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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地之札

2016-11-02赵卫峰

当代教育 2016年3期
关键词:高原兔子

赵卫峰

所有的山都朝着向上的方向

所有的流淌

都充满

内在的沉吟

和逍遥的本能;从小到大

到现在,你终会明白

一方山水一方人

升降沉浮

到最后

不外乎两条路

日以继夜,从这山到那山

唯有云雨可以随时

随地变换落脚点,当

山托着鸟,退入雾气轻描的昨夜

你晓得,是时间之神

又在付诸于实践

是有声有色的细节

配合弯月反转

信不信由你,记不记得随你

最柔软的梦,最容易

被永不凋谢的传说抱起

不费力地

就放进沧桑的图景

山不转水转。太阳的态度永是旁观

依稀记得,放浪的游客啼,笑,哼老调

这图景,叫作老样子

在山间,艳阳天,鸟盘旋

希望的高度源自理想的角度,如

逐日成为远景的黄葛树——在水畔

一株树通常就是一种活生生的标志

这图景,叫作老样子

一山更比一山高

一江春水向东流,显而易见

结果总是和旁观者无关

太阳总是枕石而眠

昨天也是这样。前天也是

这图景,叫作老样子

也叫真实

在这里,马以食为天

它面朝黄土,有另类骨气:站着吃睡

站着爱,跨季节,怒发冲冠

摩肩接踵的风雨中

照样嘶鸣,从不回避沉重和抒情

现在,它躺下,意味着休闲

现在,我描述

并不影响它和草玩

我的意思是,看与被看

如幸与不幸

其实是双方面的

尘起尘落,这群山的原住民

风雨中流离,动与静

都是自然的

它们飘,随遇而安

入土为实

它们大部分不为人知

这泛黄的文献

若是不用手,不用心——

你将如何判断

尘在春天与秋天的差别

人的相见与别离

到底哪种更难

所有的消失都有合适的理由,恰似

当春乃发生;连日的疲惫

顺着狡兔的脚尖没入半坡草色

沮丧的人都躺下了

还有什么可沮丧的呢

即将的黎明,太阳照常

告别恶梦的人

还会继续在路上,以此类推:

我们所说的春天

是泛指性概念

我们真正爱上的美

往往是肉眼看不见的部分

高处不一定体现高度。但适于俯瞰

有多少故事按照美好的轮廓云集

就有多少事故沿回忆的缝隙

沉默着远去,像昔日,我们来

我们去,我们所知其实都是有限

我们所见其实都是模糊一片

所以必须继续仰望

那遥!那远

那必须的遥远

月光顺藤摸瓜,漂亮趁机倾斜

湿漉漉的时区,爱恨都大模大样

又小心翼翼。假设蛙声野放

方言因地制宜

从天而降的兔子,从属于意外的暗喻

假设骤雨突发,身不由己的泥土

茫茫然,被潮流发配到含混之处

原地不动的峰

又能好到哪去——你瞧

它仍然孤独,无语

不知所措,仿佛无辜的影子

静等月光发落

雾起在南方,雾落在南方

居中的真理,像寄生虫。而梦想

始终在张扬,错落有致,如山头

每日可见,青缁小心,紧贴树身

紧张与散漫,都是通俗

都是自由过渡

每日可见,绿色制服的小树

天天向上

欢愉着、羞涩着,到现在,现在

它们相拥着来到中年的门前

改头换面

身姿清亮,晨雾里的兔子借用猫步

绕山绕水,让猎手的看法理还乱

一去二三里,再见已多年

再见

兔子中的一只化身为月高高挂起

猎手中的一只

被时光压制于回忆

而他迄今仍得不出准确的结果:

“举枪或许是种错误

让别人举枪更是不可饶恕……”

一草一木,都有耐人寻味的开始

和相似的结束。而过程

往往是一场奇异的风

顺水推舟,使莽汉向南,使费劲的猪

紧跟貌似活泼的兔。而天要下雨,突如其来

弄湿了人家,事情便夸张

便膨胀,便空虚

便沉寂,仿佛落叶逐步归于安静

……而山始终不动声色,自古

山在审美的现场始终一团和气

宠辱不惊

山间铃响,马帮的起始大抵一样

结果却不一定;铃响山间

成为远景的幽谷,并非空无一物

正如每个传说都有理由

都会带着它的理由,聊胜于无

山间铃响

所有的人马终要归于和解

终会明白,最初的峰

最能体现妙趣的自然

和天生的优越感

山岗高高在上,深壑与密林云遮雾掩

如果不经过,不失足,不起身

你咋晓得什么是安逸的过去

什么是危险的从前

你看,一个个凹凸分明的春天被递进

被上气不接下气的秘密抹平

上了年龄的麻雀

还是小心,小眼,还是看不出表情的脸

唉,它应不会声张

它曾陪兔子走过,昨夜

失魂落魄的时代

对风而言到处是路

又到处是拦阻,但风继续

风用风的方式进步,它驱赶

不甘落后的身心

它一股劲,令悲喜换位

让在野之兔忍不住,打开了怀疑之门

“那时,风穿过半坡,它急

它也会慢……”

