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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雕既琢,复归于朴”

2016-05-14贾思

知音励志·社科版 2016年7期
关键词:空灵意象

贾思

摘 要

戏曲是一种经过高度提炼的美得精华。千锤百炼的唱腔设计,举手投足间的舞蹈化的动作,雕塑性的亮相,象征性的环境布置与庄子的“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于精神内质相契合。本文试图对上述观点作较深阐述,以希求尊重戏曲自身规律,与戏曲艺术的假定性、虚拟性、程式化相统一,呈现出戏曲舞台的中和之美。

【关键词】新编剧目;舞美创作;意象;空灵

1 “复归于朴”在传统戏曲中的具体表现

1.1 戏剧环境的“空”

在戏曲舞台上,虚空是产生各种戏剧情境的必要条件。比如,舞台上放置一张桌子,它并不表示具体的生活环境。当《三岔口》中任堂惠进入客栈时,这张桌子就变成一张与剧情有关的特定的桌子;开始,桌子尚未改变自身的性质,而当任堂惠躺在桌子上睡觉时,它就变成生活中的一张床;当开打的时候,它又成了互相殴斗的武器。同样,戏曲舞台上表现城内城外等戏剧环境时,就是让两个检场人用竹竿撑起一块青布,站在舞台中央假定那是一座城池。当表现进城时,演员用筋斗从青布上腾空而过或从检场人高举的青布下俯身进城。

1.2 人物形象的“虚”

川剧《秋江》中舞台上空空荡荡,扮演老船夫和尼姑的演员,凭借虚拟的舞台动作使观众“看”到了小舟、急流、险滩、蓝天白云、金秋落叶,“听”到了雁鸣长空,构成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江景致。在虚化空间中,水、小舟及物质环境并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只有伴随着演员的虚拟动作,物质环境才出现在观众的想象中。

1.3 演员情感的“拟”

戏曲演员的情感性质属于诗化情感。“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表现人物情感时,演员用程式化的歌舞动作来描绘人物形象。戏曲演员的情感是艺术的真实而非情感的真实。比如,演员在表现悲痛的情感时,表演要有悲痛的感觉,声音和身段又要富于美感。

1.4 舞台动作的“圆”

在传统戏曲舞台上,戏曲的程式化动作都是“环顾左右而言他”,而非直来直去。欲左先右、欲进先退、迂回曲折,划着圆圈进行表演。柔中有刚,刚柔并济,在程式化的动作中造型。比如:双托掌,虎扑拳,提襟等,在亮相的时候,都表现出如弓似钟的线条。周信芳先生的《萧何月下追韩信》就是以圆场来展现。以三小圆场反复往返跑动,利用跑步,抛袖再抛握袖和提靴等动作,表现贤相萧何为举荐贤才,不辞劳苦,月下追赶韩信的急迫心情。

2 “复归于朴”在新编戏曲舞台美术中的创作方法。

2.1 意象色彩

2.1.1 周易卦辞“白贲”与复归于朴的精神同构

“既雕既琢,复归于朴”的装饰之美,是一种“饰极反素”归于平淡自然的美。即《易经》所谓的“白贲”之美,是一种得于装饰又超脱于装饰的美。《易经》贲卦鲜明地主张饰尚素朴、以自然素质为饰的至高至美的境界。

《易经》中的《贲卦》篇记载了对平淡素雅之美的推崇。“上九,白贲,无咎。”意即上九,素白无华的文饰,无所咎害。刘熙载《艺概》说:“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 本色也是无色,是一种至上的美。贲本是斑纹华美,绚丽多姿的美,而白贲则是绚烂至极又复归于平淡。

2.1.2 水墨创作方法对舞美设计的借鉴意义

戏曲理论家们常用色彩的浓淡和谐来比喻戏曲的笔墨风格。浓,在传统绘画中一般指浓墨重彩。“淡”的理解是指对单色的回归。 在云门舞集舞作《九歌》的舞台设计中李明觉先生引用林玉山画作《莲池》局部设计,水泽、繁花、蜿蜒的河灯,在这个神龛式的舞台上舞者以融合东西的肢体语言,描绘情欲,孤独,操控,抗争,死亡,与复活。

《行草》中穿着黑色服装的舞者,在白色的舞台上翩然起舞,有如宣纸上的墨迹。在巨大的白色银幕上投射的多媒体影像,与舞蹈节奏相契合。特写镜头下,王羲之,怀素,张旭等历代名家的书法,以惊人的尺寸,动人的细节,恢宏地呈现在观众眼前。而舞者流动的能量与姿态,尽是书家运气的留痕。

2.2 意象构图

运动本身就是矛盾;甚至简单地机械的位移之所以能够实现,也只是因为物体在同一瞬间既在一个地方又在另一个地方,既在同一个地方又不在同一个地方。戏剧演出是一个运动过程,通过戏剧动作的运动过程来反映戏剧情节。运动过程自然也体现于舞台调度的整体构思。舞台的画面是一个活的组合。导演不只是需要把演员在台上配置成一个美妙的画面,而且要考虑到这些演员走动后的下一个画面,再下一个画面。

