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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理学对“太极”诠释的发展

2017-01-25蔡家和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宋明理学黄宗羲太极图

蔡家和

(东海大学哲学系,台湾 台中 40704)

宋明理学对“太极”诠释的发展

蔡家和

(东海大学哲学系,台湾 台中 40704)

“太极”一辞于《易经》所无,而于《易传》始言之,发展到了宋代的周濂溪有《太极图说》,其中的第一句,“无极而太极”是关键。往后的发展,对于“太极”及“无极而太极”两句常视为形式义,而不决定其内容,内容视各派系主张而有不同。各家常以自己的体系观之,故有不同诠释。如理学则视此“太极”只是理;心学则视此是心;气学则反对太极为气外“根源之物”。对于太极一概念的演进之研究,可以看出宋明理学的发展,及宋明理学体系对太极概念的影响。本文即以此“太极”概念做为核心,进而把其中的观念之发展,一一述及之,并解析之,以阐明此概念于宋明理学中诠释之演变。

太极;无极;宋明理学;心学;易传

一、前言

本文谈“太极”概念的发展,特别以宋明理学(广义的理学,包括宋元明清)中各家的诠释做为主要的研究范围。“太极”概念,在《易经》所无,而《易传》始有之,其言:“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①由于对于易学的诠释有各派系之不同,例如汉学、宋学之争者,则对此“太极”的诠释差异甚大②。以宋学的代表朱子为例,朱子的诠释是“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其理也。”③即“易有太极”一句,朱子的诠释是,在阴阳变易之中,有个定常之理,此理称之为太极。朱子以理诠释太极,朱子的理是一个超越的天理。④这从其对于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定义可见,《易传》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朱子视之形上为道,即为理;形下为器,此器又通于气。故理在阴阳之上,理与阴阳之气不离不杂,故可称此理亦超越亦内在。至少此理有其超越的面向,即太极可以是宇宙论中的演化的根据,做为气化的超越根据。然若以汉学为据,清代汉学家的代表,吾人举例戴震之说,则不同于朱子之诠释,其言:

后世儒者纷纷言太极,言两仪,非孔子赞《易》太极、两仪之本指也。孔子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曰仪,曰象,曰卦,皆据作《易》言之耳,非气化之阴阳得两仪四象之名。……孔子赞《易》,盖言《易》之为书起于卦画,非漫然也,实有见于天道一阴一阳为物之始终会归,乃画奇偶两者从而仪之,故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既有两仪,而四象,而八卦,以次生矣。孔子以太极指气化之阴阳,承上文“明于天之道”言之,即所云“一阴一阳之谓道”,以两仪、四象、八卦指《易》画。后世儒者以两仪为阴阳,而求太极于阴阳所由生,岂孔子之言乎!⑤

戴震之说正是对程朱体系的反对,认为“太极生两仪”,不是理生气,也不是宇宙论的创造生起说,⑥其视之为此乃圣人写书画卦,而不断的倍翻为二,为四等等。故戴氏批评以两仪为阴阳,而太极为所以然之理者,其所批评者,正是朱子的诠释,朱子诠释“一阴一阳之谓道”⑦言:“阴阳迭运者气也,其理则所谓道”,⑧此乃视阴阳是气,所以阴阳者,理也、道也、太极也。故可见戴震反对朱子的见解,而关于“太极”之说,就有汉、宋之不同论调。

当我们论及宋明理学,总以周濂溪为首,周子的出现,其重要的哲学作品有二,主要是《太极图说》与《通书》;《性理大全》中,《太极图说》在前,而《通书》在后,甚至以《太极图说》解《通书》;然黄百家⑨、全祖望⑩与牟宗三先生⑪等人并不认同,反认为应该《通书》在前始可。而对于《太极图说》的评价,历来亦有多种争议,如朱、陆之争,⑫当代学者亦有争议,有人认为其中杂了道教,有人认为是儒家之学。⑬且周子的《太极图说》,亦有版本的问题,在朱子当时,有另一版本,第一句“自无极而为太极”,朱子不取;朱子所取者乃“无极而太极”,若取前一版者,则其定位,又将有不同。故依着上文的见解,吾人认为以“太极”为核心,而衍生了二个问题,第一是《易传》所谓的“太极生两仪”的见解,该如何诠释?周子的“无极而太极”的见解,又该如何诠释。就《易传》与周子的原文中常只是形式的谈,而为内容不决定的,其决定处就在各家的体系之不同,故填充后的太极、两仪、无极等概念亦不相同。吾人顺着“太极”之说及《太极图说》,以此两者为本,见其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各家如何诠释,而其诠释演进又有何发展与变化。

