脑)合作赢得奖赏诱发了更强的大脑纹状体激活(Fehr&Camerer,2007;Festinger,1954;Gehring &Willoughby,2002)。社会比较也会显著地影响对奖赏的加工。一项 fMRI研究让两名被试进行点数估计的任务,估计正确者获得奖赏。结果发现腹侧纹状体的激活与被试获得的奖赏数值无关,而与其获得奖赏数值与另一名被试获得奖赏数值的相对差值相关(Fliessbach et al.,2007)。另一项ERP研究让两名被试完成时间估计任务,估计正确获得奖金,估计错误不获得报酬。结果发现,当被试看到两人的结果时,自己不赢钱而别人赢钱比两人都不赢钱诱发了更大的 FRN波幅(Boksem,Kostermans,&De Cremer,2011)。除了结果评价早期成分FRN,晚期成分P3也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Wu等人在实验中让两名被试在同样的任务表现后赢得或者输掉不同价值大小的金钱,结果发现,被试之间金钱数额的相对差异显著影响了P3的波幅：比别人赢钱多诱发了更大的P3波幅(Wu,Zhang,Elieson,&Zhou,2012)。可见,他人的存在、行为、结果都会显著地影响个体对自己行为结果评价的早期和晚期阶段。先前研究主要集中讨论了他人获得的结果反馈(赢得报酬多少、表现被评价为优劣等)是如何影响个体对自己结果反馈的加工。那么他人在获得反馈之前的选择行为是否也会对个体产生影响呢？选择行为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行为。他人的选择行为更是一种重要的社会背景参照。个体与他人获得不同的结果反馈通常是做出不同选择的结果。先前研究发现个体在评价自己的选择行为时,很大程度地受到与他人选择一致性的影响。比如在一项音乐选择实验中,研究者发现当被试的选择与除了被试之外的另外两名“专家” (实际是假被试)的选择一致时,被试的前脑岛活动随之增加(Campbell-Meiklejohn,Bach,Roepstorff,Dolan,&Frith,2010)。另一项研究发现当被试与其他人选择不一致时,与监测反应冲突(conflict)和错误加工相关的脑区pMFC (posterior medial frontal cortex,后内侧额叶皮质)被激活了,而与奖赏相关的纹状体激活则会降低(Klucharev,Hytönen,Rijpkema,Smidts,&Fernández,2009)。这些研究探讨了大脑对选择行为的一致性的加工。那么,当选择行为导致的结果呈现时,选择行为的一致性是否会持续影响结果评价阶段的神经活动呢？

在已有的结果评价相关的研究范式中,被试与假被试通常同时做出选择,被试在做选择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人的选择情况。而在本研究中,被试与假被试先后做出选择,且两人做出的选择彼此透明。这就产生两种可能：(1)假被试先于被试做出选择,被试在看到假被试的选择后,主动做出与其一致/不一致的选择;(2)被试先于假被试做出选择,之后,被试看到假被试做出与自己一致/不一致的选择。由于本研究是一个探索性研究,选择的先后顺序是否对结果评价过程有影响并不确定。为了更加全面地研究这一问题,我们设置了两个分实验(实验 1为假被试先做选择;实验2为被试先做选择)。

两个实验均为2×2被试内设计,两个因素分别为：选择一致性(一致/不一致)和结果反馈(有奖赏/无奖赏)。主要关注的脑电成分为FRN、P3和LPP。FRN是一个早期的成分,主要对结果输赢进行粗略加工 (Gu,Lei et al.,2011)。我们预期当个体与他人选择一致的时候,共同的选择行为会增强两人之间的社会性连接,从而提高被试对对方选择结果的期待和动机水平。相比于不一致情况,选择一致可能会诱发更大的 FRN波幅。P3相对于 FRN是一个晚期的成分,与对结果的精细加工相关(Gu,Lei et al.,2011)。我们预期当双方选择不一致的时候,个体会将这种不一致加工为一种冲突,并产生与冲突相关的负性情绪。因此当选择不一致的时候,被试在结果评价晚期阶段会对这种“冲突”的结果做出更加精细的加工和评估,以避免未来冲突的发生。因此在选择不一致情况下 P3的波幅可能会增大。先前研究表明当刺激动机性越高,唤醒度越强,诱发的LPP波幅越大。根据对P3成分的假设,本研究预期当选择不一致的时候,对冲突的加工和评估也可能会诱发更大的LPP波幅。

