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梅，薛 艳

（湖北文理学院 大学英语教学部， 湖北 襄阳441053）

小说《雾都孤儿》是现实主义作家狄更斯的不朽之作，它是17世纪通过济贫法的英国社会最底层人民真实生活的写照。在小说中，作者描写了很多冲突性话语以及小说人物采用的防御性或攻击性的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凸显了他们之间的权势关系。本文以这部小说中的冲突话语为语料，对其中各种权势关系下的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进行分类分析，探究权势语境下冲突性话语的回应策略的语用功能以及权势的动态发展和相应的回应策略之间的关系。

一、冲突性话语与权势

冲突性话语指发生在人类社会成员日常交际中一种普遍而复杂的言语行为。当会话双方因经历、知识、立场、利益等方面的差异而使一方对另一方的言行或观点表示反对，从而产生话语冲突。冲突性话语具有典型的对抗性特征，表现为异议、反驳、争论、争吵等交际双方互不支持的言语行为。权势是冲突性话语研究的关键语境因素，如社会地位、控制的权势、可施加影响的合法权利、平等——不平等的普遍概念（Spencer-Oatey 1996）。[1]权势关系是交际双方关系的体现，制约着冲突话语及其回应策略。冲突性话语模式会因为交际者之间的不同权势关系而有不同的发展态势（Grimahaw 1990）。[2]冲突性话语中的争论、反驳等言语行为贬低了交际对方的正面社会价值，促使其为维护自身面子或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面子威胁而做出反应，这种反应就体现在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中。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的选择是以权势关系的动态发展为参照，往往要顺应交际双方的权势关系（Limberg 2009）。[3]权势关系直接影响着交际双方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的选择，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的选择反映了交际双方的权势关系。

二、不同权势关系下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

小说人物之间的相互抵触、矛盾和斗争，必然来源于生活，小说中的对话旨在重现人们日常生活的交际言语，小说中的冲突话语与现实生活中的冲突话语有着内在密不可分的联系。《雾都孤儿》中的各种权势关系间的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低权势者对高权势者的回应策略

在有权势差异的冲突性话语中，低权势者主要用辩解和提供理由两种策略来回应高权势者。

1.辩解：辩解是指对受人指责的某种见解或行为加以解释，旨在消除这种指责或减少其严重性，从而减轻指责给自己面子造成的的损失。[4]例如《雾都孤儿》第七章中奥立弗奋起反抗打倒侮辱自己母亲的诺亚，诺亚在向老板娘告状后，奥利弗和老板娘之间的一段对话：

（1）“瞧你个兔崽子，你干的好事，是不是？”苏尔伯雷搡了他一下，劈头就是一记耳光。

“他骂我妈妈。”奥立弗回答。

“好啊，骂了又怎么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苏尔伯雷太太说道，“那是你妈活该！”

“她不是那样的。”奥立弗说道。

“她是。”苏尔伯雷太太宣称。

“你撒谎！”奥立弗说。

苏尔伯雷太太是棺材店的老板娘，奥利弗作为刚进来的小学徒，理应接受她的管束和差遣。高权势者苏尔伯雷太太对低权势者奥立弗的过激反抗行为进行了指责，责骂他不顺从师兄反而打架闹事给她添麻烦。面对老板娘不顾缘由地袒护诺亚，继而贬低辱骂自己妈妈的面子威胁行为，奥利弗很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权势差异，为了顺应彼此的权势关系，用“她不是那样的。”和“你撒谎！”来进行辩解。他采用的是防御性回应策略来抗击老板娘的无理和侮辱。

2.提供理由：提供理由是指把事情为什么这样做或那样做的道理呈现出来。当会话双方对某事看法存在分歧时，一方通过提供理由向另一方来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仍以《雾都孤儿》第七章中奥利弗和苏尔伯雷太太间的对话为例。

（2）“瞧你个兔崽子，你干的好事，是不是？”苏尔伯雷搡了他一下，劈头就是一记耳光。

“他骂我妈妈。”奥立弗回答。

“好啊，骂了又怎么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苏尔伯雷太太说道，“那是你妈活该！”