二、宋明理学各家的诠释

以下吾人谈宋明理学的“太极”观,主要论述的内容,以程朱理学为主,周子的“无极而太极”是被诠释的对象,故不把他的见解放在各体系中以谈论之,吾人主要谈心学、理学(包括程朱理学与修正后的理学)、气学三系。主要以派系为代表,而无法一一述及到各大思想家,如张子、邵雍,此二人吾人文中未提及。

在宋明理学的诠释发展过程中,程朱扮演着重要角色;宋明理学到清学的发展,常因着宗朱或反朱而生起。而全祖望认为要把程子与周子分开释之⑭,其理由乃全祖望宗于黄宗羲心学一脉,自与程朱体系不同;而且宋明学者,无论哪一系,大致都愿意宗周子,批评者少。⑮亦是说黄宗羲一脉亦能接周子,而不是程朱独能接续之。

吾人在此先述及于程朱理学,理由在于,宋明理学常以程朱为核心,后世发展出的宋明理学,多与程朱脱不了关系,乃因为或是宗朱,或是反朱,都围绕着程朱学而兴起。朱子于其时代中,亦曾与象山论辩“无极太极”之说,而且其对于周子的诠释影响甚巨;又如《性理大全》,其编写内容,以周子《太极图说》在前,《通书》在后,朱子彷佛成了周子代言人;⑯又朱子与吕祖谦所编的《近思录》,共有十四卷,卷一谈道体,第一则亦以周子的《太极图说》为首。朱子的《易本义》对于“太极”一概念,直接以其理气论中的理字释之,而朱子的《易本义》中,已加入了易之图说,⑰而这是王弼与伊川易学版本所无,王夫之⑱认为朱子之图来自于邵雍。⑲

从以上看出,朱子的见解对于宋明理学的影响甚巨,而其对于“太极”的诠释亦显得重要,而吾人推本其根据,朱子乃继承程子而来,属道南派,然程伊川的《易程传》中,并无对于《系辞》等传做诠释,伊川有言:“‘一阴一阳之谓道’,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道也,如一阖一辟谓之变。”⑳这也是朱子之所以释“太极”为“理”之根据。阴阳是形下,“所以阴阳之理”是形上,形下为气,形上为理,而此理在朱子而言,又是太极。朱子于《太极图说解》处言:“盖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太极,形而上之道也;阴阳,形而下之器也。”㉑太极即是形上之道,是所以然之理,故太极只是理。此是程朱学派的理气论之建构,至于是否为“太极”之本意,则不必然,如韩康伯所注之《系辞》对于“太极”的认定是:“夫有必始于无,故太极生两仪也。无称之称,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极,况之太极者也。”㉒此乃以老子的“有生于无”,“道不可道”的意思诠释太极,并以王弼的贵无之说诠释太极。与程朱的理气论的见解不甚相同。而此理气论的“理”,亦可视为程朱学对于“太极”一辞的诠释,甚至可以说是创造性的诠释。

以上述说了程朱的太极之理。以下吾人把宋明理学家的发展分为三系,所谓的心学、理学、气学,至于朱、陆的《太极图说》的论辩,㉓吾人不打算处理,理由在于,朱陆之论辩的焦点在于“无极”两字是否是儒家当用的术语,而吾人的文章的主要概念是“太极”,而不是“无极”;又其所争论者,象山所坚持主张者,认为此乃周子早年不成熟之作,或者认定是杂有道教的作品,而与《通书》不类;而朱子的主张是,此乃儒家的作品,无极是对于太极的形容,无极是形容太极的无声无臭。㉔无极是无形,太极是有理。㉕至于象山的重点,吾人抄出其言:“《易》之《大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阴一阳,已是形而上者,况太极乎!”㉖其认为阴阳都可以是形上了,何况太极,太极更是形上了,岂还要加无极两字,别人才不会认错呢!其视“一阴一阳”之为形上者,与朱子不同;朱子言阴阳是形下,而太极才是形上,而象山的一阴一阳与太极都可以是形上。

以上吾人谈了程朱学对太极的见解,以下谈心学、修正的理学、气学三系对太极概念的诠释之发展。

1.心学

象山属心学,其学生杨慈湖以“不起意”之义理诠释易学,且诠释的易学是心学式的易学,太极通而为心极㉗;然其杨氏易学,并未对《系辞》做注,故吾人亦无法看出其对“易有太极”的见解为何。阳明学亦重在言心,少言及于太极。视其“乾坤万有之基”为良知㉘,则可说其太极与良知同根,然阳明并未明显地谈论之㉙,其弟子王龙溪㉚则言之,龙溪言:

