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平

时间：五月，下午，第一堂课。

任务：自读翻译理解选修教材《〈孟子〉选读》第六课第一小节。

我呢？现在可以稍稍放松一下自己：背着手，在巷道踱着步，不时停下弯腰关注一下他们的进度；亦可抬起头，看一眼窗外那被松柏淹没了的南山和远处公路上玻璃泛着白光的汽车慢慢爬行。

耳畔似乎还夹杂着蝉的若有若无的聒噪。

收回目光还有耳朵，扫视了教室一圈，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燥热——轻轻摇晃着书页的有之，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有之，和我一样偷偷眺视窗外的有之，而A同学竟然半眯着眼睛，头似啄食的小鸡一样，时时“啄”了下去，鼻尖差点碰到桌沿——我突然有一股莫名之火，腾然而起：“A——同——学！”这一嗓子着实突然，所有的同学都被我吓到了，每个人都似乎打了一个激灵，如同寒冬掠过的一股北风，然后用圆圆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

我盯着A同学，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半天没有动，但我感觉到他尝试着用余光咂摸我的愤怒。凝重的三五秒后，他倏地站了起来，并抬起了头，字正腔圆地说：“我没睡觉！”

我一愣。我没料及他会不承认错误，我更没料及他公然挑战我的判断和尊严！

我心中的火苗呼啦啦地灼烧起来。我相信，我的脸色很难看，因为所有的同学都屏住了呼吸，教室里如同墓穴一般死寂，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怎么办？我呼出了第一口气，问自己，怎么办？

我知道，此时我的爆发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我的斥责只会激化矛盾，甚至引发一场轩然大波。我看着A同学，他没有屈服意，他竟然和我对视着，他的眼光桀骜、挑衅。

短短的对峙之后，我平静了许多。我感觉我的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的肌肉也不再紧绷。顺口说了一句：“我说你睡觉了吗？”此时，我相信我的脸上洋溢着微笑，目光里溢满了亲切。

A同学没有想到他的破绽在这，一愣之后，头慢慢低了下去。其他同学也在短暂的静思后，笑了。教室里荡漾开了一股轻松，如同微风拂过。

我初战告捷！思维随之灵动。“请大家用个成语来形容一下刚才A同学的言行。”

“不打自招！”“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请用俗语形容。”

“此地无银三百两。”“背着牛头不认赃。”

教室里的气氛空前轻松。我偷看了A同学一眼，他的头更低了，甚至腰杆也弯了下去。我能想象此时他的羞愧，因为我知道我的这一招有多损！我不想让A同学心里留下阴影，于是我说：“大家也别把打个瞌睡形容得那么难听，美国一些企业的‘小睡文化，实行‘上班太累，小睡无罪作息理念。猫就善于‘偷睡，所以能保持精力充沛。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关于小睡是怎么说来着？对啊，‘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上课打个瞌睡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教室里传来了阵阵轻松的笑声。

“A同学，你说呢？”A同学脸红红的，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轻轻地用手示意他坐下。

一场矛盾就此化解。我心畅然。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如下内容：“又以圆木为警枕，小睡则枕转而觉，乃起读书。”我解释道：“这是宋代范祖禹在《司马温公布衾铭记》记述司马光勤学的故事。司马光的‘警枕成就了一位伟人，我相信今天这堂课上的小插曲也能成就我们的明天。”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责任编辑：方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