“她不是那样的。”奥立弗说道。

苏尔伯雷太太根本没考虑诺亚和奥立弗打架的前因后果，直接袒护诺亚，训斥奥立弗引发了言语冲突。作为弱势方的奥立弗，为了降低与高权势老板娘立场相异对人际关系带来的负面影响，通过提供理由说明自己做法的正确性，证明老板娘观点和判断错误，试图说服她分清是非，改变立场。奥利弗提供的理由是“他骂我妈妈。”即诺亚辱骂自己的母亲，自己忍无可忍才动手的。此策略按常理，能减轻自己的异议给老板娘带来的面子损伤程度，有合理性和说服性，从而维护他们之间的正常关系。但由于老板娘对奥立弗的偏见和厌恶，此理由没有改变她的固执己见，仍旧严厉斥责奥利弗。

（二）高权势者对低权势者的回应策略

在非对等权势关系的冲突性话语中，高权势者主要采用威胁、贬低对方权势、实施权势等手段回应低权势者。

1.威胁：威胁作为一种面子攻击性的交际策略，是用威力逼迫恫吓使人屈服。在非对等权势语境中，当会话双方的观点出现异议时，高权势者常会选择威胁作为攻击性回应策略迫使低权势者做其不愿做的事情，试图达到消除分歧、防止对方进一步反对的目的。威胁策略通常会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一种负面后果，即施加给对方不合作的惩罚。[5]《雾都孤儿》第四十四章中，南希为了搭救奥立弗要去和露丝赴约。约定时间快到了，可赛克斯坚决阻止南希出门。

（3）“你放我出去，听见没有——现在——马上——”姑娘全力抑制住一腔怒火，喃喃地说。

“不行！”赛克斯说道。

“告诉他，放我出去，费金，放我出去，这对他有好处，听见没有？”南希大喊大叫。

“听见没有！行啊！我要是过半分钟还听见你在说话，狗就会一口咬住你脖子，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尖声嚷嚷。真是见鬼了你，贱货。怎么回事？”赛克斯转身面朝着她。

此例是在非对等权势关系的语境中贼首赛克斯和他的手下南希之间的一次冲突性会话。会话中南希的直接命令（“你放我出去，听见没有——现在——马上——”）和肆无忌惮的大吼大叫（“……听见没有？”）威胁了赛克斯的面子，引发了双方的冲突。赛克斯在贼窝里权势地位最高，自然毫不退让，顺应上级兼主人对下级兼仆人能随意制裁惩罚这一权利对南希做出威胁性回应（“……我要是过半分钟还听见你在说话，狗就会一口咬住你脖子，……”）并告知“会被狗咬”这个负面后果就是对违背自己命令的惩罚。

2.贬低对方权势：贬低是故意降低对人或事物的评价。在塞克斯领导的偷盗群体里所有成员都是未成年孩子，他们在身体上处于弱势，在基本生存条件上都依赖并受控于赛克斯，因此贼首和任何一个成员的会话都是具有明显地位权势区别的会话。在非对等权势双方的会话中，当低权势者在观点上与高权势者存在分歧并提出异议时，高权势者为了防止自己面子受到进一步威胁，会采用贬低对方权势的攻击性回应策略。《雾都孤儿》第十六章中，南希为自己帮助赛克斯让奥立弗重返贼窝心存内疚。

（4）“你可从来没像今儿晚上这么懂事呢，哈哈。亲爱的，戏演得真漂亮。”费金说道。

“是又怎么样？”南希说道，“当心，别让我演过火了。真要是演过火了，费金，你倒霉可就大了，所以我告诉你，趁早别来惹我。”……

“你什么意思？天打雷劈的！你知道你是谁，是个什么东西？”赛克斯咒骂道。

尽管南希在黑暗和罪恶的世界中成长，但她始终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她对费金夸赞自己带回奥立弗回贼窝一事很反感，并警告他不要再逼她做坏事，这是对费金权势的挑战。费金明白此时不适合挑衅盛怒中的南希，就暗示赛克斯是继续谈话的合适人选。赛克斯也觉得尽快让南希恢复理智关乎他个人的声誉和影响力，于是开始了他的咒骂（“天打雷劈的！”）和贬低侮辱（“你知道你是谁，是个什么东西？”）。在贼窝这一特别的环境中，赛克斯是高权势者，有绝对的权威和无上的权力来决定自己的评判方式，下属应无条件接受。在这种权势关系下，赛克斯用带有侮辱和威胁意味的反问句来质问南希，以此方式间接宣称自己的权势，同时贬低了南希的身份地位，这是高权势者对低权势者威胁自己面子的一种反击，是攻击性回应策略。