夫千古圣人之学,心学也。太极者,心之极也。有无相生,动静相承,自无极而太极,而阴阳五行,而万物,自无而向于有,所谓顺也;由万物而五行阴阳,而太极,而无极,自有而归于无,所谓逆也。一顺一逆,造化生成之机也。粤自圣学失传,心极之义不明。汉儒之学,以有为宗,仁义、道德、礼乐、法度、典章,一切执为典要,有可循守,若以为太极矣。不知太极本无极,胡可以有言也?佛氏之学,以空为宗,仁义为幻,礼乐为赘,并其典章法度而弃之,一切归于寂灭,无可致诘,若以为无极矣。不知无极而太极,胡可以无言也?一则泥于迹,知顺而不知逆;一则沦于空,知逆而不知顺。……周子数百年后,阳明先师倡明良知之教,以觉天下,而心极之义复大明于世。㉛

“太极”作为道体,乃天理,此乃朱子的诠释,既超越又内在,有其客观的超越面向。而到了龙溪认为此太极即是心极,乃是依其师阳明的“心即理”之说而推本之的。本来太极在程朱而言,只是理,然依着阳明之“心即理”之说,此太极之理,即是良知,故太极为心极,龙溪亦说此心极之义是阳明所阐发的;然其实阳明只说“心即理”,不太言“太极是心极”之义。龙溪除了阐明太极是心极之义外,龙溪尚且对于周子的“无极而太极”之说做了阐发。周子的《太极图说》若依于朱子的诠释,其实是指宇宙生化的意思,如朱子解“无极而太极”为“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纽,品汇之根柢也,故曰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㉜朱子的诠释,此乃就宇宙生化而言,虽此宇宙生化不同于老子所言的“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之说,但还是就客观的造化而言。如今龙溪把此客观造化,转而到内在主体,是为义内之学,视天地之造化如良知之造化。阳明有“良知为造化之精灵”之说,又言良知能“生天生地,成鬼成帝”。㉝龙溪除了把客观的太极转而为心极外,其解“无极而太极”的意思是,“有”、“无”乃良知的两个面向,㉞是一种中道义,不执于二端,不落于俗见,落于有者,如汉儒之说,一切典章法度执而有为,不知其化,有而为定有,此为执着;落于无者,如佛学,一切寂灭,一切归空,而不知此为真空妙有。而龙溪认为良知之有无面向,不可致诘,如道之不可道,故谓之玄。无论如何,其把太极义转而为心极义,是一种创发。而把无极而太极之说,以有无两面视之,两不执着,乃吸收了佛老之长处㉟而转化为儒学之思想。

2.修正的理学

明代的程朱学派,虽以朱子为宗,然对于朱子之说,觉得有不圆融之处,亦试图修正朱子学,让理论不致于产生矛盾,此在陈来教授的文章中曾提及之:“元明理学的去实体化转向及其理论后果”,㊱此意思是指元代到明代的朱子学,其超越的天理义,已开始转变,渐转而为内在的理之说,而去除理的超越性、实体性。吾人举罗整庵的见解以明之。整庵对于朱子学小有修正,修正处在于理气论㊲,而朱子言太极是理,故“太极”之说,整庵亦不同于朱子,整庵言:

或者因“《易》有太极”一言,乃疑阴阳之变易,类有一物主宰其间者,是不然,夫易乃两仪、四象、八之卦之总名,太极则众理之总名也,云“易有太极”,明万殊之原于一本也,因而推其生生之序,明一本之散为万殊也,斯固自然之机,不宰之宰,夫岂可以形迹求哉?㊳

整庵认为,有些人因着“易有太极”一语,而视太极为一存有,如有一物主宰于天地之间,整庵不如此认定,这里所谓的有人认为,乃指朱子便是如此认定。“太极”在整庵而言,与朱子的不同诠释在于,他视此为众理总合,亦是说太极不是有一物超越于外,此客观超越义已转而为内在义;既然超越义没有了,但也不是如心学式的主观义,而是视为众理的总合,天地间只有众理,亦即分殊之理,在气中之理,重在气,理只是气的条理,故也有人认为整庵是一种气学,如刘又铭教授㊴、陈来教授即如此认定。吾人可以说他是一种从理学转而重气的一种讲法。相对而言,他对于太极的见解已不同于朱子,朱子言太极,有超越、有内在义,而他言太极只是众理,转为内在义。此可视为明代程朱学对“太极”理解的修正。

