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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挑战生活,再与之言和

2016-11-22采访马兆龙

读者·原创版 2016年11期
关键词:张楚大龄民谣

采访_马兆龙

文_本刊记者 莫 非

不停地挑战生活,再与之言和

采访_马兆龙

文_本刊记者莫非

—专访邵夷贝

小清新的声音,老男人的心

作为艺人,邵夷贝太安静了。

很多歌手活得热热闹闹,上真人秀、拍影视剧……但邵夷贝连微博都很少更新。新专辑《新青年》的宣传期结束后,她的微博又恢复了十天半月一更新的节奏,她很少发自拍,从不透露个人感情,微博上发布的,多是演出信息或者单曲分享。

从《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一曲成名至今,江湖人称“邵小毛”的歌手邵夷贝已经出道7年。

高考状元、北大才女,面容清丽,声音纯净,而女性唱作音乐人在内地乐坛又很稀缺,按说,有如此条件,“红”对邵夷贝来说应并非难事,但这些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大红大紫。

为什么?

邵夷贝答:“因为不会写不痛不痒的歌。”

她不是很喜欢所谓的“红”,也不希望个人的生活永远处在被关注的状态。

2009年,情人节的晚上,邵夷贝抱着吉他,在北京一家小酒馆里自弹自唱了一首《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在那首歌里,31岁的王小姐迟迟嫁不出去,朋友和父母都催她“赶紧的”。饭都不会做的大龄文艺女青年,该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搞艺术的男青年似乎比较合适,可是他们只爱艺术,还有一些人,搞艺术只是为了搞姑娘……这首“悲伤”的歌,旋律简单,歌词戏谑,“文艺青年”“剩女”“逼婚”戳到很多人的笑点和痛点。视频被上传网络,很快,邵夷贝连同这首歌一起火了。

原以为,邵夷贝的音乐就照这个路子走下去了。但接下来,这个看上去温顺柔弱的女生,发表了一系列具有批判性的音乐作品:年度总结系列《现象2009》《妄想2011》《改变2012》,写给“7·23”动车事故的《正确死亡指南》,以及在北京“7·21”暴雨之后写下的《我们》。

纯净清新的嗓音传递的却是沉重的故事和犀利的批判,这样的矛盾冲突,令人过耳难忘。

邵夷贝喜欢的歌手都是老男人:鲍勃·迪伦、罗大佑、张楚。

所以,有人评价,邵夷贝是“小清新的声音,老男人的心”。

也有人质疑邵夷贝是蹭热点炒作,可谓野心勃勃。但对于北大新闻系毕业的邵夷贝而言,这只是她用音乐记录现实的一种尝试。这样的作品不易传播,且生命力短,还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一定要说“野心”,或许是,她想创作一辑用旋律记录的口述历史,“方便我们多年后回头听,依稀记得那些曾经触动我们的事情”。

怕什么就做什么,冲出局限是最高道德

在“豆瓣”上,邵夷贝是被关注最多的音乐人,粉丝超过20万。

邵夷贝对自己的评价是:时而“严肃狗”,时而段子手。

她写社会话题,探讨内心成长,也有“老少女”的古灵精怪,偶尔抖抖小机灵,跟网友逗个乐儿。

有网友问:“文艺女青年和文艺女X丝的差别在哪儿?”

邵夷贝答:“出门在外时和独自在家时的差别。”

有网友求合影,邵夷贝爽快答应:“只要不是求合体就行。”

有人追捧,自然也容易招黑。自出道开始,针对她的批评一直不断。“大多数批评都是无效的”,遇到这样“不会就事论事,无趣而不自知”的人,温婉的邵小毛也会忍不住“炸毛”。邵夷贝总结了他们的套路—你讨论音乐,他挑你错字;你讨论创作,他批评你的为人;你明明是个歌手,他批评你吉他弹得烂……

出道至今,邵夷贝出了三张专辑:《过家家》(2010)、《灰色人种》(2011)和最近的《新青年》。她的身份不断变化,从“签约歌手”到“独立音乐人”,再到专辑“出品人”。