“它懂得推动含羞之草动身

与耍横的青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山与山总是保持距离

便于人马与心情

早出晚归,便于为即将的黎明

留出相对的余地

坚硬本身就似一个柔软的秘密

是空心的。当彩虹呈现

它就会露出漂亮的破绽

当幽谷回落进深秋

那些雾,幽雅地漫游

那时,作为游客的你体会到了初春的飘浮

作为另一个游客的我

感觉晚秋的满足

有了经过就是有了回望:

山给出的,并不都是勃立印象

像顽石

让兔子连同它身下的草感到的

不全是蛮横

和阻拦;你面临的一切都是自然

是必然,你经过,你记载

最初的山

最像坚硬的教训

没有人能真正占领一座山,除非

你真想

你真能与山融为一体

车到山前必有路

水到山崖成瀑布——

自古,是有那么一股劲

由小到大

缝隙间挺进

逐步呼啸,张弛有道

你说,水怪,到哪儿都回头是岸,到哪儿

哪儿都会被湿润

被滋润

都至少有一个人

被称为水灵,至少有一个地方

被唤作故乡

月亮光着身子,如鱼得水

山假寐如哑语,任潮起潮落

与两岸游戏

那时我就这样遥远地旁观

我不知旁观是否因为遥远

那时不知名的蛩虫群起而舞,比我轻松

比我自在。那时

我像山那般沉思、默想

现在,轮到兔子想:

月亮一次次沉浸于同一条流水

到底是为哪桩

地无三里平,是的,你没看到的

不一定就是角落;你不晓得的好

不一定就不好;兔子偏安一方

牧民信马由缰

莫名其妙的群峦

像虎像剑,像树像鞍

像屏风或乳房

……什么都像,什么都不像,重要的

是实在——在这里

山从不掺假

像什么?

始终明摆在古往今来的太阳下

在高原,亦如在其他地方

有些水进步很大

在高原,亦如在其他地方

有些人比较贫困

在高原,亦如在其他地方

有些光

其实可有可无

在高原,亦如在其他地方

停顿的水

可能转变为湖,贫困的人可能致富

可有可无的光

如同不断变换体位的幸福

我该如何描述

恒温的意义仍在梦的最深处恬静

轻扬的毛雨奉陪岁月高处的暗语

润物无声,可以加以美好想象

远景多彩,可以向往

……你是这样凝望

一个春天的开始

水暖鸭先知,知之为知之

你是这样凝望

一个黎明的开始

打工的人

天不亮就已动身

真正的先行者应是风,跟着是人

是马尾顺利进入狭谷的黄昏

山间铃响

民心所向

安详的石板房顶

也随声有了动静。房中的人事

可想而知,带刺的话儿

更能凿到心窝,似山

直插云里雾里——硬是好看

——但不是现在

现在记述者所处的位置是我

我是多年前的一个傍晚

我们在回忆

我们在回忆中再见:光莽撞

不由分说。影子也是

兔子离开树桩

顺便也带走成语的时光

而守旧的犀牛依然

头顶孤独——它要用沉默挑明后来

要让后来者,在前进之途沧然涕下

“原来,这就是春天与秋天的区别”

“原来抉择是多么艰难:

上山容易下山难

还是相反?”

风在滑冰。它总能赶在春天之前

给假寐的河,和河边徘徊的人

送来升温的问候,并帮助后者

把潜藏的梦想重新翻出

过期的

要作废

能动的

围着杨柳起舞

风在滑冰。我除了徘徊又能说些什么

“……不受冷暖炎凉摆布的风,

从不停顿

停顿的,是被风拖着后腿的中年人?”

河水不犯井水

表面看去

道不同

仿佛流行和保守

各有千秋

却同出一脉

如果能用共有的湿润

来概括

也就顺便能概括

远和近,我的此刻

你的曾经

不只是湿润,不只是沉浸

留守的草最是知道

凝冻后的初春

能为早醒之兔提供什么

阴影在高原是中性的

它主要来自群山,岸,树木与房屋

以及我的心头

“故地重游,

仿佛我们已离开很久,仿佛

兔子依然可亲,

路灯还在原地

青春从未撒离……”

风扬旌旆远。在字里行间

古城墙状若金色山峦沉着的静脉

我留心。但不担心

天空必然是空的,浮云照样

带不走高原的沉重

我期待闪电扭身而至

我需要灼人的摸索

而深切的笔迹,照样

任性穿云逐雨

却不声响

只是如梦

悄然落实于泛黄的纸页上

瀑布在深夜里做什么

继续发声,纯属自然的进行曲

以身垂范的白幡,继续

顺风顺水,不求回报的激动

映衬古已有之的寂静

这时你按理是睡下了

在更寂静的从前,在很远的地方

你的晶莹与春天,和黏人的幽暗

按理也跟着躺下了,它们

像折腾后的水珠归于宽容的河床

它们随时都忠于你

瀑布在深夜里做什么

月亮光光,在水一方

风雨可以改变故事与记忆的粗细

但不改那一股劲往前冲的初衷

一如既往。继续

那喜欢从后面来的陌生人

按理是该替你,继续失去睡意

继续倾听,继续,从湿润始

到湿润终……

花布条般的云朵天生耐心

合情合理

牵连着,同样耐心的山坡

这是远景

更远的,是年迈的女人

戴着银饰,无所事事

如老树,看公路从门前过

“驱逐牛马的是鞭子”