依此吾人进入到气学,吾人举明末清初的三人为例,一是蕺山,一是黄宗羲,另一是王船山。

3.气学

蕺山学可视为心学,也可视为气学,一方面他欣赏阳明的良知之说为学问之大头脑;另一方面,他认为心也是气。其为气学的理由在于蕺山有言:“天者,万物之总名,非与物为君也;道者,万器之总名,非与器为体也;性者,万形之总名,非与形为偶也。”㊵“天者,万物之总名”,其实于郭象已言之,郭象为了谈自然义,㊶而不是依他(天、道)而起(自然则非他然),故有如此之说,如此则能保住自然义。若如此也解消了天的根源义,如今蕺山又有相同的说法。“天”在朱子而言,则为天理,为太极,而蕺山却认为只是万物之相加而为天,故取消了天的根源实体义,而似一种泛神论之说。若如此则能保住气化世间,而为一种气论。

至于蕺山对于“太极”亦有诠释。黄宗羲、黄百家、全祖望等人编《宋元学案》,于“濓溪学案”,谈到“太极”,他们皆以蕺山的太极之说为标准,吾人抄出蕺山对太极的见解,其内容为:

“一阴一阳之谓道”,即太极也。天地之间,一气而已,非有理而后有气,乃气立而理因之寓也。就形下之中而指其形而上者,不得不推高一层以立至尊之位,故谓之太极;而实无太极之可言,㊷所谓“无极而太极”也。使实有是太极之理为此气从出之母,则亦一物而已,又何以生生不息,妙万物而无穷乎?今曰“理本无形,故谓之无极”,无乃转落脚注。太极之妙,生生不息而已矣。生阳生阴,而生水火木金土,而生万物,皆一气自然之变化,而合之只是一个生意,此造化之蕴也。㊸

从刘蕺山这一段对“太极”的诠释可看出,其是一种重气的见解。所谓“太极”者,一阴一阳之道是也。阴阳之道何以即是太极?蕺山于《周易古文钞》对“易有太极”一段诠释为:“强名之曰‘太极’,而实非另有一物立于两仪、四象之前也。……无极、太极,又是夫子以后破荒语。此‘无’字是实落语,非玄妙语也。……然象山曰‘阴阳已是形而上者,况太极乎’,近之矣。㊹从这一段可知,蕺山言“太极”指的是一阴一阳之道,而此道不是在气化之前有一物为太极,其解“无极而太极”,指的是没有太极,而与他的“天也者,万物之总名”是一致的,也与他反对“有物先天地”之说一致。㊺太极是阴阳之道,太极就在阴阳之中。这是一种重气的诠释。所以蕺山言:“天地之间一气而已”。此太极乃气立而理寓,所以不得不尊高一层,而以太极称之。其实是没有一个于万物之外的太极。且蕺山的推论是,若真存在一太极,亦为一物,若也是一物,则同于万物,就难以神妙。依于此,蕺山此文之作,乃是针对朱子的见解,朱子对“无极而太极”的诠释是“无形而有理”,故“无极”是一种形容词,形容理之无形、无声、无臭。而蕺山反对之,而认为“无”字是实落语,而非玄妙语。都是针对朱子的“不言无极,而太极沦为一物”的反对。蕺山视此太极只是落于形下之物的形上之理,此理不在物外,说实了,只是一个生意、主宰之理,而落于万物之中。

除了蕺山对太极之阐发外,㊻黄宗羲对于太极之说也有一套主张,与其师蕺山相似,其见解表现在《太极图讲义》,㊼内容为:

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有往来、阖辟、升降之殊,则分之为动静。有动静,则不得不分之为阴阳。然此阴阳之动静也,千条万绪,纷纭胶轕,而卒不克乱,万古此寒暑也,万古此生长收藏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所谓太极也。以其不紊而言,则谓之理;以其极至而言,则谓之太极。识得此理,则知“一阴一阳”即是“为物不贰”也。其曰无极者,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而行。或曰因“《易》有太极”一言,遂疑阴阳之变易,类有一物主宰乎其间者,是不然矣,故不得不加“无极”二字。……而二氏又以无能生有,于是误认无极在太极之前,视太极为一物,形上形下,判为两截。蕺山先师曰:“千古大道陆沈,总缘误解太极。‘道之大原出于天’。此道不清楚,则无有能清楚者矣。”㊽