3.实施权势：实施权势是指当会话者中低权势方反驳或质疑高权势方的观点时，后者为了维护自身面子、坚持个人立场对前者采取的一种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该策略中高权势者通常会用威严的言辞强迫低权势方实施某一行为或告知其会承担由于意见分歧所带来的负面后果，权势的威慑力明显，面子威胁性强。《雾都孤儿》第十一章中奥立弗因同伴的诡计被当成小偷抓到警察局，被偷手绢的当事人布朗罗先生在警察局和治安推事范昂先生间有一段对话：

（5）“叫他起誓。 ”

“起誓前我必须声明一句,”布朗罗先生说，“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的的确确不敢相信——”

“先生，住嘴。”范昂先生专横地说。

“先生，我非说不可。”老绅士毫不示弱。

“立刻给我住嘴，不然我可要把你赶出法庭。”范昂先生说道，“你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你怎么敢威胁一位推事？！”

会话中推事要求当事人在起诉奥利弗偷盗之前起誓，布朗罗先生看到奥利弗眼中的善良和无辜，加上没有亲眼见证其偷窃行为，并未马上遵从起誓的命令，而是执意要声明自己的判断。在推事要求他立刻住嘴时仍然毫不示弱地坚持要说明奥利弗极可能是无辜的，这无疑是对推事命令的公然违抗，对警察局官员权威的挑战。推事实施了禁止当事人发言（“先生，住嘴。”）的权利，对提出异议的当事人给予赶出法庭（“立刻给我住嘴，不然我可要把你赶出法庭。”）的警告。为避免当事人继续提出异议，实施权势是坚持自己立场的一种常用回应策略。此外推事还用带有浓厚感情色彩的疑问兼感叹句（“你怎么敢威胁一位推事？！”）表达自己的激愤和惊诧，从而显示自己身份的尊贵，以加强实施权势的不可违抗性。

（三）权势对等者间的回应策略

在权势对等语境下的冲突性话语中，会话者主要采用讽刺和负面评价等回应策略。

（6）“不知道，做贼心虚！ ”赛克斯怒吼道，“没听见嚷嚷吗？”

“比尔，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又不是死人。”犹太人回答。

“喔，没听见，费金啊，半分钟前，你要是那只狗就好了。”赛克斯发出一声恶狠狠的冷笑。

“为什么？”费金问道，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因为政府虽说记挂你这号人的小命，你胆子连野狗的一半都赶不上，可它才不管人家高兴怎么样杀掉一只狗呢。”赛克斯一边回答，一边意味深长地合上折刀。

贼首赛克斯和二号头子费金共同管理这个偷盗群体，他们狼狈为奸，在地位和权力上势均力敌。例（6）中会话双方处在权势对称语境中，两个强盗头子权势对等却各执己见，用互相嘲弄来攻击对方面子。费金表示对赛克斯迁怒打骂狗一无所知，赛克斯判断费金做贼心虚才说毫不知情，在遭到对方再次绝对否定（“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又不是死人。”）之后，赛克斯把费金比喻成一条狗——不顺从主人是要受到教训的狗。对于费金的疑问，赛克斯又用“没有胆子的野狗”进一步讽刺费金，这是攻击性回应策略。事实上两个强盗头子互相依存，互惠互利。会话中费金装聋作哑就是对赛克斯权势的忽视和挑衅，赛克斯用讽刺手法回应也是要凸显自己权势，双方对彼此的不礼貌回应策略体现了冲突中权势的竞争性。

2.负面评价：评价指交际者对命题或实体的情感、观点或态度的表达(Hunston＆Thompson 2000)，是衡量评定人或事物的价值。[7]此文的评价指针对某人的举止行为和观点意见等做出情感和态度上的研究和评估。正面、积极的评价是维护并增强对方面子的言语手段；负面、消极的评价是攻击甚至毁坏对方面子的言语暴力。评价有强弱之分和层递性，强势负面评价是施为用意得到加强的负面评价；逐层递增的负面评价能增强语力和面子威胁效果。《雾都孤儿》第六章中，棺材店老学徒诺亚因嫉妒老板重用新来的奥立弗而对他进行嘲弄，以发泄不满。

（7）“济贫院，你真是蠢到家了，”一滴泪水顺着奥立弗的脸颊滚下来，“谁让你这么哭鼻子？”

给予常规护理，即指导儿童家长定期携儿童进行疫苗接种，对儿童家属进行健康教育，介绍每次所接种疫苗的作用，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注意事项等，时家长对疫苗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询问家长，儿童在近1个月是否出现某些疾病，是否应用药物治疗等，以及饮食、睡眠情况，进行综合评估，确定是否继续疫苗接种；疫苗接种后应留观30 min，并告知其下次疫苗的接种时间等。

