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英国、德国特派特约记者　黄培昭　青木　●任重

是藕断丝连还是快刀斩乱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17日公布了她的“脱欧路线图”，其中提出与欧盟进行脱欧谈判的12个关键优先事项，并承诺从欧盟“干干净净地脱离”。这是梅执掌唐宁街10号以来，迄今为止在有关脱欧事宜上最清晰的政策宣示，全球媒体此前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而英镑则在梅演讲的前一天跌到32年的低点。17日，梅在演讲中强调英国重新赢得国家边界控制权的决心，表示为此不惜放弃包括近5亿消费者的欧洲统一市场的入场券。“在欧洲保持了40年的统一之后，梅在周二的演讲表达了与欧盟的清晰切割”，《纽约时报》17日说，尽管梅在讲话中表示，希望与欧盟国家建立一种“新的平等的伙伴关系”，但欧盟绝不可能接受英国“鱼与熊掌兼得”。

“干净的了断”

当地时间17日中午12时左右，特雷莎·梅在伦敦市中心气派十足的兰卡斯特宫发表了为时43分钟的演讲，并简短回答了4个记者的问题。《环球时报》记者注意到，在整个演讲过程中她只喝了一口水，在阐述“英国脱欧路径”时非常流利，看来事先经过了充分准备。

梅宣布了英国脱欧谈判的12个优先项目。其中包括：维持英国和爱尔兰之间的共同旅行区；希望与欧盟达成零关税自贸协议；继续与欧洲国家分享情报和警务信息；控制欧盟向英国移民的权力，同时控制英国公民向欧盟移民。

梅强调，英国不可能留在欧洲统一市场之内，因为如果这样就意味着“根本没有脱离欧盟”。她同时誓言将结束英国对欧盟多年来的“巨大贡献”。

梅说将在3月底之前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退欧谈判，“最终谈什么需要议会投票”。她强调自己不想“损害”欧盟和统一市场，但警告欧盟不要对英国脱欧采取惩罚性措施，否则会给欧盟自己带来伤害，而且这样的行为“也非朋友所为”。她表示希望通过脱欧谈判使得英国和欧盟成员国之间的经贸往来尽可能自由化，表示“相信欧盟大多数国家都希望与英国建立积极关系”。

“我们寻求一种新型和平等的伙伴关系，一个独立、自治、全球视野的英国和我们在欧盟的朋友之间的关系。英国不会保留欧盟部分成员或准成员资格，不会半进半出。”梅在演讲中强调说。“我们不寻求采用其他国家已有的模式。英国将彻底离开欧盟。”

英国《卫报》称，这是梅担任首相以来“最重要的一场演讲”，在阐述英国将离开欧盟统一市场的主张时，她避免谈到“软”或“硬”的问题，而是承诺从欧盟“干干净净地脱离”。

英镑跌到32年最低

在梅发表演讲前一天，媒体风传梅将宣告“硬脱欧”，16日英镑一度跌穿1.20美元，如果不把去年10月“闪崩”事件算在内，这是近32年来最低位。路透社称，自去年脱欧公投以来，英镑兑美元已经累积下跌近20%，兑欧元累积下跌近14%。不过，17日在梅发表演说之后，英镑兑美元明显走强，显示梅的演讲在一定程度上好于市场的预期。

《卫报》称，梅长而详细的演讲，大部分出自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和脱欧大臣戴维斯的手笔。唐宁街的工作人员对讲话持肯定态度。但梅的许多对手，包括保守党内部的一些人，都对她在移民和主权问题上缺乏妥协感到绝望，对英国选择离开欧盟统一市场感到失望。

国际市场担心梅将引领英国走向单一市场以外的“不确定的未来”。英国《金融时报》称，此次演讲将是她迄今最重要的界定英国退欧的尝试。她的演讲似乎暗示，投票支持英国退欧的52%选民代表整个国家，但几乎不安慰其余48%选民。17日在《独立报》网站上，“48%选民”留帖表达对梅的不满。“世界疯了。她和鲍里斯都应该闭嘴，这样英镑将再次上升……”还有市场分析师称梅周二的演讲“有阴郁的感觉”。

“硬脱欧意味着什么？”德国《焦点》周刊17日称，“硬脱欧”代表英国和欧盟“一刀两断”，欧盟与英国的关系“将类似欧盟与加拿大的关系”。到时，欧盟公民到英国工作、生活需要许可证。欧盟和英国也需要自贸协定。文章表示遗憾，英国没有选择“软脱欧”，否则英国和欧盟“将类似欧盟与挪威”：挪威不是欧盟国家，但保持在欧洲统一市场，欧盟公民可在挪威工作居住。