黄宗羲这一段话很多是加上整庵的话而加以申论,上文曾提到整庵修正朱子之说,属于一种理学的修正而转向气学。故黄宗羲的义理可称之为气学,而与整庵修正理学而重气的型态有所相似。黄宗羲认为天地之间一气而已矣,然而理有何作用呢?黄宗羲的见解是,气为第一义,理则为气之条理。气的所以然者则为理,故能使天地万物之运行有规则而不乱,此所以然则为理。以理为气之“所以然”,是宋明理学所共许,然而为何黄宗羲属气学,而朱子为理学呢?虽双方都谈理、都谈气,理由在于,以理或以气为第一义,则判出二系的不同。朱子的理有其主宰义、超越义,故以理生气,理为第一义;而在黄宗羲,气为第一义,理则只是条理,以陈来教授看法观之,则是理去实体化了㊾,理不再是超越的如有一物般的天理,而为物之条理,故可称黄宗羲是气学。黄宗羲言太极,也是理,此理不在物之外,也不是超越地言,而是内在地言。故其理论性,最终同于其师蕺山,视一阴一阳即是形而上,即于形下见其理,则见太极,有其形上性。

又黄宗羲对于“无极”的认定是,无极不为一物。乃“易有太极”一句容易让人联想到太极为一物,然太极只是理,只是条理,而不是超越之一物,故加“无极”以明之,让人知道太极不是一物,而是无声无臭、无形体之理。依此,黄宗羲批评佛老,以其老子之言“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则认定于太极之上有个无极,太极为一物,无极复为一物。形上、形下判而为二,而有二元割截之嫌,然黄宗羲的理气观之认定,理气是一物而两名,非两物而一体,故反对老子之说。最后黄宗羲引其师之说,认为学界因着太极之错认,以致学说不明,总因对“太极”的不理解;太极依于黄宗羲、蕺山之见,只是理,其形上性只在形下表现,不是在物之外另有一物为太极。此乃气论对太极的诠释。

进到王船山之说,船山对于太极㊿的诠释是:“无极,无有一极也,无有不极也。有一极,则有不极矣。无极而太极也,无有不极乃谓太极,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此乃船山对于“无极而太极”的创造性的诠释。吾人称此为创造性的意思,乃是认为此说不是周子的原意,理由在于“无极”一旦视之为“无有一极”,则不该再释之“无有不极”之意,“一极”与“不极”矛盾,不该兼采,故视此为创造性诠释。船山的意思是,没有一个超越于物外的实体可称为极,一旦没有了创造之根源,则此神妙之极表现在万物身上,万物都为极,而都很灵妙。故无物不极,此乃似于泛神之说,一旦没有了超越的太极(一神),则散而为泛神。理由在于一旦有一极,则有其不极之处,乃是因为太极超越地为神,则相对地显出万物不神,故无有一外在的太极,则万物都能显其极、都能神。故其对“无极而太极”的诠释乃太极不在物外,而是万物都极的总合,则为太极,船山主张阴阳之相加而为太极,故可见船山的重气理论,所诠释出的太极义,是万物、阴阳之相加。此三位气论者所诠释的“太极”都有其相似之处。这也是明末清初的重气思潮之表现。而有别于理学、心学对于太极的诠释。

三、结语与反思

本文的主题是“太极”与“无极而太极”概念的发展,主要就宋明理学三系对太极的不同诠释。本来在《易传》本身,及周子的《太极图说》内容不多,以至造成后人的诠释多端,不同的派系,则有不同的诠释,在宋与汉的诠释亦不同,甚至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至少有三派的诠释进行于其中,如心学、理学、气学,吾人于其中,又找到了罗整庵的见解,是一种修正的理学,修正后则是理学往气学发展的型态。

心学视太极为心极,理学则视太极为理,为形而上,以别于气之形下;至于整庵之修正理学,视太极为理,而且是众理之总名,而不是有一孤立于气化之外的超越之理。气学则视太极非为一物,把太极散而为气化之加总,如船山视阴阳之加总而为太极。然而吾人的写作,亦无意于比较此三系的是非对错,或是谁人诠释较能合于《易传》或周子的原意,一方面也不容易找到原意,另一方面中国哲学的经典诠释,在不同的派系与脉络中,可有不同的诠释面向,可视为诠释经典的生命发展,可以丰富经典的多样性。当然找到原意也可以是一个标准,然亦难以宣称谁人的讲法必是原意,若如此,则能保留了诠释的空间,丰富经典的生命。