2 实验1 主动做出一致性选择对结果评价的影响

2.1 方法

2.1.1 被试

16名成年人 (9名女性,年龄20.50±1.11岁(

M

±

SD

))参加了本实验。两名实验助手扮演假被试,男女各1名(假被试与真被试性别保持一致)。所有被试均视力(包括矫正视力)正常,均为右利手,无精神病史,无大脑损伤。被试在实验前被给予纸质知情同意书并签字。本研究通过深圳大学医学院伦理委员会审查。被试在实验后得到报酬(包括基本报酬和额外报酬)。

2.1.2 实验程序和任务

实验的刺激呈现和行为数据记录使用 E-Prime软件(Version 2.0)。实验开始前,被试被告知他/她将与另外一名被试在两个房间内同步进行一个赌博游戏,实验前告知被试实验报酬由基础报酬和两人在赌博中各自赢取的奖金组成。实验中,被试坐在安静的脑电实验室中,距电脑屏幕约90cm。每个试次的流程如图1所示,首先出现两张背面朝上的纸牌(视角 2°×1.5°,距屏幕中心 2°),呈现时间500到 800ms随机(假被试实际不参与任务,由电脑模拟选择)。纸牌消失后呈现1000ms空屏。随后,假被试的选择结果被呈现给被试 (用圆形在被选中的纸牌下方标示,假被试的选择由电脑伪随机设定)。假被试的选择结果将呈现1000ms。在400到700ms空屏后,两张纸牌再次呈现,被试通过按键做出自己的选择 (选择左边按“F”键,“选择右边按“J”键),按键后该屏消失。随后,两人的选择将同时呈现1000ms (被试的选择用三角形在被选中的纸牌下方标示)。在400到700ms空屏后,给出结果反馈(纸牌翻转)呈现 2000ms。每个试次之间有1200至1800ms的间隔(见图1)。圆形和三角形对选择顺序的标注在被试间平衡。

图1 实验1流程示意图

根据选择一致性与结果效价的不同,产生4种条件：两人选择一致,均有奖赏(一致/奖赏);两人选择一致,均无奖赏(一致/无奖赏);两人选择不一致,仅被试选中奖赏项(不一致/奖赏);两人选择不一致,仅被试选中无奖赏项(不一致/无奖赏)。

每种条件包括75个试次,共300个试次。实验分为3个block进行。每个block结束后,被试有3～5 min休息时间。假被试的选择为电脑设定的伪随机,两边选项被选中的概率均为50%。反馈结果也是由电脑设定的伪随机。被试被告知他/她和假被试在赌博任务中获得的奖金分别独立计算,互不影响。选中有奖赏项次数越多,获得奖金越多。被试完成任务后对“选择与他人一致的选项”和“选择与他人不一致的选项”的倾向性在 5点量表上进行评分(1：非常不喜欢,5：非常喜欢)。

2.1.3 EEG的记录和分析

实验采用的脑电设备为德国Brain Products公司生产的BrainCap64导Ag/AgCL电极帽。电极位置设置采用国际 10-20扩展系统,前额接地。右眼外侧安置电极记录水平眼电(HEOG),左眼下安置电极记录垂直眼电(VEOG)。以左耳乳突为参考电极点,取TP9电极连于左耳乳突,形成单极导联。

电极与头皮接触电阻小于10 kΩ。滤波带通为0.01～1000.00 Hz,采样频率为 500 Hz。对连续的EEG数据进行离线处理(off-line analysis),首先转为左耳乳突电位参考,利用 BP自带分析软件中独立成分分析(Independent Component Analysis,ICA)方法矫正眼电干扰。滤波采用0.1～30 Hz的无相数字滤波。分析时程(epoch)为反馈呈现前200ms (作为基线)和反馈出现后 1000ms。波幅超过±80 μV的试次被视为伪迹被自动剔除。

在参照已有研究报告(Holroyd,Larsen,&Cohen,2004;Hajcak,Holroyd,Moser,&Simons,2005) 以及总平均波形图的基础上,根据之前研究的分析方法(Holroyd &Krigolson,2007;Li et al.,2010),对FRN采用差异波分析,即 dFRN差异波(结果呈现后200～350ms时间段内无奖赏条件下的平均波幅减去有奖赏条件下的平均波幅)。选取头皮矢状中线附近的9个点(F1,Fz,F2,FC1,FCz,FC2,C1,Cz,C2) 进行统计分析,使用 SPSS 21.0软件对 dFRN进行2 (选择一致性：一致、不一致)×9 (电极点)的双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P3的统计方法为：对结果反馈呈现后300～400ms的平均波幅进行2 (选择一致性：一致、不一致)×2 (被试获得的结果反馈：奖赏、无奖赏)×9(电极：FC1,FCz,FC2,C1,Cz,C2,CP1,CPz,CP2)的三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LPP的分析方法为：对结果呈现后500～650ms的平均波幅进行2 (选择一致性：一致、不一致)×2 (被试获得的结果反馈：奖赏、无奖赏)×9 (电极：C3,Cz,C4,CP3,CPz,CP4,P3,Pz,P4)的三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

