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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幻想者

2016-11-10盛颐翔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7期
关键词:现代性都市

盛颐翔

摘要:新感觉派作为中国第一个现代主义小说流派,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现代都市文学的兴起。施蛰存是20世纪30年代新感觉派的重要成员。本文以其短篇小说《魔道》为例,用精神分析法分析小说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展现现代人在都市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现代情绪,并从中管窥作者都市情结背后的传统特质。

关键词:施蛰存;《魔道》;都市;现代性;传统回归

在三十年代的新感觉派小说家中,施蛰存被认为是新感觉派的重要成员。与刘呐鸥、穆时英等倡导极致的感官描写不同,他在小说中尤其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塑造人物,极力刻画小说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与此同时,他的小说又是现代的,都市的。30年代的上海,繁弦急管、灯红酒绿、帝国主义和殖民扩张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膨胀的压抑感无处不在。施蛰存笔下的主人公很多就是这样身处都市的零落之人。他们或是都市的边缘者,或是游走在都市之中,放浪形骸于其间,专注自我幻想。作者的笔触把内心世界的独白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放大到极致,细腻地反映了现代人在现代生活中感到的现代情绪。与此同时,现代性的背后是其对往昔和对乡村的感怀,是作者的传统特质。本文将以短篇小说《魔道》为例,分析都市零余者的精神世界,并从中管窥作者现代性背后的传统回归主张。

一、精神分析

《魔道》的主人公在一次去乡下朋友家度假的火车上,把对面坐着的一位普通老妇人幻想成为妖婆,“那么鬼鬼祟祟的,愈显得她是个妖妇了。”在朋友陈君家的窗口看雨景,窗外出现了“一个穿黑衣裙的老妇人!”在古潭边散步时,将村姑的母亲看成“妖怪老妇人”;在咖啡店里,将女招待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作是“那鬼怪的老妇人的底身。”……总之十分荒唐。施蛰存想要通过该小说的主人公表现一种知识分子在现代都市的压迫下身心俱疲乃至崩溃的心理状态。这种不知缘何而来的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体现了都市人内心焦灼不安,无法平静的情绪。

西方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人的精神领域可以划分为三个层次——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意识只是浮现出来的精神世界的冰山一角,而潜意识则是隐藏在内心世界深处的巨大的精神领域。如果说《魔道》主人公的把老妇人幻想成妖妇的行为看作是意识的表现的,那么他的潜意识大致可以分析为这一系列幻想背后的巨大驱动力。

除了把对坐的老妇人幻想成妖妇之外,《魔道》的主人公还有一种不知缘何而起的压迫感。他说:

“我怕我会患神经衰弱病,怔忡病……”

“有魔法的老妇人底手是能够脱离了臂腕在夜间飞行出去攫取人底灵魂的。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来了。”

“怎么,她又在偷看我了,那么鬼鬼祟祟的,愈显得她是个妖妇了。”

这是一种潜意识里幻想自己会受到压迫、并且这种恐惧会蔓延到生活各个角落的病症。主人公总是莫名其妙地受到来自不知何处的压迫,并将之无限地放大和扩散到身体全身。具体表现在将正常的事物幻想成为妖魔鬼怪,比如将老妇人看作是有魔法的,并且能骑着飞天笤帚“攫取人的灵魂”。同时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有人在偷窥自己,有人要陷害自己等等。但实际上,现实中并没有有形的压迫,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主观臆想罢了。这一系列荒谬的、怪诞的想象都来自心中迫害妄想症式的焦虑。主人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无可救药。