又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程朱理学是较先被建构出来的,张子之学可以称之为气学,然当时其学说不受重视,故气学的再发展,已经到了明末清初了,故吾人把气学一脉放在最后。若略过张子之说,则宋明理学发展之轨迹,则由理学开始,而各家展开一系列的对于理学的修正,如阳明以心学修正理学,而整庵的重气之说也修正了朱子学,而气学的想法,不重超越的理为第一义,而改以气为第一义,理成了条理。宋明理学的派系之发展,也填实了“太极”、“无极而太极”之说的内容。其发展者,先有理学,而后心学兴起,理学内部的修正(如整庵学),大致也在明代兴起,整庵与阳明处于同一时代,至于心学的兴起,大致象山已开始,而后有白沙、阳明接续。至于气学,略于张子之学不说,其大量兴起,在于明末清初的思潮,除了吾人所举的刘、黄、王之气学外,如陈确等人亦是重气,而且都以自己的体系来诠释“太极”概念。而且丰富了太极的概念,对于文化的返本与开新,有着历史上不可轻忽之贡献。

[注 释]

①《系辞上传·第十一章》。

②太极概念近于一隐喻,而各家诠释不同,心学家视为心,理学家视为理,而气学家视为气,各有不同解读。

③宋·朱熹:《易本义》(台北:世界书局,1962年版),第62页。

④朱子言“理”,虽超越,但也内在。然其“超越义”乃相对于“内在义”而言;如戴震言“理”则为内在义,只是“肌理、文理、条理”,故为“内在”。戴氏批朱子言“理”有“超越义”,认定是错的,不该视为“如有一物焉”;戴震言“理”与朱子不同。

⑤清·戴震:《戴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89页。

⑥唐君毅先生解周濂溪的“无极太极”之说,不采西方的科学、宇宙论方式,而以天外飞来之说,视之为自有,而不是科学式的因果方式而言之,其言:“万动万形,自恒是有,则其所自始之寂无,亦当内涵此一‘有’之义,以创始此万动万形之有者,而为一原始之真实有。此即濂溪所谓干元。”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原教篇》(台北:学生书局,1990年版),第50页。

⑦《系辞上传·第五章》。

⑧宋·朱熹:《易本义》,第58页。

⑨“《性理》首《太极图说》,兹首《通书》者,以《太极图说》后儒有尊之者,亦有议之者,不若《通书》之纯粹无疵也。”见《宋元学案》,选自明·黄宗羲着,沈善洪主编:《黄宗羲全集》第3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589页。黄百家不取《性理大全》的见解,其以《太极图说》为首,而改以《通书》为首。理由在于《太极图说》的评价是有争议的。

⑩全祖望言:“濂溪之门,二程子少尝游焉。其后伊洛所得,实不由于濂溪,是在高弟荥阳吕公已明言之,其孙紫微又申言之,汪玉山亦云然。今观二程子终身不甚推濂溪,并未得与马、邵之列,可以见二吕之言不诬也。晦翁、南轩始确然以为二程子所自出,自是后世宗之,而疑者亦踵相接焉。”见《宋元学案》,选自明·黄宗羲着:《黄宗羲全集》第3册,第587页。这意思是,一般认为,程朱可接续于周子之传,而全祖望不以为然。其认为周子自周子,二程自二程,体系不甚同。

⑪牟宗三认为:“明乎此,则黄宗羲所简述之周子学之内容即可得而解矣。而此简述之内容具见于周子之《通书》,吾以下先明《通书》,次明《太极图说》。”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册(台北:正中书局1996年版),第323页。牟先生亦先述《通书》,后释〈太极图说〉。

⑫象山与朱子曾有“无极太极”之论辩,象山认为《太极图说》是周子早年未定之论或是为道教影响下的不成熟之论,而朱子否定之,视《太极图说》是儒家作品,且需与《通书》合释。牟宗三先生曾言:“依此,《太极图》可能源自于道教,而《图说》则断然是濂溪之思想。”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册(台北:正中书局,1990年版),第408页。牟先生认为图可能是抄自于道教,但图说是周子的意思,也是儒家义理。

⑬朱伯昆言:“照王偁关于陈抟易学传授的说法,其以数学传穆修,后传至邵雍,其先天太极图当属于数学。”可参见朱伯昆:《易学哲学史》第2卷(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年版),第25页。无极图类于太极图,然无极图与太极图不同在于,无极图乃由下而修炼到上,而太极图却是由上而下。先天太极图亦属陈抟所有,可参见同书,第13页。

