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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小说中的家庭叙述

2016-07-16苏凤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南宁530000

名作欣赏 2016年26期
关键词:张爱玲家庭女儿

⊙苏凤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南宁 530000]

张爱玲小说中的家庭叙述

⊙苏凤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南宁530000]

张爱玲初入文坛以其独特的生命体验感受,深入细致地写了几篇重要的小说,以《传奇》小说集为其代表作,这也是她文学生涯辉煌鼎盛的时期。研究其作品中的家庭叙述,通过结合她的家庭情感经历来分析家庭对其创作的影响。张爱玲出身于一个封建没落时期的大家庭,幼年时父母对其爱的缺失以及成长中的经历,使其形成一种深刻的独特感受,这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她以后在文学上的创作素材、创作风格、创作方向,并通过家庭的叙述以及对人物心理的刻画,来展现现实与人性的思考。

张爱玲小说家庭叙述创作动因

一、张爱玲创作中家庭叙述的创作动因

张爱玲身世背景极为显赫,她出身于上海一个没落的封建贵族世家。祖父是清末著名大臣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之女李菊耦。父亲张廷重是封建旧派人物,母亲黄逸梵是新式女性。张爱玲生于1920年,当她出生的时候,家族的辉煌已经过去,面临新旧接替的时代。张爱玲的童年就是在这样没落的贵族家庭中度过的。

张爱玲的父亲有着旧式文化修养,能吟诗作赋,起初对张爱玲还是比较喜欢的,对于她的文学天赋也是比较赞赏的,但这样的爱也只是短暂而微薄的。他是一位封建遗少,抽烟喝酒赌博样样俱全,对家庭没有责任感,使妻子黄逸梵对他失望并在爱玲四岁时就离家出国留学了。父亲于1934年续娶了孙用蕃,继母对爱玲并不好,会打她,她要还手,被老妈子赶来阻止了,后母告诉父亲后,父亲又打了她。“她被监禁,父亲还恶狠狠地扬言要用手枪打死她”①。她在禁闭期间生了病,父亲也不管不顾,还是佣人提醒父亲如不治疗后果严重,张父不愿背“恶父”之名,就背着继室给她打了几针抗生素,病情才得到控制。经过这件事后,张爱玲逃离了父亲的家。四年后因为上学回家要学费是与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于是,作品中的父亲也总以萎靡困顿的遗少作风出现,对家庭子女没有责任心。

张爱玲母亲是清末南京水师提督黄军门黄翼升的孙女,家庭环境开明,受过新式教育。母亲于爱玲四岁出国留学,八岁母亲从国外回来,给她的教育是“欧美模式”,要把她塑造成一个西式淑女。她对母爱是期待的,但“母亲从法国回来,将她暌隔多年的女儿研究了一下,‘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她告诉我,‘我宁愿看你死,不愿看你活着使你处处受痛苦”②,这是因嫌爱玲生活自理能力差而说的,母亲对她是有些隔膜和挑剔的。但母亲还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教她学习做一名贵族家庭的淑女。父母离婚后,她逃离父亲的家住到母亲家,但“已无法涤荡心灵之家的散坍:我觉得我是赤裸裸地站在天底下了”③。她对母亲有着特殊的感情,倾向于母亲的生活方式,母亲喜欢打扮,穿着考究,这也影响到她之后对穿着的讲究。

二、张爱玲小说中家庭世界的展示

(一)大家族的背景

张爱玲的家庭叙述在她早期的几篇代表作中就有体现,她把审视家族制度、父权制度和拷问扭曲的人性作为小说的思想主题。作品中多有大家族没落的背景,人物对家族的过往辉煌多有留恋。《金锁记》中姜公馆是避战到上海的,他们所住的房子已经不见昔日的讲究,少爷太太们所住的屋子环境不好,佣人们也只能挤在一间下房里打地铺,家中人物虽多吃,但穿用度已不及从前。《倾城之恋》里的白家曾是书香门第,但到了这一辈也是一大家子好几十口挤着住在一起,白流苏兄嫂还榨取她的钱财。《花凋》中郑家呼奴使婢的一大家子人住了一幢洋房,却只有两张床,因孩子多,小姐们每晚抱了铺盖到客室里打地铺。这样的大家族有的仍要保持大额的开销,如《创世纪》里全家平时一天开饭“六百块”。

(二)家庭中人物形象

童年的梦魇是对张爱玲创作的馈赠,使她采取冷眼客观的视角看待人性。小说中父母形象的刻画,大都有悖于伦理常识,颠覆了传统的亲情观,多审视人性中的心理、情感、欲望等内在因素的冲突。子女与父母关系的淡漠,子女在家中的地位不受重视,这都与作者本人的家庭关系有些类似。

1.颠覆传统的父权。张爱玲的父亲是自私贪图享乐而不顾家庭的,在她心中父亲形象并不好。因此在她的小说中所描绘的父亲形象也大多是灰暗的,甚至是缺席的,如《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梁家和葛家的两位男性家长梁季腾、葛豫琨从未正面出场;《沉香屑·第二炉香》中的蜜秋儿家,《半生缘》中的顾家,《金锁记》中的姜家,《小艾》中的席家,《倾城之恋》中的白家,《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佟家……集合了父权文化下父亲的不负责任、自私自利、荒唐淫靡等负面特征,也是对父亲形象的否定。

