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章

两条母狗的故事

◎李苏章

去年下半年的一天，项目部工地来了两条母狗。根据狗的体形大小，我们分别称之为大妹和小妹。

大妹高大威猛，身体强壮；小妹身材矮小，与大妹相比瘦弱得多。虽然如此，大妹从不欺负小妹，两条狗相处得十分友好，天天摸爬滚打在一起，形影相随，同吃同住，有好吃的肉，大妹有时还会主动让给小妹，让人感到了狗界的大爱与真情。

不久，一件意外降临的事，让两条狗的关系开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小妹怀孕了。起先不明显，大妹没注意，后来小妹肚子渐渐大起来了，肚子明显下坠了一大坨，大妹吓了一跳。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病了，大妹没见过，心慌得要命，上蹿下跳，几乎天天对主人狂吠。主人自然知道啊，没有理它，有一天，它竟猛地蹿上来，一口咬住主人的裤腿，主人大怒，扬起一腿，大妹摔到一米外的地方，哀号起来，泪汪汪地望着主人，似乎在哀求：主人，快救救小妹吧，它要死了。

大约是一个月之后的下午，大妹惊奇地发现，小妹没死，这天，它安详地躺在草丛中，屁股下面先是缓缓地流出一股血水，接着一只只小狗钻了出来，前后有五只，闭着眼睛在地上爬着，哇哇乱叫。太神奇了，太有味了，大妹惊讶得不得了，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喊大叫了一阵之后，它忽地想起来了，这些小狗需要帮助。于是，它赶紧上前，准备舔这些小狗们身上的污物，然而，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平时温顺的小妹立即翻脸，对大妹毫不客气，厉声制止，大声吼叫，似乎在骂：滚开！这里没你什么事。

大妹明白了，马上低下了脑袋，焉了，乖乖地待在一边。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妹看，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是好姐妹啊，难道我帮忙也有错？接下来的一幕让大妹更加伤心了，小妹竟不理它，也不让它看，自顾自把一个个小狗叼进了我们安置好的小窝，然后圈成半圆形，把它们搂进自己的怀抱，开始幸福地喂奶。世界上仿佛根本就没有大妹！

大妹很伤心，真的很伤心，它在嗷嗷地叫着，趴在地上一直不起来，它在狗窝门口整整守了一夜，期望小妹回心转意。第二天早晨，它想小妹应该想通了，于是，试探着上前，想去看看小狗们，谁料，刚一露头，小妹就露出尖利的牙齿，目光凶狠，摆出一副拼了命的架式，十分的愤怒。大妹终于明白了，小妹不要它了，不会跟它在一起了，它们再也不是好姐妹了。大妹选择了离开，默默地离开。

孤身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大妹躺在地上，难过得两天没吃东西。虽然难过，但它不时还会瞄一眼小妹的狗窝，它的心依然在小妹身上，从它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大妹十分想念小妹，小妹吃饭了没有，小家伙怎么样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躺了几天的大妹又按捺不住，来到小妹的狗窝。让大妹高兴的是，这回小妹没有龇牙露齿了，只是不准它靠近。不靠近就不靠近吧，这次，大妹乖巧地待在三四米远的地方，不断地打量着刚出生的小狗狗。

这些小狗的模样天真活泼，虽然没有完全睁开眼睛，但毛茸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没奶吃了立马朝天哇哇乱叫，叫得大妹心里直发痒。每到这时，大妹就会朝小妹大叫，提醒小妹有条小狗没吃上奶。小妹知道后，立刻调整身姿，让没吃上奶的小狗爬上去。虽然如此，小妹依然对大妹不理不睬。

大妹心知肚明，从不进狗窝。它要做的事就是每天静悄悄地来，趴在狗窝门外，看这些可爱的小狗，有时也会给小妹带几根新鲜骨头，看着小妹啃它带来的骨头，大妹总会仰起头，一副开心的样子。是啊，不管小妹有多错，但它是我的小妹呀。