德国《商报》17日称，“硬脱欧”是伦敦在压力下的无奈之举。这意味着，“英国选择了对抗欧盟”。这对英国和德国都是一个坏消息。英国是继美国和法国之后，德国出口的第三大买家。德国出口有7％以上流入英国。

美国彭博新闻社17日称，英国脱欧将令银行业难受，野村证券表示，“梅的演讲表明，英国要干净脱欧，这场旨在回答英国与欧盟未来关系的演讲，似乎制造了更多的新问题”。

“比硬脱欧伤害还要大的，就是稀里糊涂脱欧”。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称，很多人质疑梅在脱欧问题上“一团糟”，没有战略考量，也不知道脱欧后的英国究竟是什么面貌。

不过，据唐宁街消息人士称，内阁阁员们强烈要求梅对脱欧采取更强硬的立场，他们认为即使再次举行全民公投，其结果也是脱欧阵营在大部分地区取得更大的胜利。因为之前预测的脱欧会造成经济衰退并没有出现，“越来越多选民现在倾向于与欧盟彻底了断。”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自从英国去年6月公投脱欧以来，英国究竟如何脱欧，尤其是英国是否脱离欧盟统一市场和关税同盟等，一直是悬而未决的重大议题。仅仅在演讲前几天，1月8日，梅在接受英国天空电视台采访时还说，政府“将在与欧盟贸易关系的谈判上为英国争取到尽可能好的待遇”。这一态度被解读为想“鱼和熊掌兼得”，遭到欧盟方面的反对和抵制，欧盟多名高级官员强调，英国不可能“点菜式选择性地退欧”。德国总理默克尔1月10日重申，英国不能“光拣好的挑”，进入欧盟市场必须遵守商品、资本、人员和服务自由流动这四个基本原则，如果英国不同意人员自由流动，欧盟就要限制英国进入欧盟市场。

在此情形下，17日梅的演讲被认为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干净的了断”，换取的是英国对边界、移民和人员流动“完全的控制”。英国如果想继续留在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联盟，就得在人员流动，尤其是劳工和移民等方面有所付出和让步，而且还得继续向欧盟交纳高额的预算和会费。两相对比，英国觉得这样有些得不偿失，不如既不受义务的限制也不继续享受原有的红利。分析人士认为，这是一个重大的政策变化，它标志着英国也许会进一步关闭国门，更加强调“自力更生”过日子。

此外，梅还强调欧洲法院不再适用英国法律。这使英国不再受欧洲法院的约束，赋予英国更多的独立和自由权，使脱欧变得“名副其实”。

美国CNBC网站称，英国和欧盟的“离婚”过程将非常复杂。即使梅确认英国不追求统一市场，外界依然不能确定，英国是否要与欧盟签署贸易协定，或者按照现有的世贸条款交易，如果是前者，将耗费很长的时间谈判。考虑到今年是欧洲的选举年，谈判很可能从2018年才正式开始。

西方衰弱的标志？

“岛屿离大陆越来越远”，德国新闻电视台17日指出，如果英国真的“硬脱欧”，意味着英国将成为一个“孤岛”，失去了与大陆的紧密联系。而欧洲也将因此走向分裂，更可能引发连锁效应。这更可能是西方走向衰弱的标志。

特朗普上周接受《泰晤士报》等欧洲媒体采访时，赞扬英国脱欧是“明智之举”，并预测其他欧盟国家也会效仿英国脱离欧盟。对此，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莫盖里尼16日严正警告伦敦，当会员国还是欧盟一员时，“不得与第三方进行任何形式的贸易谈判”。法新社评论说，莫盖里尼的表态是给英美关系泼了一盆冷水。

17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例行记者会上回答有关特朗普“脱欧是趋势”言论的问题时称，“中方对欧洲的政策是一贯的。我们愿意看到一个繁荣、稳定、开放的欧洲，支持欧洲一体化进程，希望欧盟保持团结和稳定。”

《金融时报》17日评论称，民粹主义大潮让特朗普胜选，也让英国公投脱欧。欧洲在2017年的经济增长不足以安抚那些被全球化抛在后面的人们的愤怒情绪；难民危机为民粹主义者提供了口实；英国退欧将吸走政治能量。法国的勒庞希望借着特朗普胜选和英国公投退欧的势头问鼎爱丽舍宫。“无论哪种场景，世界新秩序将不再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