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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里的社会和谐思想

2016-02-12张践中国人民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北京100872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中庸和谐社会儒学

张践(中国人民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2)



《中庸》里的社会和谐思想

张践
(中国人民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2)

[摘要]《中庸》是儒学重要的著作,集中阐述儒家的哲学思想,其中包含着丰富的社会和谐观念。为了维持社会和谐,儒家倡导“持中守正”的思想方法,反对任何极端主义的行为方式;为了使社会成员心态和谐,儒家提倡“素位守常”的生活方法;为了促进各个民族、国家之间的和睦相处,儒家主张“并行不悖”的发展理念。《中庸》中的和谐思想,对于我们当代社会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关键词]儒学;《中庸》;中庸之道;和谐社会

《中庸》是儒家四书之一,集中讲述了儒家所提倡的“中庸之道”。简单说,中庸之道就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办事情不走极端。而实行“中庸之道”,就是要达到促使社会和谐的目的。子思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这里实际上把“中”与“和”放到了“体”和“用”的位置上。“中”是根本的原则和方法,而“和”则是要实现的目标。即通过运用中庸之道,实现社会的和谐。在这里,《中庸》特别强调了中道对于建立和谐社会的价值。为此,儒家提倡思想方法上持中守正,生活态度上素位守常,发展观念上并行不悖。

一、持中守正的思想方法

《中庸》引孔子的话说:“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以下凡引本书不再标注)君子、小人,是孔子评价人的时候最常用的概念,君子是士人应当追求的榜样。关于君子的概念,儒家经典中有多种论述,但是最基本的含义是指道德高尚之人。而小人在儒家的经典中,则多是指道德品质缺失的人。在这里,孔子明确把“中庸”和“反中庸”作为君子、小人的基本差异。为什么君子的行为应当是坚持中庸之道?因为君子以修德立身为根本,能够通过“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的反思过程,发现自己心中禀赋于上天的善良本性,然后再依照本性行事,就是“率性之谓道”,就自然符合包括“中庸之道”在内的各种道德。如首章所示:“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能够自反本心的人,就会在行动上符合这种根本的大道。孟子通过尧、汤武说明君子如何“自返本性”。他说:“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孟子·尽心下》)

小人的行为正相反,是由于小人在为人处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素隐行怪”、“半途而废”就是小人反中庸的具体表现。第一种态度是“索隐行怪”,即在现实社会上遇到困难后,就放弃了中庸之道,而靠走极端方法博取社会的关注。“索隐”是指一些学者不去研究当务之急的现实社会问题,而是在一些隐逸偏僻的问题上做功夫。如朱熹注释说:“索隐行怪,言深求隐僻之理,而过为诡异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主要是由于研究现实的社会问题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是否可行效果立显,容易被否定。而做那些偏僻古远的“学问”,既可以绕过尖锐的社会矛盾,又可以欺世盗名,吸引眼球。“行怪”则是指行为放荡怪癖,以自己不符合社会伦理规范的行动来引起社会的关注,其实这也是一种违反中庸之道的逃避行为。例如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即曹魏正始年间(240~249)的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和阮咸七人。当时社会处于动荡时期,司马氏和曹氏争夺政权的斗争异常残酷,导致民不聊生。文士们不但无法施展治世的理想,而且时时担忧生命,因此崇尚老庄哲学,从虚无缥缈的神仙境界中去寻找精神寄托,用清谈、饮酒、佯狂等形式来排遣苦闷的心情,“竹林七贤”成了这个时期极端文人的代表。从正统的儒家立场看来,“素隐行怪”的作风是不符合中庸之道的。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也存在着“素隐行怪”呢?那些奇装异服,行为怪癖的青少年,例如“嬉皮士”、“朋克”等等,都是这样的典型。

第二种态度是“半涂而废”。涂通途,即半途而废。朱熹注释说:“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也就是说一些人开始正确选择了中庸之道,但是行至半途力不能及,所以放弃了。当然“力之不足”有多种情况,可能只是实力的不足,但可能更多的则是定力不足,因外界欲望的诱惑而放弃中庸之道,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夫子自谓:“吾弗能已矣”,就是说我是不能自已的。朱熹注释说:“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因为孔夫子能够做到“率性至诚”,因此可以“志诚无息”,坚守中庸之道不辍。