F

值比率的自由度是通过Greenhouse–Geisser检验矫正的,统计数据差异值显著的

p

值小于0.05。事后比较的Bonferroni校正

p

值小于0.05。

2.2 结果

2.2.1 行为结果

将被试做出与他人不一致选择的次数在全部试次中占的比例与随机概率50%进行配对

t

检验比较,结果发现,被试做出与他人不一致选择的概率明显高于随机选择的概率：

p

=0.037,

t

(15)=2.28。被试对做出与他人一致的选择和不一致选择的喜好程度进行配对

t

检验比较发现,被试对两种选择没有显著偏好：

p

=0.510,

t

(15)=0.67。

去伪迹后16名被试在4种条件下的有效试次数如下：一致/有奖赏：59.44±14.98;一致/无奖赏：55.56±14.63;不一致/有奖赏：69.56±20.82;不一致/无奖赏：69.56±17.39 (本文描述性数据如无特殊说明均为均值±标准差)。

2.2.2 脑电结果

(1) FRN

(2) P3

2.3 讨论

行为结果发现,在看到他人的选择之后,被试自己做选择时会倾向于选择与他人不同的选项。而在事后问卷中,被试对两种选择的喜好程度差异并不显著。先前研究发现社会服从的倾向随着面对人数的变化而变化。对方团体为 4～5个个体的时候,从众行为达到顶峰,而当对方人数减少到2人的时候从众倾向基本消失(Gerard,Wilhelmy,&Conolley,1968;Rosenberg,1961)。当被试面对另一个“旗鼓相当”的个体时,被试反而倾向于做出与他人不一致的决定。例如,一项行为研究发现,当被试被给予A、B两个无差异选项,而另外一个人劝说他选择A的时候,被试更愿意选择 B,这种行为被称为逆反行为(reactance behavior) (Crawford,Mcconnell,Lewis,&Sherman,2002)。在本研究结果中发现的这种选择倾向性有可能是逆反行为的一种体现。而这种偏好性没有体现在主观报告的量表中,说明其很可能是无意识的。

图2 FRN成分的ERP结果示意图

图3 P3和LPP成分的ERP结果示意图

ERP结果发现一致选择下输赢之间的差异波dFRN大于不一致选择下的 dFRN。为什么会出现这一效应呢？自我分为三个层次：个体自我,关系自我和集体自我。其中,关系自我反映了个体与重要他人,比如母亲,朋友等的相关。而集体自我则反映了个体与某一群体内成员的相关(Andersen &Chen,2002)。个体的行为和决策都是为了获取一定利益,根据受益人的不同,个体对决策结果的动机强度也会出现相应的差异,这种现象就是“动机等级性” (Miller,1999;朱湘茹等,2015)。不同自我在动机等级性上的体现也有所不同。朱等人发现被试为自己赢钱和为母亲赢钱诱发的dFRN差异不显著,都显著大于为陌生人赢钱诱发的dFRN (朱湘茹等,2015)。Kang等采用Stroop任务检测了观察他人(陌生人 vs.朋友)犯错时的脑电反应,结果发现,看到朋友犯错引发的 FRN波幅强于陌生人犯错引发的FRN (Kang,Hirsh,&Chasteen,2010)。类似的结果也在为他人做决策的研究中发现。 例如,东亚被试在为自己和为朋友做选择时,结果为负所诱发的FRN波幅没有显著差异(Kitayama &Park,2014)。这说明个体与受益人关系越紧密,受益人在个体自我表征中的动机等级就越高,个体对其结果所投入的关注度和动机性越强,当对方的结果为负性时,个体产生的FRN波幅就会越大。

在本研究中,当个体主动与他人做出相同的选择行为时,意味着双方即将面对相同的结果。这种“共同命运”在某种程度上将他人纳入了个体的集体自我的表征内,从而提升了他人在被试自我表征中的动机等级。相比选择不一致情况,在选择一致情况下,个体对他人结果的敏感性更高,动机更强,更加期待对方获得正性结果(Gu,Wu,Jiang,&Luo,2011)。因此在选择一致情况下,所诱发的 FRN就会大于不一致情况。这一结果支持了 FRN对社会关系的解析所具有的重要功能意义(杨帅,黄希庭,陈有国,傅于玲,刘孟超,2014;袁媛,刘昌,沈汪兵,2012)。

