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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一直在写大兴村(组诗)

2016-05-30李春龙

创作与评论 2016年11期
关键词:回村柴刀黑白照片

李春龙

枣树寄

解放前

爷爷在堂屋门口

栽下一棵大鸡蛋枣树

1984年

我在灶屋门口

栽下五棵小鸡蛋枣树

一棵与五棵的血缘传承关系

很明确

不用做DNA检测

比我小八岁的小鸡蛋枣树

经历的风霜雨雪

比我多得多

自然比我长得快

长得高得多

而我当时想

我要争取走得远

比小鸡蛋枣树的高

更远

柴刀、石头、牛角……

枣树经常会莫名受伤

包括一次被柴刀

深深伤到了骨头

枣树都一声不吭

全靠自己慢慢愈合

一身伤疤是一把一把锁

紧紧锁住那么多

呻吟、痛哭、呐喊……

春风一来

要枣树憋住不长叶

那是会憋死的

接下来开花

接下来结果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叶首先是为自己而长

诗首先是为自己而写

枣树比我更像一个诗人

一起在大兴村

枣树给我清甜的枣子

离开大兴村

枣树给我无尽的想念

我和枣树一样爱大兴村

枣树一生下来

就从未离开

我离开

是为了更好地回来

我从县城的苗圃场

带回银杏广玉兰樟树桂花树

给枣树作伴

树们很快就热络起来

吐的吐绿开的开花

传的传香结的结果

还在看不见的地下

不断把根

向对方伸过来

太阳从高石头岭升

月亮从椅子山落

四面群山框出的

头顶这一小块大兴村的天

我曾经认为

那么小的一块天

对枣树来说

用来开花结果

其实已经足够

大鸡蛋枣树是

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爷爷

寄给我的信

我收到了

那密密麻麻清甜的字

很耐读我读了几十年

小鸡蛋枣树

是我寄给未来的信

一定也会有人收到

100年了

大鸡蛋枣树不结枣子了

最终成了一炉柴

小鸡蛋枣树

也会有这一天

未来啊请记住

读完信后记得点燃

那是我寄给你的

最后的温暖

荒芜

大兴小学撤并到曹家坪学校了

教室破烂

不再长琅琅书声

长满了杂草

新屋向水泥马路聚拢了

老土砖屋坍塌

不再长炊烟

长满了杂草

青壮劳动力都出去打工了

村里远一点的地荒芜一片

不再长庄稼

长满了杂草

就算荒芜一片

一片杂草

那也是一片绿色

比县城地里长出来的

那些产业转移淘汰来的滚滚浓烟

不知要有生机多少

两张黑白照片

堂屋土砖墙壁上

挂着两张黑白照片

上面写着同一行字:

2002年6月留影

2007年中秋以来

每次回大兴村

我看到外公一个人忙这忙那

一刻不闲

我看到土砖墙壁上

两张黑白照片紧紧挨着

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好像从来没有放进去过

一次离别

一树梨花白

一夜春风来

一树梨花白

梨树是母亲栽的

梨花30多年前

一生出来就是白

与母亲头上的白不一样

梨花的白里藏着香

与母亲头上的白里

藏着的味道也不一样

一树梨花

越来越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关心花

比关心果

越来越多了起来

五朵回村

本来是说好回村过年的

但被那场50年一遇的冰雪阻断了

曾经村里最好的楼房里

剩下的一个老

又老了一年

村正是漫山遍野的春天

五朵是和四朵一起回来的

一朵二朵三朵都回来了

她们已经一朵接一朵枯萎了

把曾经或者以后的一些闲言碎语

紧紧关在肚子里

乡里乡亲满脸堆笑

五朵将从广东带回的点点滴滴的幸福

一一分送到大家手里

将这么多年的艰辛

藏得更深

只七天一个星期时间

五朵就要走

我一直没有时间回村

我们已经约好在县城见一面

在我心里

五朵一直是原来在村里的样子

二十年了

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我为什么一直在写大兴村

我为什么一直在写大兴村

因为我生在这里

我的啼哭我的欢笑

我的现实我的梦想

都是从这里出发

与生俱来别无选择

我为什么一直在写大兴村

因为我最熟悉这里

一草一木一人一狗

一山一水一春一秋

写起来都特别顺手

我为什么一直在写大兴村

因为无论是以前在村里

还是现在在村外

都离不开一个村字

大兴村是一滴墨水已浸入我的身体

而我的心眼那么小

一滴墨水已装得满满的

丘陵在奔跑

从椅子山出发

丘陵波浪一样开始起跑

跑到雷祖殿九龙岭

跑成雪峰山脉罗宵山脉武陵山脉

带上省道S315国道G320

潭邵高速娄邵铁路武广高铁

带上桐江邵水资江

湘江沅水澧水洞庭湖长江

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势不可挡

让丘陵继续奔跑吧

我且停下来

在椅子山下的大兴村

在雷祖殿下的双凤乡

在九龙岭下的小县城

继续过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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