看的时间久了，问题似乎就来了。大妹看到小妹一副幸福的模样，羡慕不已，它顿时萌发了一个奇思妙想，它想当妈妈，尝尝当妈妈的滋味。有一天，趁小妹外出，它迅速溜进狗窝，叼起一只只小狗玩起来，真开心啊，它玩得不亦乐乎，高兴得大呼小叫。正在这时，突然晴天一声雷，大妹身上挨了一口，痛得它哇哇大叫，立马窜出了狗窝。原来小妹回来了，它咆哮如雷，毫不客气地狠狠在大妹身上咬了一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妹不干了，立马与小妹打成了一团。大妹身材高大，很快把小妹压在身下，当它准备咬向小妹肚皮时，大妹忽然看到了小妹鼓涨涨的乳房，还有洁白的乳汁。大妹愣了一下，竟然做出一个令人愕然的决定，它停止了攻击，默默地走开了。我猜想，大妹应该是想到了小妹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如果小妹死了，这些小狗们也活不成了。

我这猜想是有根据的。因为朝夕接触，尤其有了当妈妈的体验，大妹内心发生了深刻变化，一句话，它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小妹的孩子，它想当它们的妈妈，但大妹把这种想法隐藏得很深，从不表露，它每天就是及时给小妹送食物，让小妹把孩子喂得白白胖胖的。在外人看来，它们就是一对好姐妹，一对生死相依的好母狗。

很快，大妹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小狗狗们出月了，它们每天开始以米饭为主，有时也吃点肉，但母奶很少吃了，虽然小妹的乳房依然是鼓鼓的。

大妹认为时机成熟，可以动手了。于是，一天傍晚，它突然向小妹发起了攻击。小妹毫无防备，在大妹凌厉的攻势面前，起初还能抵抗一下，但很快被掀翻在地，咬得遍体鳞伤。小妹明白这不是演习，它迅即逃之夭夭。大妹奋力追击，两条狗应该大战了四五十回合，直到把小妹赶到五公里之外才罢休。

妈妈与大妹之战，小狗狗们个个目瞪口呆，起初有几只还叫几声，后来看到妈妈跑了，也不叫了，一个个望着远方，愣在那儿发呆。它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架呢？

得胜归来的大妹兴奋不已，它愉快地尖叫着，还蹈之舞之，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小狗们十分害怕地躲在一旁，大妹很有耐心，不怒不骂不打，静静躺在它们身边，默默地注视着。

很快有小狗上前试探，摸了摸它的鼻子，它不动，有的爬在它身上，它不动，有的咬它的奶子，它依然不动。小狗狗们放心了，它们是安全的，于是小狗狗们在大妹身上欢快地爬上爬下。这些狗崽子们很快忘记了温暖的家，忘记了曾经的妈妈，在它们眼里，认贼当母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我带来快乐，谁就是妈妈。眼下，大妹就是我的妈妈。

天色渐渐暗了，大妹把已接纳它的孩子们带回狗窝，它像小妹一样，身体弯成半圆，把五只小狗抱在自己怀里。从此以后，它们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像一家人那样快乐生活，大妹计谋得逞，成功地当上小狗们的妈妈。

自然，小妹不甘心，它回来过，跟大妹战斗过，可它根本不是大妹的对手，每次露头，都会被大妹咬得嗷嗷直叫。十几天的战争，小妹身心受到巨大的伤害，它无力再战，也不敢再战。从此，它不敢在大妹和孩子们面前露面。当然，它无法忘记自己的家，还有可爱的孩子们，夜深人静时，它会在旷野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似乎在向上天诉说狗界的不公平。

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小狗们没心没肺，每天都笑哈哈，它们忘记了还有一个母亲正在外面悲嚎。

（责任编辑 高生荣）

李苏章，1964年出生，湖南省茶陵县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作品累计300多万字，部分作品获全国大奖；本人小传被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湖南当代作家大辞典》一书收录，曾供职中建五局一公司，历任党委工作部部长、办公室主任等职，现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