《新青年》是一张纪录片式的唱片,主角青年A,从童年到30多岁,经历着国家的剧变与自我的迷失和找寻,不断地选择着生活的方式与做人的原则,最终成为一个外表温润但内心坚硬的家伙。邵夷贝相信,伴随着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唱片创作历时三年,歌词2580字,反复雕琢,直到进棚录唱的最后一刻还在修改。制作耗费将近20万元,由邵夷贝独自承担成本风险。邵夷贝在网上发起众筹,文案悲壮,透着执拗和决心:“数字时代,做高制作成本的实体唱片原本就是一种自杀式行为,买唱片也成为‘行动上支持你’的礼貌式动作。如果最终只是一场‘理想主义的损失’,姐心甘情愿接受。”

“新青年”的概念缘于五四时期陈独秀创办的那本杂志,放在当下,“新青年”是即使经历获得和失去、亢奋与低落,依然可以轻松告别所有芜杂的情绪,找回一个全新的自己,随时无畏、开放、好奇、欢乐。

作为歌手的邵夷贝,只需要专注于创作;但作为一名经营者,她就必须走出舒适区,克服社交恐惧,尝试去和不同的合作方沟通。邵夷贝发现,其实自己能做很多曾经以为做不了的事情,还蛮有成就感。

音乐没有高下之分

学生时代的邵夷贝迷恋摇滚,从摇滚到民谣,从内容的角度来讲,邵夷贝喜欢的音乐都是一个类型的:反映创作者的视角,态度鲜明,简单有力,而非委婉的表达或者情绪化的宣泄。

读高中时,邵夷贝喜欢摇滚歌手张楚。有一次,邵夷贝和朋友攒了两个月的零用钱去看张楚的演唱会。演出结束,她们想和张楚说话,但被保安拦住,她们哭着不肯走。后来,有人带她们去跟张楚见面。“当时就是特激动,然后还在张楚面前唱他的歌,结果张楚也跟着我们哭了起来。”离开时已是深夜,张楚给了她们每人100块钱,让她们打车回家,她们不舍得花掉,放在相框里作为纪念。

在邵夷贝看来,张楚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在创作方面,而是,张楚让她看到一个创作歌手的真诚。与张楚的接触让邵夷贝感受到这个行业中有天赋的创作者的魅力,让她很明确地决定要走进这个行业。邵夷贝决定,以后到了北京,就开始组乐队,玩音乐。

周云蓬、苏阳、李志、野孩子乐队等一大批民谣音乐人的出现,让中国的民谣音乐迎来新的时代。与民谣音乐的蓬勃发展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中国流行音乐的衰落。这直接影响到了歌唱类真人秀。形式各异的真人秀中,歌手的选曲大同小异,难以提起观众的兴趣。于是,民谣成了节目中的一股清流,《董小姐》《南方姑娘》《米店》《南山南》……原本小众的民谣歌曲,经过电视和自媒体的传播,走进了大众视野。

人们为什么喜欢民谣?这个时代情歌泛滥,太多无病呻吟,而民谣唱出内心,诉说着可以触摸到的生活和远比爱情更广博的情感。

但在邵夷贝看来,音乐没有高下之分,每一种歌曲都有其存在的理由。音乐不必承担太多,歌手通过作品与乐迷沟通,通过拣选,找到彼此,已然很好。

“所谓艺术,就是帮不善于表达的人表达,和善于表达的人共鸣。”

生命中喜悦多么难得,不要妨碍我自得其乐

《新青年》的十首歌中,《未来俱乐部》最能反映邵夷贝当下的状态,歌词这样写道:“尽情高兴吧,放纵吧,随时意气风发,独自声势浩大……生命中喜悦多么难得,不要妨碍我自得其乐。”

邵夷贝的快乐来自很多方面。

她独自背包去印度旅行,在微博上写:“一个人,一个 40L 背包,一个外挂睡袋,一把中国结,一脑子不确定,一个强大的胃,一双亚健康的腿,一堆未完成的工作,一个屁嘣远,一张机票,一种穷游,一颗‘老少女’的心,一早出发看世界!”