“不是你，”奥立弗赶紧抹掉眼泪答道，“反正不是你。”

“噢，不是我，嗯？”诺亚冷笑道。

“对，不是你，”奥立弗厉声回答，“够了。你别跟我提起她，最好不要提。”

“最好不要提？”诺亚嚷了起来，“好啊。不要提。别不知羞耻了。……我对此深感遗憾，我相信大家都是这样，非常非常同情。不过，你得知道，你妈是个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

“你说什么？”奥立弗刷地抬起头来。

“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诺亚冷冷地回答。

例（7）中奥立弗和诺亚同为棺材店的学徒，双方是权势对称关系。诺亚一再提起奥利弗的伤心事，奚落中夹杂着假惺惺的同情语气，他用“你真是蠢到家了”对奥立弗进行负面评价，贬低了奥立弗。两次使用“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侮辱他的母亲，会话冲突跃然纸上。双方权势均衡，对于奥利弗的否定，诺亚采取了攻击性回应策略——强势负面评价，运用了不礼貌的语言表达:禁忌语（“蠢到家”、“贱货”）和侮辱性言语（“不知羞耻”、“里里外外烂透了的贱货”）。从贬低到侮辱递增的负面评价以及反问句（“噢，不是我，嗯？”、“最好不要提？”）加强了负面评价的语力，贬低了对方的地位也损坏了其母亲的名誉。言语冲突的不可调和最终上升到肢体冲突，下文中奥利弗愤然起身把诺亚打倒在地。

三、动态权势关系和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

交际中权势并非绝对被一方占有，会话双方的权势关系有时会出现竞争趋势，从而使权势关系呈动态发展状态，权势关系的变化使交际者在冲突性话语中所采取的回应策略发生相应变化，冲突性话语就呈现不同的发展模式。Verschueren（2000）的语言顺应论可以为从语用角度分析权势的动态发展和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提供理论依据。语言顺应论阐述了语言选择过程的三个特点:可变性、商讨性、顺应性。[8]此处顺应性是双向的：会话者选择的语言必定是顺应既定语境的，语境也会为顺应已选择的语言而发生变化。语言顺应论为解释权势的动态发展和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提供了语用视角，会话中人际关系制约着语言策略的选择，非对等权势关系对语言策略的选择的影响尤为明显。下面从语言顺应论视角分析《雾都孤儿》中权势动态发展时，会话者如何选择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以及随后冲突性话语模式的变化发展。

《雾都孤儿》第四十四章具体语境：赛克斯与老犹太在聊天，南希姑娘蜷缩着身子坐在一个矮凳上。十一点了，南希希望能按时外出赴约，向露丝履行诺言。

（8）“哈罗。”赛克斯大声地说，“南希，晚上都这功夫了，小丫头还要上哪儿去啊？”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姑娘回答。

“你不知道我知道，”赛克斯说，“哪儿也别去。坐下。”

“我不舒服，我先前跟你讲过的，”姑娘答道，“我想吹吹凉风。”

“那你休想出去。”赛克斯一口拒绝，站起来锁上房门，抽出钥匙，又扯下她头上的软帽，扔到一只旧衣柜顶上。“行了，”那强盗说，“眼下就安安静静呆在老地方吧，好不好？”

“一顶软帽，多大一回事，还想留住我？”姑娘脸色一片煞白。“你是什么意思，比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不知道我在——噢！”赛克斯嚷嚷着转向费金。“她疯了，要不然绝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你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你放我出去，听见没有——现在——马上——”姑娘喃喃地说。

“不行！”赛克斯说道。

“告诉他，放我出去，费金，这对他有好处，听见没有？”南希大喊大叫，用脚踩着地板。

“听见没有！”赛克斯在椅子上转了个身，面朝着她。“行啊！我要是过半分钟还听见你在说话，狗就会一口咬住你脖子，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尖声嚷嚷。真是见鬼了你，贱货。怎么回事？”

“让我出去，”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随后便在门边的地板上坐下来，说道。“比尔，让我出去吧。你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你不明白，真的。只要一个钟头——就够了——就够了！”

“胡说八道，这小娘们要是还没疯得没个底，我敢把我的手脚一只一只割下来。”赛克斯吼叫着，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起来。”