《创世纪》中的父亲全少爷就是典型的遗少作风,对吃喝很讲究,这与张爱玲的父亲很像,他不管儿女婚事,只顾吃喝玩乐,还伸手问自己的母亲要钱,是一个堕落自私、无责任心的父亲。《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的父亲也是一个有名的赌徒,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

在《多少恨》中,虞家茵的父亲早些年抛家弃子,没有担当起做父亲的责任,后来还无休止地问女儿要钱,还怂恿女儿做人家的小妾。父亲的自私贪婪、爱慕虚荣害女儿失去了爱情和工作,破坏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心经》中的父亲许峰仪不但没有阻止女儿许小寒对自己的爱恋,而且在他意识到这种畸形爱恋的不正当之后,还选择与女儿的同学绫卿在一起,逾越了道德底线,逃避了父亲的责任。这里的父亲是一个违背传统伦理道德的形象。

2.解构传统的母爱神话。从张爱玲作品中大量出现且极具独特性的母亲形象看来,她始终未曾摆脱母亲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回忆,在小说中我们领略到不同的母亲形象也与作者本人淡漠的母女关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张爱玲对传统母性观的颠覆,通过对母亲的心理、情感的剖析,也传达了她对人性层面的反思和对传统家庭道德追根溯源式的质问。

小说中最经典的母亲形象当属《金锁记》中自私拜金、性格扭曲的曹七巧。她之所以成为金锁的桎梏,先是源于姜家大家族对其正常心理需求的漠视而使其心灵扭曲,后来她对儿女的摧残是一种恶质的母性。她追问儿子长白与儿媳在房中的“秘闻”,第二天便讲给牌友听,从中得到欲望的宣泄。她教长白抽鸦片,逼死了长白的妻子和姨太太,吓得长白不敢再娶。她不合时宜地给女儿长安裹小脚,女儿得了痢疾不给延医服药,只劝她抽两桶鸦片,她还在童世舫面前专门说女儿抽大烟的事儿,破坏了女儿的恋情。七巧的母性未得到充分成长、异质化、一切以利己为要,于是布下天罗地网,不允许子女自然成长与独立。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梁太太以资助侄女葛薇龙求学为名,让葛薇龙以色相勾引男人以满足她的情欲,硬把侄女拉下水,并任由其摆布,可怜的葛薇龙在姑母的精心策划下出卖了肉体也出卖了灵魂。这种恶母,为了自我的情欲,违背了道德,没有了人性。

《花雕》中面对病重的女儿川嫦,父亲觉着她很快会死,不愿花冤枉钱为其买药治病。母亲则因为“若是自己拿钱去给她买,那是证实了自己有私房钱存着”这样的顾虑,也不肯拿钱出来给女儿治病,重病的女儿在母亲心中已无足轻重。

《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在遭受一次失败的婚姻后,回到娘家,兄嫂们在花光了她的钱财后便翻脸不认人,想把她赶出家门。母亲没有任何的安慰并且为儿子、儿媳找理由推脱。在得知流苏丈夫过世后,她劝流苏为了生计回去为前夫守节,丝毫没有考虑女儿回去后所要遭受的痛苦。当流苏被逼无奈而去给范柳原做情妇时,母亲反觉得让她脸上无光,她对女儿说:“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罢!”

不能说张爱玲的作品中都是无情自私的母亲形象,如在《创世纪》里,母亲全少奶奶在家中一直辛劳,卑微地应对家中的婆婆以及大小事,也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作品对母亲的处境寄予深深的同情。但潆珠对于母爱的感受仍然没有温暖和依赖感,也能体现作者内心深处对母爱缺乏安全感。

3.子女的形象有着孤独的生存环境和虚无的情绪体验。张爱玲作品中的主人公有着孤独的生存困境和绝望虚无的情绪体验。这样的创作风格源于作者自身的家庭情感体验。作品中子女多是有沉重的压抑和郁积,对父母有着特殊的情感心理,自身感到孤苦无依。《茉莉香片》中的聂传庆的自我厌弃和对父亲的反感,对言子夜般的父亲的向往,最终心理变态而对言丹朱以暴力相向。《花凋》中郑川嫦病重却没有父母挂心,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最后想吃安眠药自杀不成,在三周后不治而亡,凄凉离世。张爱玲本人也有这样的生病经历,得了痢疾,前后拖了一秋一冬近半年的时间,父亲不给钱看病,差点病死。而川娥坐黄包车离家的绝望心情也和作者本人在逃离家时的经历相像,作者的情感也融入作品中人物的身上。这些人对生存困境的孤独无依,都化为一种苍凉之感。在这里,人是渺小而脆弱的,生命本真是苍凉的,人生是荒凉的。

①刘川鄂:《张爱玲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第35页。

②张爱玲:《张爱玲文集精读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年版,第355页。

③张均:《月光下的悲凉——张爱玲传》,花城出版社2001年版,第52页。

作者:苏凤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赵红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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