“驱赶汽车忙忙的其实是啥子”

年迈的女人耐心地抽着水烟,你在旁边

小手托着祖传的小脸

云里雾里,群峰密集

和自古一样

云里雾里,群峰和群峰捉迷藏

有时,风花雪月

来帮忙,有时

阳光会凑热闹,并让我

在事后记下:一茬茬人,像草木

择时而生;一茬茬人,如尘土

沉静于自然的怀里,善始善终

是的,很多人基本能实现这个梦想

很多人如我,基本不能知道那时

那飞鸟,那兔子怎么想

小瀑布一路弯曲,好不容易

在群峰中突破出来

不凭空舒展怎么行

不尽情出声怎么行

每一日都是湿漉漉的

点点滴滴都是真实的

也是孤独的,从被发现,被观看

始终与俗世保持了距离,特别是夜晚

有月无月的夜晚

有人无人的夜晚

春节的要求有时等于简单。谢天谢地

这地图里的归来者,向叔叔

向童年比画着所谓的奇遇

那时我爱一个人

也爱沉思

我喜欢静静聆听的兔子

目不转睛

再复杂的过程

最终也将被归为简单的风声

那时我的要求也不复杂,不像后来

偏心的记忆找到了出路

却赖着不走

天无三日晴。第四日

兔子和草开始有了放风的机会

它撅臀扭身

像偏白的无根之花

逐步学着迎接陌生,向着

恒温而奇异的新天地跃进……

其态度,古色古香

可爱

可想

和童话里得来的一样

天大地大,最远的地方最不清淅

又最容易滋生梦想

暴雨前的沉静可以用来考察听力

和记性。往往,月亮转移注意力之际

夜色虚拟的假期已所剩不多

这时兔子往往放心于半坡:

梯田可观

层次分明

山水之间风过耳

渐进或激进

都是为了过去,都将成为过去

有时她会偏离低沉的路线

与漫山遍野的雨积极沟通,与泥石流

尽情游戏

但我所经过的河流

如她,习惯于偏安一方

独来独往

“高原河大都这样”

她让我不断地想

南下或北上

流动到底能有什么不同?

她让我相信

一条河的发自内心的折腾

是肉眼看不到的

不是时间而是时间的形式让人眼花缭乱

肃穆的座钟老大

优美腰身的挂钟高雅

闹钟爱干一鸣惊人的勾当

怀表表面上平易近人

……以及电子,机械

防水,夜光,国产与非国产

不是时间而是时间的生产让人衡量、选择

时间改变一切

金钱改变时间?

是的,透过钟表店的多彩橱窗

可见环城皆山

动车插入高原的消息很好

很值得联想:很久以前我也像动车

被春风怂恿,误闯兔子之家

一片混乱。喜忧参半。

灰白的蜥蜴在石丛撒欢。很鼓舞人

很值得自问:快,是快乐的前提

乐,是快的结局?

一根接一根的消息贯穿着支撑着

该你联想和自问:如果很久以前动车遍地

亲人会不会更亲密

爱情会不会更顺利

远方总以风吹这种方式与我寒暄

风带动一切可能的

能见物,一起,如水,如花

如纸屑果皮和蝉翼,以及昔日之帘

一起,感受光阴,阴晴圆缺

远方总让我陷入古老的等待

而风却换了方式,它爱收拾

爱带走,让肉色的露台空空如也

除了梦想之花

有时台阶上什么也不留下

晚风轻轻荡漾在郊外的水面上

大静若空,何须判断

偏舟,野渡,一波多折

对鱼而言,吞吞吐吐的游戏持续终生

被寂寞跟踪的钓客

将原路退回从前

如我,已不能,从灯火阑珊处

找到清淅的理由

那么让我静下来

与一条入秋的河流对望

把朵朵水花的起伏

与流动

当作遗忘追随遗忘

最后。山站着,水躺着

深壑睁着,一句话,在奔跑

一句话,像一意孤行的火把

从实际出发,不绕山,不绕水

我也不知它从哪儿来

要到哪儿去

最后。一句话,一辈子

在高原的骨肉间腾挪

一句话,一股劲

在骨肉的曲径里推进

一句话,像好动之兔,一直在奔

在跑,在记忆的小草地折腾

最后。一句话,经过风,穿过雨

一下子拐进初秋的贵阳城,遇到我

靠近我,进入我,就安顿下来

开始了寂寞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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