她去跑马拉松,结识了很多快乐奔跑的人,甚至一度想写一本关于跑步的书,向村上春树致敬。

她学外语,学心理学,学习的过程让心灵丰盈,有着踏实的快乐。

她不愿陷入重复,想要永远有勇气去尝试新鲜的东西。

时光流逝,当年的“大龄文艺女青年”也将步入中年,文艺青年的中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识得生活的本来面目,依然热爱生活。可以在各种危机、困境中寻找到幸福的小闪电,赖以为生。”

这是邵夷贝想要成为的样子。

创作者很少将音乐当作武器

▌《读者·原创版》:有人评价你是“小清新的声音,老男人的心”,你怎么看?

邵夷贝:“小清新的声音”是老天给的,没办法改,我也挺喜欢的;“老男人的心”是因为我喜欢的创作者,比如鲍勃·迪伦、罗大佑都是大叔。我自己的创作也比较偏向于他们的路数,会相对理性地记录一些东西,而不是像大多数女性创作者那样更感性一些。从这个层面讲,这其实是违背大家的欣赏习惯的。我只是在尝试这样的方向,让大家慢慢适应,小清新的音色也能承载老男人般厚重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你的歌词有诗歌的美感,如果说创作是种输出,那么你输入的管道有哪些?

邵夷贝:我会去学习不同领域的知识,是系统地学习,尽量规避一些碎片化的阅读,这应该是很重要的输入管道。再加上我平时不太爱说话,参加活动的时候更多的是去观察别人,这也是一种输入吧。

▌《读者·原创版》:远方、姑娘、迷茫、流浪……这是网友归纳的“民谣”,你理解的民谣是什么样的?

邵夷贝:我其实很少去写“远方”“流浪”,我比较偏向于城市民谣,写现代人的生活状态。我一直很喜欢摇滚乐的核心态度,首先它是创作者视角,是表达唱歌的人的态度,这种态度是简单有力的,而不是委婉的、很情绪化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台湾乐评人张铁志说:“音乐和其他任何艺术一样,其存在的最高价值就是改良社会。”你认同他的说法吗?

邵夷贝:改良社会说不上,也许它会从细微的地方改良。比如我写的歌,我希望首先能够改良我自己的状态,改良我描述的当事人的心态和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改良一个或十个听众。这样从一个点到一个面,可能慢慢地就会有影响吧。但是创作者很少会将音乐当作武器,我觉得音乐最重要的就是输出一些让世界变好一点的价值观,让听的人能从中受益就可以了。

从“大龄文艺女青年”到“新青年”

▌《读者·原创版》:从成名作《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到最近的专辑《新青年》,这些年,在创作方面有哪些进步和变化?

邵夷贝:最早我只是一个词曲的创作者,歌也唱得不是很好。慢慢地,通过这几张唱片,我从歌手变成制作人,再变成出品人,参与了很多编曲和制作层面的工作,这在音乐的创作方面是最大的进步。最初,我从宏观的视角去提炼一些非常大的社会现象,发展到关注个体和社会的关系,更细微地分析人内心的想法,透过个人的视角去记录周围的环境,这是创作方面的变化。

▌《读者·原创版》:《新青年》的第一首歌《我就是我》,描述了很多介于两者之间的状态:介于年轻和苍老之间,介于愚蠢和聪明之间,介于喜爱和厌恶之间,介于骄傲和自卑之间……这于你而言,是一种理想状态吗?

邵夷贝:这个不是理想状态,我们都挺羡慕那些看起来很有决断力的人。我们面临的问题永远都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永远要顾及两个极端。所以,我觉得一个成熟的人能够情绪相对稳定地生活,是因为能在两个极端中间找到那个平衡的点。这首歌写的是大多数人的状态,希望每个人都能在矛盾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

▌《读者·原创版》:在《石头姑娘》里,你写到“就这样不停地挑战生活,再与之言和”,生活中的挑战主要指哪些方面?