第三种态度是“遁世不见而不悔”,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孔子生逢春秋战国的乱世,终生坚守中庸之道不易。孔子宁愿不为世人知晓,也不用“索隐行怪”的方法哗众取众,盗取功名。同时坚持实行中庸之道,即使没有得到社会的重视也绝不做半途而废的事情。因此在当时的社会上孔子及其学生们显得落落寡合,不合时宜,被一些世俗之人看成“知其不可而为之者”(《论语·宪问》),“累累若丧家之狗”(《史记·孔子世家》)。但是孔子本人对此只是一笑置之,仍然以无怨无悔的精神坚持死守善道,并通过著书立说,教育学生使之发扬光大,因此孔子才成为中华文化的圣人。

孔子非常推崇历代圣王处理事务的中庸方法,他说:“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用今天的观点解读《中庸》这一章的思想,颇有一些领导科学的意味。从儒学发展史上看,子思是将孔子的认识论发展成了方法论。孔子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也就是说,孔子在调查时,善于通过比较、推论获得新知。本来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过通过对方的两方面的极端言论的诘难,综合分析而获得新知。《中庸》这段话,既包括认识方法,同时又产生出符合中庸之道的工作方法。笔者认为其中至少包括三方面的内容。

其一,“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朱熹注释说:“舜之所以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诸人也。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好问”就是在了解事物的时候,首先要放下主观成见,多听多问,看看民众是如何想的,他们对事物有什么看法。儒家一向认为:“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泰誓中》)所谓的“天命”、“天道”,都是通过民众的眼睛看到的,通过民众的耳朵听到的。敬畏天命、遵循天道,首先必须尊重民意,了解民众的呼声。舜帝不仅“好问”,而且特别“好察迩言”,即听听普通民众浅显的言论。只有保持了这种谦逊的态度,才能真正听到来自社会最底层的声音,把握社会发展的最深层的问题。

其二,“隐恶而扬善”,朱熹注释说:“即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则隐而不宣,其善者则播而不匿,其广大光明又如此,则人孰不乐告以善哉。”对于民众意见中善良的、美好的事物要大力提倡;对于其中恶劣的、庸俗的东西则要压抑、隐藏,不使之流传。传说舜在传位给禹的时候曾经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尚书·大禹谟》)这里所说到的“允执厥中”,也包含了在善和恶之间的把握。因为“人心惟危”,故民众的意见不会是完全正确的,如果让那些负面的东西得以流传,则丧失了圣王“道统”导民向善的宗旨。

其三,“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朱熹注释说:“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也就是说,对于收集到民众的言论,特别要注意其中两方面极端的言论,只有把握了两端才是全面的。但是对于差异极大的极端言论,不能都简单地当成民意全面用于施政。孟子说:“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孟子·滕文公上》),更何况于人,更是千差万别,利益要求悬殊。因此在行政的时候不仅善于体察民情,并能够在两端之间保持中道,把握多方的利益平衡,用其中道于民,这样才能得到大多数民众的欢迎。朱熹又说:“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

总之,通过这“三步思维法”,我们可以看到古代的圣王的明道之法,行道之规。它不仅反映了舜帝认识事物时的精细审慎,也反映了舜帝处理事物时的辩证明达。我们可以作为一种良好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借鉴吸收。

二、素位守常的行为方式

为了在社会形成一种和谐稳定的氛围,儒家提倡“素位守常”的思想。子思说:“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素其位而行”的内容是:每个人都要安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职业,行所当行之事。这是一个教人们如何立身处世的态度问题,也是保证社会和谐安稳的大问题。孔子说:“中庸之为德也,民鲜久矣”(《论语·雍也》),认为缺乏中庸之德是社会混乱的原因。很重要一点,就是人们不安于本分。当今社会舆情嚣嚣,网络上充斥着各种极端的言论,正是这种不安本分的心态的具体表现。

《中庸》一书没有回避社会的矛盾和问题,明确提出了“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社会存在富贵、贫贱,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可以有不同的态度。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怨天尤人,有人试图取而代之,有人主张赢家通吃……儒家的立场不同于这些观点。儒家并不认为富贵都是合理,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关键要看富贵是如何获得的,必须取之有道。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当社会上很多“富且贵”不可求的时候,儒家主张“素其位而行”,要安贫乐道。孔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先进》)颜回的快乐,绝不是对贫困的生活快乐,而是因为自己信守了道义的原则,不为原则出卖灵魂的快乐。子思说:“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就是讲君子的一种职业道德,就是要有干一行爱一行的良好心态,在每一个行业的奉献中找到成功的快乐。

