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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焘笔下的陈独秀

2016-04-19本刊编辑部

新传奇 2016年8期
关键词:张国焘新文化运动陈独秀



张国焘笔下的陈独秀

陈独秀和张国焘,是中国革命史上不容忽视的两个重量级人物。在风云际会的20世纪初,张曾为陈的学生,从此二人时分时合,在历史的舞台上演绎了惊人的大戏。张国焘晚年曾著有《我的回忆》,其中有诸多描述陈独秀的文章,资料很是可贵。

“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政论家”

张国焘生于1897年,1916年10月到了北京,成了北京大学的学生。他到北京几个月后,陈独秀才出现在校园中,任文科学长。论辈份,张国焘自然属于学生,他对陈独秀倡导的新文化运动,是最先拥护的人员之一。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张算是发起人,后来因之而被捕。和陈独秀一样,由新文化的倡导而转向马克思主义。

张国焘晚年曾著有《我的回忆》,其中有诸多描述陈独秀的文章,资料很是可贵。比如记叙陈独秀出狱的文字,就描绘出了当时的氛围,陈独秀的英杰仪表跃然纸上:

“过了约两星期,陈独秀先生也未经审判悄悄的被释放了。北大同学在第三院举行大会,热烈欢迎他出狱。我任大会主席并致词,曾热情奔放地说:‘陈独秀先生是北大的柱石、新文化运动的先锋、五四运动的思想领导者,我们可敬的老师……抗议北京政府非法逮捕他,对于他遭受的迫害,深致慰问;对于他的出狱表示由衷欢迎。’陈先生当场发表演说,表示他自己不受压迫与威胁,此后无论在北大与否,仍当继续奋斗。不久陈独秀先生终于接纳同事们的劝告,离京南下,从此再没有回到北大。”

陈独秀与张国焘,按天分都可以成为很好的学者。当时的环境却让他们作了另外一种选择,即由学术而转向政治。陈独秀与张国焘自愿地放弃了学人身份,甘愿做一个革命者,把五四的文化风潮,从书斋转向社会的内部。本来,一个政党的建立是该有充分的酝酿和思想准备的,但这两个北大人却没有精力在学术的层面沉下心来,造就一个新式的中国思想源。

1920年7月,张国焘到上海访问过陈独秀,他后来作了这样的描述:

“他虽然受西方文化甚大的影响,但基本上还是对于中国文化植根甚深的学者。他极富怀疑与批评的精神。他曾多年从事文化工作,文笔生动锋利。他严厉批评孔子的纲常名教思想和康有为等人的尊孔主张,以及一切旧思想和旧传统。他提倡文学革命,发扬科学与民主的精义。凡此一切虽大都导源于西方文化,但他能融会贯通,用以暴露中国固有传统的腐朽面,因而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

陈独秀

张国焘

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较迟,直到1919年初才发表同情俄国革命的文章。到这年底,他被迫离开北京以后,才认定马克思主义是解决中国问题的良方。他的信仰马克思主义,最初也许是受李大钊、戴季陶等朋辈的影响。但进而组织中国共产党,则确是由于他自发自觉的挺身向前。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接受似乎也不是毫无保留的。他常强调要以马克思主义为蓝本,恰当地适应中国的实际环境。

他虽以1915年9月15日出版提倡新文化运动的《新青年》月刊而著名于世。但他早就是中国革命的一个活动分子。辛亥革命时,他曾任安徽都督柏文蔚的主任秘书。他似未加入同盟会,但一直与当时的革命党人及左倾文人交游,也曾因革命失败流亡日本。他不是一个特殊的政治家,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政论家。他的信仰马克思主义和组织中国共产党,主要是由实际政治观点出发。换句话说,中国半殖民地的处境和内部政治的黑暗,以及他个人政治上的遭遇,使他由一个急进的民主主义者走上国际共产主义的道路。

关于为什么要组织中国共产党这一点,我们谈论得很多,涉及的问题也很广泛。就我记忆所及,主要是下列各点:

第一,社会革命的内涵是中国无产阶级和广大穷苦人民的自求解放。以中国实际状况而论,就非走马克思主义所说的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道路不可,证之俄国革命的经历也是如此。

第二,我们觉得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和他所领导的革命运动不够彻底。而无政府主义又过于空想,没有实行的方法。其他各派社会主义的议会政策又不能实现于中国,因中国在可见到的将来不会有良好的议会制度。

