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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牌之后,生活开始

2016-10-27杨时旸

中国新闻周刊 2016年32期
关键词:铜牌体操赛场

杨时旸

它是那种充满解构精神的电影,它拆解了附加在体育身上所有的宏大与庄严,但最终却建立起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意涵

在观众眼中和运动员本人心中,夺得奖牌的概念是不同的,前者认为那是一种“封圣”,而在后者的生活中,那不过是一个节点,在那之后,很快就需要走下领奖台重返真实生活。而对于被迫退役的运动员来说,有时,生活本身比赛场更残酷、更复杂,也更难适应。

奥运会期间观看这部《铜牌巨星》,会别有感触,它会催生某种微妙的代入感,其中的人物与故事和正在巴西发生的一切互相缠绕。如果说,巴西赛事直播中的镜头对准的都是运动员的荣光,那么这部《铜牌巨星》则对准的是他们转身回到琐碎现实之后的落寞。像大多数体育片一样,它有着昂扬的内核,但只不过它通过反鸡汤的方式进行讲述。这故事的女主角是典型的女汉子,一个不允许自己感情外露的克制狂,一个灭嗨高手。

中国国歌在影片开场不久就响了起来,女主角霍普的爸爸在厨房一边为女儿做饭,一边用口哨应和着吹奏这首铿锵的曲子,这是他们父女俩再熟悉不过的音乐。作为体操运动员,霍普曾在赛场上摘得一块铜牌,而这个项目,是中国的绝对强项。而现在,霍普再也无法参加比赛,因为一次意外受伤,她不得不提前退役。但她仍然沉溺于当时的雄心,拒绝接收现实。她整日穿着肥大的运动服,扎着体操运动员登场时的发型,满口脏话地对父亲提出各种非分的要求;她拒绝找工作,每天从父亲那里偷钱。霍普曾是这座小镇的荣耀,她可以在快餐店免费用餐,在体育用品店拿到最新款的运动鞋,但现在,荣光在一点点褪色。父亲觉得必须改变些什么。

和大多数热血体育片不同,《铜牌巨星》时刻准备着阻断高潮。当配角随时准备把气氛搞得逼近昂扬,霍普的工作就是随手速冻翻滚的鸡汤。那些细碎又真实的幽默,让人们产生了一种恶趣味般的快感。

霍普的父亲骗她,她刚刚去世的启蒙教练给她留下五十万美元遗产,但前提是她能接手一个学生,把她带出成绩。她是冲着钱去的,但她父亲知道,这是唯一点燃她斗志的方式。

《铜牌巨星》当中,所有赛场上的拼搏和残酷的训练都被淡化、后置了,凸显的其实都是“体育之外”的生活细节,人们之间的沟通、交流、互动以及心理活动,爱情的萌动,父爱的深沉,还有当一个运动员看到名利后,心态微妙的变化和流露出的真实人性。

它是那种充满解构精神的电影,它拆解了附加在体育身上所有的宏大与庄严,但最终却建立起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意涵。它遍布脏话、调侃、自黑和解嘲,甚至还植入了一场充满体操动作的床戏。那场夸张、近乎荒诞搞笑的床戏,却意外成为了一个有些轻轻的悲情色彩的隐喻。这个退役后每天依赖油炸食品配碳酸饮料的女孩,再没有机会做出那些灵巧、甚至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肢体语言,最终,她却在与那个自己厌恶的、满心算计的鸡贼同行,用性重新回顾了一次那些记忆犹新的动作。而这场戏也映照着开场时霍普的那次自慰,她需要看着自己当年的领奖画面,刺激自己的生理欲望。这残酷又荒诞。

这部电影中埋藏着很多小小的细节,温暖而隐秘。体操是一门讲究完美的运动,它要求运动员能够控制自己的每一条肌肉、体态和动作,表达力量与优雅,但影片特意植入了一个患有面部抽动症的体育馆工作人员,作为女主的助手,甚至最终成为恋人。那种不受控制的抽动和他们从事的工作,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衬,也同时映射着他们所处的真实的、不完美的世俗生活。而霍普父亲的形象确实感人至深,他沉默、担当,默默地为女儿当情绪垃圾桶,又想尽一切办法催她自立。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她生活中的“教练”,一直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事,从未显露什么。

《铜牌巨星》不是在歌颂胜利,甚至都无关体育精神,它更多的是在诉说生活中的胜利。赛场不过是生活中微小的一部分,赛场上的胜负都是暂时的,充满戏剧性和偶然性,但生活中的胜负才长久地考验着每一个人。对于霍普来说,这一次重新进入体育圈,最大的收获并非是带出了一个冠军,而是她重新让自己走入正常生活,接纳了一个领奖台下的自己,接纳了不被掌声和荣耀围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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