儒家这种“素其位而行”的观念,与某些所谓的“现代观念”很不一致,因此容易引起很多人的误解。西方近代资本主义革命之后,“自由、平等、博爱”的观念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似乎凡是有违平等的观念都是反动的,都应当在“革命”中被推翻。但是如果深入理解西方的价值观念,那么我们就会看到,西方所说的“平等”不是结果的平等,更不是说每一个人都应当获得平等的财富,而仅指公民身份的平等。其实在各种社会机会面前,财产私有制度使那些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仍然有平民们无法企及的优势。不过西方经过对资本原始积累阶段企业利润最大化经营理念的反思,采用了普遍的福利政策,使得社会贫富差别缩小,因而使得社会能够和谐运转。当然这也需要生产力发展长期的积累,需要几代人为此付出坚苦的代价。而社会的发展,需要一个渐进的量变过程。只有当社会生产力积累到一定程度,社会才会发生质变。那种“杀富济贫”式的“不断革命论”,并不能自动带来生产力的发展,而只能在不断的动乱中破坏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在社会发展的积累阶段,创造一种和谐安定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儒家“素其位而行”的观念,正好适合了社会稳定发展时期的需要。

“素其位而行”在具体做法是:“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在存在富、贵、贫、贱,等级差异的社会中,最常见的现象就是居上陵下,在下援上。当然首先是在上位者要做出表率,不能欺凌下属。而我们的社会中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炫富斗富等等,都会激起下层民众的极大反感,有违中庸和谐之道。同样居下位者攀附权势、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结党营私,也只能造成社会秩序的紊乱。所以子思说“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君子在存在差异的社会中,要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最终等待命运的决定。而那些没有道德的小人,则希图通过投机取巧获得侥幸的成功。因此说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这里涉及到一个关于命运的问题。过去在极左的年代里,一提到命运一词就马上被批判为“唯心主义”。其实我们实事求是地看,社会人生确有一些个人意志无法左右的大形势、大环境,这也不是我们仅仅凭借愿望就可以改变的。比如人出生的时代、国家、家庭、身体先天条件等等,都是客观存在的。对于这些问题,不可能因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因此儒家不像墨家那样否定命运的存在,墨子说:“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见命之物,闻命之声者乎?则未尝有也。”(《墨子·非命上》)同时儒家也不像道家那样主张顺从天命。庄子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庄子·人间世》)儒家则主张在社会大形势不可改变的情况下,君子应当努力为善,按道德的标准行事,孟子说:“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下》)“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孟子·尽心下》)孟子的这些思想,就是对子思“君子居易以俟命”思想的发挥。儒家的命运观,是主张在客观大环境无法人为改变的前提下,应当尽量发挥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努力按规则行事,最终等待命运的裁决。后来这个思想就被通俗地演绎成一句俗话:“尽人事而听天命”。在承认“天命”的前提下,孟子还特别指出:“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孟子·尽心上》)“不立乎岩墙之下”就是“君子居易”的另一种说法,强调道德君子不干铤而走险的事情。

本章提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这个思想在当代社会是极富有教育意义的。当前我们国家实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既然是市场经济,有人就认为必然需要有一定冒险精神,因此“富贵险中求”成为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的口头禅。其实这既是对真正市场经济的误解,也是对中国优秀传统的背弃。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指出,敢于冒险,追求高额利润并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精神,这样的冒险家古往今来都有,但并没有促成市场经济体系的建立。资本主义精神在于通过精确地计算赚取合法利润的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就需要严谨的工具理性精神。而我国在市场经济发展初期的确有一批冒险家利用国家法律、法规、政策尚不健全的机会发了大财,但这也对社会造成了一种非常不良的引导,使人们误以为市场经济就是要敢于冒险,于是大胆狂想、疯狂借贷、虚假宣传、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其结果只能是制造虚假繁荣,破坏市场经济秩序。他们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并非承担一定的投资风险,而是指寄希望于违规操作而不被发现的“侥幸”,这正是《中庸》所说的“小人行险以徼幸”,我们应当引以为鉴。