⑭程朱为理学,又朱子注了周子的通书与太极图说,故一般以朱子可继承周子。但全祖望则反对,因为程朱为理学,而周子不是理学,周子言性,是刚柔善恶中而已矣,是气性,而非性理,故周子与程朱不全同。

⑮例如,陈确批周子的无欲之说;罗整庵认为周子“妙合而凝”,语有疵焉,其言:“周子《太极图说》篇首无极二字,如朱子之所解释,可无疑矣,至于‘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三语,愚则不能无疑。凡物必两而后可以言合,太极与阴阳果二物乎?其为物也果二,则方其未合之先各安在耶?朱子终身认理气为二物,其源盖出于此。”明·罗整庵:《困知记》(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29页。

⑯如陈克明所点校的《周敦颐集》,其加入朱子的注解,也是以《太极图说》在前,《通书》在后。见宋·周敦颐着陈克明点校:《周敦颐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41页。

⑰这些图,如“伏羲八卦次序图”与“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最根底处都画为太极。见宋·朱熹:《易本义》(台北:世界书局,1962年版),第7页。

⑱“至宋之中叶,忽于杳不知岁年之后,无所授受,而有所谓先天之学者,或曰邵尧夫得之江休复之家。休复好奇之文士,欧阳永叔尝称其人,要亦小智而有所窥者尔。或曰陈抟以授穆修,修以授李之才,之才以授尧夫。”清·王夫之:《船山全书》第1册(长沙:岳麓书社,1996年版),第651页。

⑲朱子也自说其图,如伏羲卦画先天图等来自于邵子,朱子言:“康节方图子,自西北之东南,便是自干以之坤。”宋·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第4册,第1613页。可见朱子的图从邵雍而来。朱子亦曾赞邵子:“天挺人豪,英迈盖世。架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宋·邵雍着,陈明点校:《皇极经世书》上册,出版说明,第3页。

⑳宋·程颢、程颐:《二程集》第1册(台北:汉京文化事业公司,1983年版),第67页。

㉑参见宋·周敦颐着《周敦颐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3页。

㉒魏·王弼着,楼宇烈校释:《王弼集校释》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553页。

㉓关于太极图说可参见,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三上,第357~359页,其认为是客体实有与主体实有之争,其认为双方的体系,所造成的必然之争论,而表现在《太极图说》的争论。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册(台北:正中书局,1969年版),第404~410页,其视朱子为胜方,即认为此太极图说是儒家作品,儒家亦能言无。蔡仁厚:《宋明理学·北宋篇》(台北:学生书局,1975年版),第68~75页。此近于牟宗三的看法。陈荣捷:《朱陆通讯详述》,《朱学论集》(台北:学生书局,1982年版),第251~269页。刘述先,《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与完成》台湾学生书局,1984年8月增订再版,第289页。刘述先教授的看法大致同于牟先生。而唐君毅认为通书与太极图说可以相通。见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第十三章原太极上:朱陆太极之辩与北宋理学中太极理气思想之发展〉台湾学生书局,1980年9月五版。第399~418页。钱穆:《朱子新学案》第3册,收于《钱宾四先生全集》(台北:联经1995年版),第237~409页;陈来,《朱熹哲学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90年12月初版,第376页。他认为:“但是,无极之辩并未直接涉及二人多年来的重大分歧。朱熹在无极太极上的争论并不是朱陆主要分歧的根由,而是朱陆之争的一个副产物。夸大无极之辩对了解朱路分歧的实质作用并无多大意义。”陈荣捷:《朱熹》(台北:东大图书,1990年版),第205~227页。曾春海:《陆象山》(台北:东大图书,1988年版),第161~166页。如杜保瑞认为:“争辩的重点在于朱熹为以理气说建构存有论之学,而象山反对之,象山之真正用意实为儒道正统之争,以朱熹立无极义即是道家老学之传。”

㉔朱子给梭山之信中言:“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根本。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根本。”可参见宋陆九渊:《陆九渊集》(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3页。即无极不是在太极之上者,当视之为,无极乃是对太极的形容词。

㉕“‘无极而太极’,只是说无形而有理。所谓太极者,只二气五行之理,非别有物为太极也。”宋·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第6册(台北:文津出版社,1986年版),第2365页。

㉖宋·陆九渊:《陆九渊集》,第23页。

㉗“心为太极”、“道为太极”乃邵雍所主张,见邵雍:《皇极经世书观物外篇上》(河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㉘“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见《阳明全书·咏良知四首示诸生》。

