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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时代的留恋与忧伤

2016-05-23吴思敬

诗选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手记钢厂散文诗

吴思敬

孙方杰的长诗《钢厂》在当下工业题材诗歌作品不多见的情况下,是一篇很完整的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

佩索阿说,“成为诗人不是我的野心,而是我独处的方式。”对钢铁的追忆和重新定义,成为孙方杰“独处的方式”。诗按照一般的惯性思维,在文字世界里,往往是一种符号化的存在。孙方杰打破诗歌惯性的尝试,将钢铁从冰冷的符号拉入到诗意的美好中去。“从1985年到1992年,我的生命里/每天都带着钢铁的擦伤/往事在我的身体内部,打洞,潜藏/散发着寒意,犹如秋霜降临”。那是从17岁到25岁,人生最美好的青春记忆,又与单纯的的“不识愁滋味”的少年经历完全不同,《钢厂》当然不是孙方杰的青春乌托邦,那里有艰涩的劳动,甚至生命的不可预知。在钢厂,他还深刻感受到时代投射下的阴影。诗人身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混乱时刻,新的曙光正在来临,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我来不及向旧的事物挥手告别,那么多新的事物也不容我说一声欢迎,就都成了不速之客。”从计划时代到市场时代,从十几岁的少年到40岁的中年,20多年时间,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擦肩而过。

那些缜密的情感,随着坚硬的钢铁归于柔软,在“钢铁的庭院里”,诗人拆下自己的一根骨头,“送到熔炉里冶炼,浇注,凝固/然后,再拿到时光里用力打磨”。钢铁和自我融为一体,现在和过去融为一体。在工业文明的暗影里,一块钢铁承担了什么?它在救赎,也在束缚;向少年提供了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也被少年出走的冲动所抛弃。人生的渺茫,无限哀愁与无限失意,在这个少年身上,那是一种逃脱的幸与不幸。在《钢厂》这首长诗中,孙方杰感受更多的是“诗歌是我苍茫病痛中的一副中药”。

然而,出走有多远,对过去的留恋就有多深刻。从某种意义上说,钢厂也成为诗人的“乌托邦”,“几只蝴蝶落在了钢铁上,使钢厂有了一种乡村的味道。”钢厂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仅用了八年时间,我们就耗尽了一生的缘分”,出走的哀愁笼罩着诗人,其实缘分并未耗尽,他剩余的人生,一直在延续着那挥之不去的八年时光。

就文体而言,孙方杰开创性地采用了诗歌、散文诗、手记三者交替的形式,可谓是一种全新的诗歌文本形式。诗歌深入钢铁的内核,散文诗将内核外围的情感延续一网打尽,至于手记,发生在钢厂里诙谐的故事、钢铁的对话,提供了钢铁的呐喊存在的广阔空间。三种文体交替出现,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诗是骨骼,散文诗是躯干,手记则是流淌的鲜活的血液,以其恰到好处的可读性,为诗歌增添了韵味。散文诗和手记的交叉组合,随着诗歌文本的展开,向我们呈现了一个工厂的生态图景。尤其是手记中非诗成分的工厂人物侧记,其鲜活性,不亚于工业题材的小说。由此,诗意无法抵达的角落,手记为其找到了归宿。

无疑,三种文体的探索和实验是成功的,散文诗和手记并非诗歌的附属,而是自成一体,在艺术上不逊色于诗歌。有了散文诗和手记的补充,作为主体的诗歌不再局促,而是彰显了蓬勃的生机。诗意的内涵更加深刻,外延则无限扩展。24首诗、12篇散文诗、36篇手记,共同构成钢铁这一坚硬的事物向时代投射下的温柔一瞥。

孙方杰的钢铁诗,和他的其他诗作相得益彰,共同组合成诗人的价值所在。他的诗,深植于底层叙事,而又不拘泥于个人情感的表达,迅速抵达灵魂深处,让人在精神上取得无限共鸣。就语言而言,力透纸背,深刻与鲜活自然转换,寥寥几笔便书写出一个转型时代的留恋与忧伤。在当代工业题材的诗歌中,孙方杰和他的钢铁诗,会有如炼钢炉里的熊熊火焰,照亮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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