那么,集体自我表征是否会仅仅因为对方与自己在选择行为上的一致就发生改变呢？对自我表征方面的研究发现自我表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受到外界信息影响,表征的某一方面会在某一特定时刻非常突出,并随之影响个体对其他信息的加工(Gardner,Gabriel,&Lee,1999;Trafimow,Triandis,&Goto,1991)。例如,大多数时候,人们会把与自己同一种族的个体纳入集体自我的表征内,而把不同种族的人排斥在外。但在某些特定情境下,这一划分标准会被抑制,而其它划分标准会更加有效。比如两个球队对垒时,虽然两队中都有自己种族或者其他种族的球员,但此时,个体不会根据种族定义集体自我,而会根据球队来定义。来自共情方面的研究也发现,与他人的相似度和亲密度会有效调节被试对他人获得奖赏时的共情反应(Fareri,Niznikiewicz,Lee,&Delgado,2012;Mobbs et al.,2009)。当被试仅仅得知他人与自己支持同一个球队,就会将对方由陌生人纳入集体自我表征。当看到属于集体自我表征的个体接受疼痛刺激时,个体会产生更加强烈的疼痛共情反应(Hein,Silani,Preuschoff,Batson,&Singer,2010)。这说明自我表征可以随着情境因素和社会信息发生变化。在本研究中,选择行为上的一致性也可能促使个体将一个陌生人纳入集体自我表征中,从而提高对对方结果的关注程度和投入程度,并因此诱发更大的dFRN波幅。

3 实验2 被动做出一致性选择对结果评价的影响

3.1 方法

3.1.1 被试

20名健康成年人参加了本实验。所有被试均视力(包括矫正视力)正常,均为右利手,无精神病史,无大脑损伤。被试在实验后会得到一定报酬。一名被试由于伪迹过多(超过15%)被剔除。剩余19名被试(女性 9 名,平均年龄 22.21±1.70 岁)。

3.1.2 实验程序和任务

与实验 1不同的是,在实验 2的每个试次中,被试将先做出选择,之后另一名被试(假被试) 再做出选择。假被试的选择由电脑随机生成,做出与被试一致和不一致选择的概率均为50%。试次中被试的选择由圆形在被选中选项下方标注,假被试的选择由三角形标注,其他实验设置同实验 1 (实验流程见图4)。两种图形标注在不同被试间平衡。

3.1.3 EEG记录和分析

同实验1。

3.2 结果

3.2.1 行为结果

被试按键选择反应时为1.71±0.92 s。去伪迹后19名被试在4种条件下的有效试次数如下：一致/有奖赏：65.42±9.54;一致/无奖赏：63.37±13.98;不一致/有奖赏：64.79±9.86;不一致/无奖赏：63.11±13.35。

3.2.2 脑电结果

(1) FRN

(2) P3

(3) LPP

图4 实验2流程示意图

3.3 讨论

本实验中,被试先于他人做出选择,之后观察他人是否与自己选择一致。在 FRN上发现选择一致性会放大输赢结果之间的差异。出现这一效应的原因,可能是选择行为的一致性,使得个体将他人纳入“集体自我”的表征范畴,而不再视其为与自我无关的陌生人,从而提高了他人在自我表征中的动机等级性。根据 FRN的情绪动机理论(Li et al.,2010),个体对他人结果越关注,动机性越强,就会产生越大的FRN波幅。所以选择一致情况下,相比选择不一致情况下,负性结果更容易诱发更大的FRN波幅。除了这一因素,还有一种可能性会放大FRN效应。前人研究发现FRN不仅对结果效价敏感,对社会信息也非常敏感。违背社会期望也会诱发FRN (Chen,Wu,Tong,Guan,&Zhou,2012;Zhang,Li,Qian,&Zhou,2012)。在本实验设置的情境中,被试是先做出选择的人。当假被试“跟随”了被试的选择而且没有获得奖赏的时候,被试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影响了他人的选择,同时也觉得他人可能会因此对自己产生负性评价(Dickerson &Kemeny,2004;窦炜,曲璐璐,曲琛,2014)。这种对被试社会评价的威胁也可能会放大FRN的效应。

