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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其实是夏瓜

2016-06-20韩良忆

南都周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爱喝薏仁上桌

韩良忆

立夏已过,天亮得早,一大早就被阳光唤醒了,索性披上薄外套,出门逛早市。去市场的路上有家不错的小店,豆浆够浓,烧饼也香,早点就在这里吃了。热腾腾的豆浆慢慢喝,刚出炉的烧饼大口咬下,饼屑纷纷掉落至碗里、桌面。吃饱喝足,额头早已冒出细细的汗珠,外套这下子穿不住,脱下来搭在肩头,晃晃悠悠上菜场。

一进菜场,直奔熟悉的菜摊,请卖菜大婶切一截冬瓜给我。“内行,冬瓜开始当令了,夏天的冬瓜最好吃,又清火。”大婶一边切瓜一边说,“你是不是要煮冬瓜汤?那就得送你姜,姜和冬瓜味道最搭了。”说着便塞了一截嫩姜到袋里。

大婶猜对了,我正打算炖冬瓜排骨薏仁汤;冬瓜和薏仁都清热利尿,春夏食之,养生又美味。一到夏天,我就爱喝冬瓜汤,这习惯承自母亲。先母爱吃冬瓜,每年一到春夏之交,冬瓜便开始出现在我家餐桌。随着天气变热,冬瓜露面的次数也愈加频繁。经常简单地清炒,只撒姜丝,连葱都不加,食其淡雅原味。偶尔变化一下,添十来颗蛤蜊或一撮虾皮烩煮,不必加味精,味已够鲜。

当然还有冬瓜汤。最讲究的是将一大截冬瓜挖空、加料、隔水蒸出的冬瓜盅,可这汤做来费事,除非有贵客上门,要不家常过日子哪有那工夫?遂将冬瓜削皮,切块或切片加高汤煮,通常还会添一点火腿、泡过的虾米或蒸软撕成丝的瑶柱增加鲜味,总之看家中正巧有什么干货,就加什么。再不就炖排骨汤,只是这得先把排骨炖烂了才能加冬瓜,煮至瓜刚软就熄火,以免不耐久煮的冬瓜溃不成形。

儿时总纳闷,为何家中总在夏季猛吃冬瓜——冬天的瓜?有一天冬瓜又端上桌,疑问再上心头。经我一问,父亲答称,那是因为冬瓜外皮上有一层白粉,像冬季时结的霜,故名冬瓜。当老师半辈子的母亲听了却说,哎呀,乱讲,那白白的不是粉亦非霜,是蜡质,整颗冬瓜经这一层蜡保护,可以储存很久,越冬不坏,所以叫冬瓜。

还记得父亲听了母亲的话,并未因为人夫、为人父的颜面受损而恼怒,反而笑眯眯地瞧着她,轻松地说:“原来不是霜,是蜡啊。无论如何,冬瓜可以去火气,夏天吃冬瓜最好了。”

我的母亲在师范学校刚毕业,年方十九时,就嫁给只身来台的父亲。据说,当年父亲对青春正盛的母亲是一见钟情,两人自交往到成家、生儿育女,他一直像对待小妹妹那般,百般娇宠小了他十四岁的母亲。

“非典”肆虐那一年,夏至过后五天,母亲病逝,得年不过六十五岁。由于事情来得突然,我们全家都难以接受,特别是一向乐天的父亲,甚且患上轻微的抑郁症,变得沉默寡言。老人家原本爱好美食,那段日子却常说没胃口,平常爱吃的那些浓油赤酱的菜式,都嫌太腻,吃不下。

有天晚上,就我和父亲两人吃饭。我煮了冬瓜蛤蜊汤,想说这汤清爽不油,或能给他开开胃,却没料到汤一上桌,父亲就开始掉泪,哽咽地说:“你妈妈最爱喝冬瓜汤,可是她再也吃不到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有多深,情有多浓,他的心又有多痛。

而今,父亲也已飞天,或已和母亲在某个角落重逢。但不知他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呵护疼爱与他相伴四十多年的那位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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