二、现代性解读

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在殖民化的背景下,金钱膨胀、利欲熏心、人际关系淡漠。同时也标志着中国现代都市文学的兴起,表现了都市人的“现代情绪”。都市的喧哗与骚动、都市的物化与异化、都市的快节奏与高速度、都从不同程度上冲击着《魔道》中的主人公,使其处于某种压抑的情绪之中,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病态的幻觉。不仅是《魔道》,施蛰存的其他作品亦有类似的主题体现,比如《夜叉》,男主人公一开始就把一位白衣女子想象成夜叉。作者在小说中只是描描述了主人公受压抑的内心状态,却并未直截了当地点名压迫的来源,由此给读者猜测的空间——性的苦闷、物质的压迫、快节奏的压抑等等,都有可能。总之城市生活是令人感到焦虑的,彷徨的。

与此同时,施蛰存的小说不仅内容上现代色彩浓重,而且在叙事手法和表现技巧上也充分体现着现代作家特别是欧美作家的影响。例如印象主义、感觉主义、蒙太奇、意识流等等。施蛰存尤其擅于使用精神分析法,通过意识流、内心独白等表现主人公身在都市的种种情绪。虽然其主张与刘呐鸥等偏重感觉主义,直觉地从声、色、光、影角度展现客观的都市生活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普遍地具有现代性较重的情感体验。他还十分注重小说行文体式的创新,较多地受到西方文学思潮和西洋小说创作技法的影响,语言欧化色彩明显。这与当时中国文坛的主流作家是格格不入的,尤其是左翼作家。

三、传统回归

都市之中的知识分子,从肉体到精神都被莫名的、无形的、却无孔不入的压力压迫得无法呼吸。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断,在30年代繁弦急管、灯红酒绿、资本扩张、帝国主义飞扬跋扈的大上海,他们心中无时无刻不怀念着田园牧歌。

《魔道》的主人公虽然在都市中焦灼不安,但是一旦摆脱城市的压抑,回到乡间,便了无城市中的悲观绝望的压迫感,转而陶醉在田园牧歌的诗情画意之中。田园风光的清丽明亮与都市生活的逼仄苦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散发出江南水乡农村风光的泥土气息。

施蛰存在借鉴西方精神分析的创作技法和艾伦·坡、弗洛伊德、显尼志勒等的创作理论的同时,也在作品中出浓郁的传统文化特质。他并不是照搬全盘西化的理论。诗化与写意是他继承传统的表达方式,思乡与怀旧是他在现代都市文化中驻足传统的思想方式。生长于乡镇,所以对于繁华的大都市上海,他亦是一个外来者、漂泊者、肉体和精神双重意义上的流浪者,因此不难想象有一种无家可归的零落感。这种传统文化心理主要来自于施蛰存的早年乡镇生活经验和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施蛰存1909年离开出生地杭州居苏州醋库巷, 1915年离开古城苏州居松江, 1933年全家又离开松江迁居上海。早年的数度迁徙、江南小镇的秀丽风光和纯朴的风俗民情, 在他成长的心灵历程中种下了浓浓的恋乡情结, 养成了他日后敏感多思的品性。而自1937年施蛰存应云南大学之聘起至2003年去世, 施蛰存一直从事着古典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这种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正是形成施蛰存小说诗性风格的直接缘由。

总之,施蛰存作为新感觉派的代表作家,出色地运用了精神分析的笔法表现一代都市人在现代生活中的现代情绪。《魔道》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在都市边缘,在欲望和文明的席卷裹挟下身不由己,感到八面而来的无名的恐惧和压迫。然而一旦摆脱城市的压抑,回到乡间,便了无城市中的悲观绝望的压迫感,转而陶醉在田园牧歌的诗情画意之中。反映了作者由于早年乡镇生活经验和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而形成了传统文化心理。

参考文献:

[1]施蛰存:《施蛰存作品新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施蛰存:《北山散文集》,见《施蛰存作品全集》[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杨迎平:《永远的现代——施蛰存论》[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7.

[4]谢昭新:《中国现代小说理论发展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严家炎:《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6]吴福辉:《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7]彭春凌:《脱魅中的巫魅——论施蛰存小说的传统因素》[J].中国比较文学,2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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