研究者普遍认为 P3与注意的分配和情绪评价相关(Peterburs,Suchan,&Bellebaum,2013;Wu &Zhou,2009;Zhou,Yu,&Zhou,2010)。在P3成分上,我们发现不一致选择比一致选择诱发了更大的波幅,反应了被试对不一致情况更多的注意分配和认知资源投入。那么,被试为何要对不一致情况投入更多资源进行加工呢？先前研究发现：被试与他人选择一致会诱发类似获得奖赏的神经活动;而选择不一致会诱发类似冲突和错误识别的神经活动(Campbell-Meiklejohn et al.,2010;Klucharev et al.,2009)。在本实验中,当被试看到其他人 “同意”自己的选择时,会产生类似获得奖赏的正性情绪;当看到他人“不同意”自己的选择,被试则会觉察到冲突和与之相关的负性情绪。为了避免由于他人的“不一致选择”带给自己的冲突感和负性情绪,被试需要从他人“不同意”的信号中学习并调整自己的未来行为以避免冲突。因此,在结果评价的晚期阶段,被试会消耗更多认知资源来评价不一致冲突所带来的结果。在LPP成分上也发现了这一效应：选择不一致比选择一致诱发了更大波幅的 LPP。LPP成分通常被认为反映了所加工刺激的唤醒度和刺激的被加工程度。与P3成分类似,LPP波幅的增大可能反映了结果评价后期被试对冲突造成的结果消耗了更多注意和认知资源,用于进行深度加工。这种深入的加工和学习可以帮助个体在未来的选择中避免冲突。

4 总讨论

本研究探讨了选择一致性对结果评价过程的影响。研究结果证明了选择行为的一致性对结果评价的早期和晚期阶段都存在调节作用。

第一,在结果评价的早期阶段,当个体与他人做出一致的选择时,这种一致性可以有效调节FRN成分,放大输赢结果之间的差异波波幅。情绪动机理论提出：FRN的波幅反映了反馈结果对个体的重要程度。结果的“受益者”在个体自我表征中的动机等级越高,个体对其结果的输赢就越敏感,FRN波幅在输赢条件下的差异就越大。在实验1和实验2中,无论被试是主动与他人选择同一选项还是看到他人选择了与自己相同的选项,这种选择行为上的一致都会导致两人面对“共同命运”。这一特定社会情境下,被试对集体自我的表征就会根据当前情境中最突出的事件,也就是 “两人选项是否一致”来重新定义。具体来说,被试会倾向于在他人与自己选择一致的时候将其纳入集体自我的表征,而在选择不一致时,不将其纳入集体自我表征。对于纳入集体自我表征的他人,被试对其结果的敏感性和动机性随之提高,从而诱发更大的FRN效应。

第二,实验2中,发现在结果评价的晚期阶段,当被试先做出选择行为且他人与被试选择不一致时,P3和 LPP的波幅显著大于两人选择一致时的波幅。这一效应可能是由于被试把不一致的选择结果加工为一种冲突或错误。因此,在结果评价阶段投入了更多的认知资源对这一冲突进行加工和学习,以避免未来冲突。这一效应在实验1中没有发现,是由于在实验1中他人先于被试做选择,选择是否一致的主动权把握在被试手中。所以被试不会把不一致选择加工为冲突和错误。

5 总结

综上,我们的研究证明了选择行为的一致性可以有效地调节结果评价早期和晚期阶段的神经活动。主要表现在：在结果评价早期成分 FRN中一致性选择比不一致选择诱发更大的 dFRN。这一效应是由于选择行为一致性提高了他人在被试自我表征中的动机等级,从而使得被试对他人结果的动机性增强。在结果评价晚期成分P3和LPP中发现不一致选择比一致选择诱发了更大的P3和LPP波幅。这是因为被试把他人与自己选择的不一致理解为一种冲突和错误,并随之投入更多认知资源对其进行评价和加工,以避免未来的冲突。本研究是一个探索性创新研究,首次为选择行为对结果评价阶段影响的存在提供了电生理证据。

本研究存在以下三点局限性：首先,两个样本量偏低(小于20)。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扩充样本量,以增强研究结果的可靠性。第二,缺乏事后问卷和量表的数据。在今后研究中可以有针对性地增加自制事后问卷和相关量表,一方面可以与脑电数据进行相关分析以丰富结果,另一方面可以更好地支持结论。第三,在实验 1中,我们在行为结果上发现被试有选择与他人不一致选项的无意识倾向。而在实验 2中,当被试与假被试角色互换之后,逻辑上应该保持这种倾向,以提高实验情境的生态效度。而在当前的实验2中,假被试的反应为电脑生成的随机反应。这可能会影响被试对双方配合程度和关系的判断。在今后的实验设计中应该将这一倾向性考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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