（8）例中冲突性话语发生的双方具有双重身份，赛克斯和南希既是贼首和窃贼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又是密切的情人关系。在会话开始部分赛克斯问候南希，南希提出要出门的要求而被拒绝引发了会话冲突。此时双方是以情人关系为主，双方权势相当，赛克斯实施权势，禁止南希外出（“哪儿也别去。坐下。”）南希提供理由（“我不舒服，我想吹吹凉风。”）要求外出。在遭到赛克斯的强势否定（“你休想出去。”）后，南希运用了反问句来讽刺赛克斯（“一顶软帽，多大一回事，还想留住我？”……“你是什么意思，比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是攻击性回应策略。我们从双方不礼貌回应策略中看到冲突中权势的竞争性。接着南希在费金面前对赛克斯发出命令（“你放我出去，听见没有——现在——马上——”）损害了赛克斯的面子也贬低了他的贼首身份，引发进一步的会话冲突。由于双方的双重身份关系，赛克斯采取了攻击性回应策略——命令威胁（“听见没有！”）强势负面评价和禁忌语（“真是见鬼了你，贱货。”）此外，感情强烈的质问句（“怎么回事？”）和上述回应策略一起加强了负面评价的语力，贬低了南希的地位，凸显了自己的权势。由于赛克斯的一再阻拦，导致了语境的新发展，南希开始顺应自己作为赛克斯下属的身份——一个被强盗头子任意指挥的小仆从。权势关系从以情人关系为主转化成以主仆关系为主，处于高权势地位的赛克斯开始采取威胁和实施权势（“我要是过半分钟还听见你在说话，狗就会一口咬住你脖子，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尖声嚷嚷。”）；而南希成为低权势者，她的回应策略由攻击性转为防御性，向赛克斯提供外出的理由，主动降低要求，缩短外出时间，试图说服对方（“比尔，让我出去吧。……只要一个钟头——就够了——就够了！”）。这是南希为了顺应变化了的语境关系做出的回应策略的改变。赛克斯在南希的请求退让下，气焰持续嚣张，采用威胁和攻击性负面评价（“胡说八道，这小娘们要是还没疯得没个底，我敢把我的手脚一只一只割下来。”）甚至使出粗暴的行为（抓住她的胳膊），以此在费金面前彰显自己的绝对权威地位。受制于双方的非对称权势关系，会话冲突最终以低权势者服从权威和暴力而结束——南希最终没能按约去和露丝会面。

四、结束语

冲突性话语与权势之间具有很大的关联性：权势作为重要的语境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冲突性话语的回应策略。在权势不对称语境中，高权势者苏尔伯雷太太经常使用威胁、贬低等攻击性回应策略，低权势者奥利弗主要采取辩解、提供理由等维护或挽回自身“面子”的防御性回应策略。这表明高权势的会话参与者有更多实施不礼貌言语行为的自由（Culpeper 2008）。[9]在权势对称语境中，会话者主要采用讽刺或负面评价等回应策略凸显权势和实现权势的竞争。在语篇层面，权势的动态发展与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也表现出交际双方的权势并非静止不变，而会随着矛盾升级或者矛盾转换呈现出动态竞争性，即交际者的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随权势关系的变化而变化。在不同权势关系制约下，冲突性话语呈现逐步升级、缓和、或僵持等不同变化态势，这表明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对权势关系的动态顺应和权势在话语选择中的操控作用。对小说《雾都孤儿》中不同权势关系下冲突性话语的研究，“权势的高低操控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的选择”有助于读者深入地理解英国社会不平等性造成了低权势平民的苦难生活。

［1］Spencer-Oatey,Helen.Reconsidering Power and Distance[J].Journal of Pragmatics,1996（26）：1-24.

［2］Grimshaw,Allen,D.Conflict Talk:Sociolinguistic Investigations of Arguments and Conversation[C].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3］Limberg,Holger.Impoliteness and Threat Response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9（41）：1376-1394.

［4］许艳玲.汉语语境下教师对学生冲突性话语的回应策略与面子的语用分析[J].兵团教育学院学报，2013（1）：57-61.

［5］龚双萍.冲突性话语回应策略与权势的语用分析[J].外语学刊，2011（5）：76-81.

［6］Lachenicht,L.G.Aggravating Language:A Study of Abusive and Insulting Language［J］.Paper in Linguistics，2009（4）：607-687.

［7］Huston,S.&G.Thompson.Evaluation in Text:Authorial Stanc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Discourse ［C］.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8］Verschueren,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9］Culpeper,Jonathan.Reflection on Impoliteness，Relational Work and Power ［C］//In Bousfield,Derek.＆ Locher,Miriam A.(eds.).Impoliteness in Language:Studies on Its Interplay with Power in Theory and Practice.Berlin/New York:Mouton de Gruyter,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