在《流浪者之歌》中, 舞台上放置3吨半的黄金稻米,是舞作中唯一的舞美。在舞台上,米是圣河、是山、是清泉细流,是舞评所说的“生命之源”。3吨半的金黄稻谷变幻成山丘、河流、雨水。一束细细的米流从头至尾90分钟,匀速地洒在一名静定的“僧侣”头上,一如时间的沙漏。高潮式的“谷雨”瀑布倾泻而下,在铺满金黄稻粒的舞台上,一名持耙男子,由内而外犁出越来越大的同心圆,一如日本园林中耙制的枯山水。剧中有静思冥想的印度僧人,史诗性的纪事舞蹈,或许仅仅是僧侣打坐的一个闪念,转瞬即逝;而一条暗线却是不时出现的一个舞者,默默犁平稻谷。舞蹈结束,林怀民先生与所有舞者上场,与打坐的僧人共同谢幕,而藏于暗处的舞者,却独自立于舞台中央,继续安静地用24分钟犁出一个同心圆。而台下,观众们目睹着这一切,舞蹈、修行、工作三重间离的效果,产生了巨大的戏剧性反差。剧终,舞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同心圆,犁者谢幕。

2.2.1 一者,万物之本也。

孔子曰:“吾道以一贯之。”中国传统美学认为,审美活动是审美者通过澄心静虑,心游目想,顺应自然,直观感悟,即境缘发,由己“归朴”还原到“最自由充沛的身心的自我”,以达到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超脱自在,兴到神会的审美境域,从中体验自我,实现自我。这样,顺应自然,实现自我,境遇缘发,即境构成就成为中国美学所推崇的复归于朴,从而体道悟道的审美构成。

2.2.2 具象构图与抽象构图的融汇。

一阴一阳之谓道。

中国艺术的图式,没有达到物理与数理的规律性,但又超乎这两者的领域,表现为哲理的图式,这就是太极图。中国书画艺术的构图,即所谓经营位置,从一个字到一幅字,从一张画到所有的画,都是太极图的变形和变体。陈老莲的人物,石涛的山水,吴昌硕的花卉,都有极为明显的太极图形。太极图中“阴阳鱼”图形,形象似两条鱼在流水中合抱、游动,却“似鱼又非鱼”,其形在“似与不似之间”,阴阳二气自然流转,高度凝练而不直白,用简洁的形式描绘出动态的神韵。太极图中的点,线,黑,白表示物质基本的空间元素,而S形与圆形相沟通,循环往复的不断运动,表示最基本的时间因素,尤其是时间和空间这两个基本元素在太极图中,非常有机的形成统一体,说它是哲学图式,但却是两条游鱼共用一个美妙轮廓。说它是美学图,它却在凸显着对立统一并不断运动的哲理。

桃花扇的舞台是西式镜框式舞台上的古戏台空间、博物馆式的展演空间以及秦淮河楼台空间相融合。三个按照中国传统建筑的框架结构呈现的空间,合成含有多重含义和多重功能的虚实相间的空间。才子佳人的时空也就是浓缩在这方寸之间;舞台两侧回廊上《南都繁会图》,作为舞台背景,尽显穿越隧道那头的惊世绝恋;黑色的镜面般地面材料与三面回廊相互映射幻觉秦淮河的楼台景观。映衬出年轻演员们华丽的倒影,仿佛波光粼粼的睡眠,繁华中透着一种世事飘零的感觉。舞台上,具象的戏台空间、博物馆空间与抽象的楼台景观构成了虚实相生的空间。

2.3 意象思维

“观物取象”就是摹象。要求艺术创作再现客体物象的形和神,要求艺术家尽量隐蔽自己的主体情志,只能在客观描写中让主体情志自然流露出来。

在刘杏林先生《红楼梦》的舞台设计中撷取古典园林的建筑因素,如亭台楼阁,白墙洞门,再加上传统写意美学的线条勾勒,将圆月、浮云、竹林、灯笼等诗化意象融入舞台背景,采用大面积的纯色色块,于舞台整体呈现中透出一股现代意味,又契合剧本情绪以及现代戏曲表演的要求。这种对物象的分离手段正是“复归于朴”的体现。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语忌直,意忌浅。”隐意就是以象征、隐喻等手法含蓄而间接地表现立意,让观者自己去品悟作品背后的含义。

3 结语

在新编戏曲舞台设计中,“复归于朴”的方式自身简单明了,却给人们带来直接的复杂的心灵感受,一如安藤忠雄所说:“以极简的材料与形式,发挥出最大的效果,虽然看起来单纯,但实际上是想要制造出复杂而具有深度的空间。”这种“复归于朴”的舞台美术效果给了观众更多的想象,也是对观众“看戏”这一行为的解放,让观众能在情绪上更大限度的参与整一出戏的演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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