㉙阳明的《五经臆说》,只有十三条,谈《易》处亦少。

㉚王龙溪的易学作品《大象义述》谈的是《大象传》,未及于《系辞》的“太极”之说。

㉛明·王畿:《王畿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版),第481~482页。

㉜宋·周敦颐着,陈克明点校:《周敦颐集》,第3页。

㉝“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真是与物无对。”陈荣捷编着:《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台北:学生书局,1998年版),第261条,第323~324页。

㉞就有无是良知的两个面向而言,龙溪是似于朱子的;只是朱子言“性即理”,太极是天理,也是吾人之性,而龙溪宗“心即理”,太极是理,也是良知。故朱子有总体一太极,物物一太极之说,万物有万物之理,故万物都有太极,如同人有其性理一般。可参见朱子:“各一其性,而万物一太极也。”宋·周敦颐着,陈克明点校:《周敦颐集》,第2页。又龙溪的有无两面之说,可谓以周子、朱子的义理来吸收佛老,老子言:“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德经·第一章》。此有无玄同之不可致诘。而龙溪的有无,也似于般若学的中道义,乃“空”与“假名有”的中道,此龙溪以有、无释之。

㉟老子认为道不可致诘,而道的有无两面向都包括,故为玄。至于佛学,以真空与妙有两者相合,空不离假名施设之有,是为一种中道观(不离空与有)。

㊱陈来:《诠释与重建──王船山的哲学精神》(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94~419页。

㊲蕺山认为整庵所言理气论最为精当。

㊳明·罗整庵:《困知记》(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5页。

㊴刘又铭言:“应注意的是,他所谓的气已经不是朱子理气对立分说下的气,而是包孕了理的概念在内的气。”刘又铭:《理气气中:罗钦顺、王廷相、顾炎武、戴震气本论研究》(台北:五南书局,2000年版)第23页。他视整庵为一种气论。

㊵明·刘宗周着,戴琏璋、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第2册(台北: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1996年版),第480页。

㊶见郭象注〈逍遥游〉,其中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处注解。晋·郭象注,唐成玄英疏,曹础基点校:《南华真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9页。

㊷牟宗三先生云:“无极而太极岂是以没有太极为太极耶?此岂非过甚矣乎?只是闭眼瞎说而已。”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册,第392页。此乃牟先生对刘蕺山诠释的批评。

㊸参见《宋元学案》,引自明·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3册,第607~608页。

㊹明·刘宗周:《刘宗周全集》第1册,第234~235页。

㊺此禅者之语:“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见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8册,第891页。黄宗羲、蕺山以此比配朱子的理生气,故认定朱子杂有禅学。批评禅学的“有物先天地”之讲法,罗整庵《困知记》已先言之。

㊻黄宗羲对于其师蕺山的学术见解,归纳为四,此四者乃发其前人所未发者。其中的第四点,则为“太极者,万物之总名。”见明·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1册,第252页。

㊼牟宗三对此评论为:“如此讲法,理气诚为一物矣,然理却只成气之自然变化之不紊,此只成自然主义,犹非其师之形而上下紧收紧吸即体即用之义也。”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册,第403页。

㊽参见《宋元学案》,引自明·黄宗羲:《黄宗羲全集》第3册,第609~610页。

㊾因为陈来教授于书末认为,明代的理学,把“理”去实体化之说,故吾人认为陈来教授应当是可同于唐君毅先生认“理”为“事理”之说。陈来:《诠释与重建──王船山的哲学精神》(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94~419页。又可参见唐君毅:“中国由明末至清之思想家,最能了解事理之所以为事理者,莫如王船山。依于上所谓事理之本性,凡论事理皆当分别论,又当论事之承续关系,事之顺逆成败之故。船山最能兼擅此三者,而又能本仁义礼智等性理,以义断史事之是非。”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台北:学生书局,1986年版),第80~81页。

㊿“‘太极’之名,始见于此,抑仅见于此,圣人之所难言也。‘太’者极其大而无尚之辞。‘极’,至也,语道至此而尽也;其实阴阳之浑合者而已,而不可名之为阴阳,则但赞其极至而无以加,曰太极。太极者,无有不极也,无有一极也。唯无有一极,则无所不极。故周子又行而赞之曰:‘无极而太极。’阴阳之本体,絪缊相得,合同而化,充塞于两间,此所谓太极也。”王夫之:《船山全书》第1册,第561页。此乃船山于《周易内传》对太极的诠释,与《思问录》见解相似。

责任编辑:郭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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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17)03-0033-09

2017-03-22

蔡家和,台湾东海大学哲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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