邵夷贝:挑战用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走出舒适区”吧。“走出舒适区”就是跳出自己重复的日常,我不认为它很痛苦。对我来说,应对这样的挑战就是要去挑战无法预设的、未知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你提到过,做独立音乐人要有职业化的要求,具体来讲,有哪些方面的要求?

邵夷贝:首先应该是在音乐的制作层面,需要有底线,比如说不抄袭,不录劣质的音,在你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去达到行业的标准。另一个是运营层面,因为要去谈各种各样的合作,包括自己团队内部的协调和沟通,其实迫切需要更加职业化。这几年稍微好一些,但是过去的音乐行业不赚钱,很多合作都是建立在兄弟姐妹的情谊上,建立在理想主义的大忽悠上,听起来很美,其实如果一直这样,是会摧毁这个行业的。因为它不是建立在契约上,会有很多违规的操作。所以,我们在合作层面会按照规范走流程,不会接触不太讲规矩的合作方。

我就是我,愿我是我

▌《读者·原创版》:讲讲你去世界各地参加马拉松的经历吧。

邵夷贝:参加马拉松的经历确实很有正能量,你看到的都是很健康、很热爱生活的人。虽然大家的长相和语言都不一样,但是大家的想法很一致,这是在国外参加马拉松感受到的最好也是最舒服的地方。

▌《读者·原创版》:讲讲独自背包旅行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故事吧。

邵夷贝:印象比较深刻的应该是印度吧。当时在印度待了一个多月,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在一个机构做志愿者,给一些濒临死亡的人做临终关怀,还帮助残障儿童。由于世界各地的年轻人都来这里做志愿者,和大家交流非常能拓宽自己的视野。当然,还有印度人对信仰的虔诚给我的震撼,说是我去帮助他们,其实受益更多的是我自己。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不好,女性的地位非常低,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彼此之间都充满着浓浓的爱意。在寺庙里,每个人都在那么虔诚地读经,这让我很震撼。我觉得信仰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你的成名作火了许多年,“大龄文艺女青年”的处境貌似没有改变。

邵夷贝:这首歌是一个反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好的现象是,我认为社会对大龄女青年的歧视已经没有当年那么严重了。其实现在我们身边有很多优秀、成功的单身女性,大家可以自然而然地选择要不要结婚、生孩子、出国。每个人都非常自由,也支持彼此多样化的生活,至少在我的身边,不会再有人觉得年龄大了还没结婚就很可怜、很无助,或是很失败。这些年大家在观念上有一些变化,但是还不够彻底。我们的社会要真正地成为一个多元社会,就要支持不同的存在形态,每个人都有权利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读者·原创版》:对未来有哪些期待?

邵夷贝:希望自己可以尝试不同的东西。我没有很高的物质需求,只希望尽可能在财务上和选择权上有一定的自由,能把经历和感受通过作品传递给喜欢我的人,让他们也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去相对自由地生活。

速问速答

▌《读者·原创版》:你对小清新的定义是什么?

《新青年》专辑封面

邵夷贝:虽然知道世界有很多不堪和肮脏,但是选择只关注最美、最清新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检验是否为文艺青年的标准是什么?

邵夷贝:让你真正开心的东西是否和文艺相关。

▌《读者·原创版》:最想合作的国内民谣音乐人是谁?

邵夷贝:我很喜欢李志,我和他合作过了。还有“万能青年旅店”乐队,但我不敢与他们合作,因为我觉得他们是一个很封闭、很完美的状态,所以我会欣赏和期待他们新的作品。

▌《读者·原创版》:选3首近期在你的播放器中单曲循环过的歌。

邵夷贝:Feeling Good,这首歌有很多版本,我最近在听的是《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里面的那一版。还有就是德永英明的《秋樱》以及李志北京不插电现场的专辑。

▌《读者·原创版》:未来10年,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邵夷贝:希望自己成为能够永远都有不同的人生方向、不陷入重复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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