第三,未来的中国共产党仍应从事新文化运动、反军阀运动、反日爱国运动等;只要是站在共产党的立场去适应的进行,就没有说不通的道理。

第四,不应顾虑共产主义的曲高和寡,站在革命立场上,应当有一个“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最终目标,长期努力来促其实现。要讲革命——不分主张温和或急进都会被视为洪水猛兽,遭到残酷的镇压,现在我们进而组织共产党,在旧势力的心目中也不过是在十大罪状中加上一条“共产共妻”的罪状罢了。

第五,中国工业不发达,工人数量甚少,文化落后,因此,一般工人还谈不上阶级觉悟,还不能成为共产运动的骨干。但五四以来,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青年日有增加,如果集合起来,就是推进这一运动的先驱。未来的中国共产党虽然一时无夺取政权的希望,但现在就必须认真的发动起来。”

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文献,陈独秀与张所谈,至少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是在落后、贫弱的中国社会,产生社会主义思潮是必然的。陈独秀最初组建共产党,就已意识到像国民党那样的体制是有问题的。

聪慧、果敢、富有人情味儿

在张国焘的眼里,陈独秀聪慧、果敢、富有人情味儿。有时喜怒于色,说一些伤人的话。他不太记仇于人,争论之后,倘认真思索问题,觉得自己有错,还敢于承认,是有气魄的。《我的回忆》对陈独秀的把握,是建立在书生的基点上,并无政客的一面。张国焘写道:

“陈先生曾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此时充当中国共产党的发起人,确实具有多方面的特长。他是中国当代的一位大思想家,好学深思,精力过人,通常每天上午和晚间是他阅读和写作的时候,下午则常与朋友们畅谈高论。他非常健谈,我住在他家里的这一段时间内,每当午饭后,如果没有别的客人打扰,他的话匣子便向我打开,往往要谈好几个钟头。

他的谈吐不是学院式的,十分的引人入胜。他往往先提出一个假定,然后层出不穷的发问,不厌其烦地去求得他认为最恰当的答案。谈得起劲的时候,双目炯炯发光,放声大笑。他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肯轻易让步,既不大显著的差异也不愿稍涉含混,必须说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但遇到他没有考虑周到的地方,经人指出,他会立即坦率认错。他词锋犀利,态度严峻,像一股烈火似的,这和李大钊先生温和的性格比较起来,是一个极强烈的对照。”

张国焘的回忆录不止一次地记录了陈独秀的发脾气、愤怒和焦虑,因为他判断的事情与共产国际的代表是迥异的。一种巨大的力量弥散在他的四周,使之不得前行。那时候他感到了党内独立见解的不易确立,个人的真实感受成了“罪过”。连瞿秋白这样文人气的人,在掌权之时亦带有片面的、激进的一面。政党机器的运作过程,“反将个体的人血肉之感抹杀掉了”。张国焘这样写道:

“他之反对瞿秋白的暴动政策,与我是完全一致的。他认为这种儿戏暴动的行为,不合于科学的马克思主义,也违反列宁关于暴动的遗训;而且事实上每次暴动都遭受严重的失败。他曾屡次向中央进言,改变暴动政策,但无效果。现在,他极愿与我共同纠正瞿秋白中央的错误。

我则指出我们以往一切对中央的劝告,都被当作机会主义的见解,遭受拒绝了。我慎重建议为了有效的挽救中共,和抛弃以往纠纷以及开展以后的光辉前途,应另行组织一个工农党;这个党仍以原有的同志为基础,扩大其政纲要点仍是反对帝国主义和实现土地革命,但不再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瞿秋白中央的一味盲动,是以共产国际的指示为护符的;罗明那滋等共产国际代表,不懂中国情况,任意胡闹,是祸害的根源。如果命名为‘工农党’的新组织,不再是共产国际的支部,而只是国际主义下的友党,一切取决于党内多数,也许可以减少一些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进而由黑暗步向光明。”

张国焘与陈独秀在晚年都放弃了政党事业,在政治的层面无疑是失败者。

关于他们的批判文章和图书,已很是不少。作为一种现象,在讨论二人的历史时,以成败论英雄未必正确。问题在于,在政治上失败了的他们,在文化心理上胜利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其中引发出的教训是什么?张国焘的情况十分复杂,世人对其有好感者不多,暂且不谈。仅陈独秀带给后人的遗产,是丰沛的。

(梁衍军荐自《文史精华》2016 年2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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