三、并行不悖的发展理念

子思说:“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本章的内容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孔子思想的评价。孔子是中华文化的最大继承者,远承传说中的圣王尧、舜,近承周朝的开创者文王、武王、周公。同时孔子的思想又顺应自然的规则,符合天人合一之道。中华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连续性创新,而不是像其他文化一样创新必与前代文化断裂。在这里,孔子的“祖述”和“宪章”起了很大的示范作用。古代的优秀文化赖孔子得以流传,后代的文化赖孔子以开新。所以后人形容孔子的文化价值“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第二部分是对儒家思想中“和而不同”、“殊途同归”性质进行了精辟的论证,这也是中庸之道的重要内容。“和”与“同”的关系是中国哲学的一个古老命题,是对中国古代民族多元共生历史实事的正确反映。西周太史史伯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国语·郑语》)在这里,史伯提出了“和”与“同”这样两个形式近似但是本质不同的概念。“和”是不同事物的矛盾统一,“以他平他”指不同事物的并存、交织、掺和、影响,故内部生机勃勃,形成“丰长万物”的生动局面。相反,同一事物的简单叠加就是“以同裨同”,不仅不能产生新生事物,而且自己也会衰老、枯竭、灭亡。春秋时期齐国的宰相晏婴继承了史伯的和、同思想,他说:“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婴用烹饪作比喻,各种鱼、肉,必须加上不同的佐料,并使用不同的火候加工,才能做出美味佳肴。这是因为不同的原料性能不同,相互配合、相互补充、相互弥补,才能使之达到最佳效果。晏婴用和同的关系告诉齐景公:“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同上)君臣之间不同的意见可以相互补充,纠正不足,防止偏差。孔子继承了史伯、晏婴的和、同思想,并将其进行了提升,他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孔子将和、同之辨上升到君子、小人的道德判断高度,认为盲目追求绝对同一的人是小人,而能够容忍不同意见的人才是君子。自此之后,儒家学者彻底否定了追求绝对同一的观念,而将“和而不同”当成文化的最高境界。《中庸》第一章提出了“中和”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易传》则提出了“太和”说,“天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追求不同事物的矛盾和谐,是儒家中庸思想的精髓,也是中国古代历史几千年中多民族可以和谐共生的指导思想。同时儒家学者认为,坚持各种不同的思想,走不同的道路人,最终都会走到一起,这就是“殊途同归”。《周易·系辞下》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中庸》第三十章讲和而不同,可以看到三层递进关系。第一层是说:“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天与地是不同的,但各具自己的功能和作用。地的作用是“持载”,天的功能是“覆帱”,既不能相互替代,又可以相互配合,并不存在谁战胜谁,谁消灭谁的问题。春夏秋冬四季的“错行”,日月昼夜的“代明”也是如此,不能说哪一个季节更好,太阳比月亮更重要。在儒家的辩证思维的系统中,一切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谁也离不开谁。第二层是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这就是说,世界之大可以使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发展空间,可以并行不悖,互不侵害。中华文明的这种认识,就与当今世界上另一主流文明——亚伯拉罕系文明的认识根本不同。它们这些宗教文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强调一神崇拜,认为世界上只有唯一的“真神”,只有皈依他们的“神”才能得到救赎,因此需要用自己的文明取代其他文明。他们从根本上认为各种文明之间是相互排斥的,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文明冲突论”。我们应当大力弘扬儒家“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观点,用儒家的“和而不同论”替代“文明冲突论”。第三层是说:“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小德”讲的是具体的道理,各说各的,各行其道;“大德”讲的是各种“小德”中包含着共同性,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普遍原理,用基督教文明的话讲就是“普世价值”。朱熹注释说:“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体之分;大德者,万殊之本。”朱熹用自己的“理一分殊”说来解读“小德”、“大德”的关系:“小德”如川,各行其道,所以不悖不害,“大德”如水,能够反映天下所有水的共同性质,“敦化”、“并育”万物。在当今世界上,“理一分殊”说为各种文明的对话提供了一种根本性的思想方法,让人们在承认相互差异的前提下去寻找各种文明的共同点。当代中国著名学者费孝通先生生动地比喻说:“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也许就是对《中庸》的发挥吧。以“小德川流,大德敦化”的精神处理世界各国关系,就会有一个和谐的世界。

[注释]

责任编辑:郭美星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79(2016)04-0081-06

[收稿日期]2016-03-22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国际政教关系比较研究”(编号:12JJD730004)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张践,中国人民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教授。事上,一切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私欲蒙蔽了心中的善良本性。只有坚守心中善良本性的君子,才能时时处处做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才能在财富面前做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说“无欲则刚”,所以才能在办事的时候不偏不倚,无过不及。相反小人为人处世,为了一己之私欲,就敢于做出各种违反中庸之道的事情。“无忌惮”就是孔子对小人“反中庸”之性的一种批判。当今的世界,各种极端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原教旨主义、全盘西化论)大行其道,表面看上来他们都有各种冠冕堂皇的口号,用各种貌似诱人的美好前景欺骗群众。但是如果剥开他们的画皮,人们看到的都是那些小人为了一己之私所行的种种“不义”。因此反过来说,当我们看到种种肆无忌惮的极端行为时,我们也可以推断其背后必有各种不可告人的私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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