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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如歌:如你的面临

2016-01-13浪子

青春 2015年10期
关键词:公共汽车尘世乘客

只有故乡才能拯救故乡

故乡,对我们来说,几乎就是我们的全部。

人可以没有故乡,但心灵不可以没有故乡;人可以失去故乡,但人不可以失去自己。多年以前,漂泊在异乡的我在一篇文章里写下过这样的句子;多年以后,依然漂泊在异乡的我却再也不能轻易动笔,触及故乡那敏感而易碎的神经。

我一向以为,故乡是所有背井离乡的人深埋内心的秘密存在。它是朝露,也是晚霞;它是过去,也是未来;它是干涸荒漠的泉源,也是庸碌浮生的最后栖息地。我相信所有若我这般的异乡人,在最困顿的时候,总是去寻求故乡那双坚实大手的抚慰。而故乡,也总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敞开它温暖的怀抱,容许它的游子短暂的憩息与长久的别离。

一直以来,我把自己对故乡的记忆秘不示人。那些深埋的记忆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情结,也不仅仅是生活与生命调式板上的底色,而是已经升华为与“故乡”同一境界的词,我把它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它不再是事件性、日常性的记忆,而是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在字里行间中逐渐升华了的、与故乡如出一辙的记忆!

我们行走在路上,对故乡的记忆常常替代了已经经历的、正在经历的和将要经历的事情,从而把我们妩媚动人的宽阔情怀出卖:除了故乡,还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故乡,还有什么是贯穿人的一生的?

或者,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并不仅仅是在异乡漂泊已久的游子所独有。那置身其中的爱,其实比什么都重。

我行走在路上已经十几年,所接触到和见到的人如过江之鲫。虽然时光并不能确切地证明人与人之间交往程度的深浅:有些人总会一见如故,恨不得“兹世当以同怀视之”;有些人总会交往一生,在思想和生命的历程里却一穷二白,形如陌路。但是,时光至少证明了一点:人与人之间交流融会的愉悦与交往时间的短长密切相关。像酒,越藏越醇。

人生如戏局局新,在人生的游戏里,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有缘相逢,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在这个欲望比爱更多,生活比生命更实在,情人比爱人更重要的年代;在这个年纪越大,熟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的年代……缘分所显现的价值正日益重要。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从不忌讳我卑微的出身。朴实和善良,是所有农民儿女的天生品质。浮世经年,我乐意交往的友朋中,成长于乡村的占了绝大多数。这不是“出身论”,而是我固执的坚持:朴实和善良是为人处事最应坚守的品质。我甚至憎恨那些不劳作的人。我对所有劳作着的人们充满敬意,就像我们那些“汗滴禾下土”的祖辈。

是的,我对来自农村的儿女怀有天生的好感――有些东西天天在变,但总会有一些东西生如永恒。在这一点上,我和我的友朋们心灵相通。对土地的、对故乡那种手心相连的情愫,我相信我们比那些怀恋城市石屎森林的人们体味更深。那些无从抹掉的记忆,安居于我们的内心滋养着我们。

故乡,对我们来说就是从不间断的追寻。追是追忆的追,寻是寻找的寻。追忆,它自身就是一种对生活和生命流变的价值认同;而寻找,则是个人与公共世界的沟通交流,更是内心真正的需要。舍得,有舍才有得。我们舍弃了很多,甚至比许多人想像的更多……在所有遵从自身灵魂引导的人群中,我们对品质和本色的坚持,必获得了大地的承认和尊重。

不要问用什么拯救爱,只有爱。

不要问用什么拯救故乡,只有故乡。

伤逝,伤逝

一切都在消逝。

南风打开了我的家园,打开了我的家园的那扇虚掩的小门。我看见现在的时刻像风一样消逝,在不断加深我心灵的创伤。

我看不见我的未来。我看不见我另一个的家园的存在,他分明是存在的。偶一失神,我的过去就在河流的永恒之外,渐渐模糊。

在途上,在无尽的怀恋也在无尽的流逝之中。最后的、唯一的提问没有答案,只有歌声生长在途上,而我在哪里?

我回过头,相逢已然不相识,一个梦再也无法完成。死亡,多么奢侈;诞生,多么迷惘。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动荡不可避免,长征不可避免,把孤单的阳关送给你,无疑不可避免。

这一击的重量让我痛。爱过的,陌生的,我痛!但我要说、要看、要唱,谁能轻言遗忘,其实从未遗忘。

我只有那个走在大地上的大地的孩子,沉默的孩子,孤单的孩子。

伤逝。在黑暗之中,一只手冰凉,另一只手越来越冰凉。剩下的一段日子,剩下的一段日子是你所有的日子吗?

噢!秋天,我只有坐在酒杯里,面对愤怒。

如果我可以哭泣,啊哭泣……再见吧,再见!

回家

就这样,我回到了家。像秋天一般的缓慢,像狂风一般的迅疾。

就这样,我忘记了它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我直接面对的是它的结果,也是我的结果。

对更多的人而言,不是这样的。但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它发生了,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加速度,完成了所有的建设。

其实,不仅仅是我,为了这个结果,已经等待得太久,太久。只剩下等待,并不漫长的等待中,看尽良辰美景虚设。

所谓漫长,不过是刹那的另一面。刹那仅仅是刹那。它的另一面,在与时间的抗争中,也仅仅是刹那。

漫长,只存乎于一个人的内心。

我用去生命的一半年月等待着一件事的发生。它发生的时候,我命定不能缺席。

我不能不现身,于是我就回到了家。而漫长就在刹那间变得比刹那更短暂。

也许,这是天命。

答案

人常常憧憬,同时放弃。

选择太多了?事实上,漫长的一生中并无多少真正选择的机会。

花开时,谁曾经听到它的声音?花谢了,谁曾经看到它的消融?

置身其中的不会泄露天机。而旁观者若仅仅是旁观者,就永远只是旁观者。

隔绝。其实早就露出了原形。而你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真相若暴晒于阳光下,断然是一个弥天大谎。

黑夜才是它的出没之所。而黑夜太黑。

你置身其中,不可以泄露天机。除非你愿意,以折损生存的事实为代价。

所以在憧憬的,同时在放弃。

所以,所有的问题,当然也是答案。

公共汽车上的乘客

城市其实是由公共汽车搭建起来的。没有公共汽车,就没有城市的存在。

没有人儿去留意这些司空见惯的事情,就像公共汽车上乘客,各怀心事,上上落落。

如果你只是公共汽车上的一个乘客,那么你就只是一个与芸芸众生一样的乘客。不会有人理解你的心事,不会有人关心你的哀乐,不会有人留意你的上落——真正地——在伪君子的狂欢节里,你可能演一个角色,但这角色无关紧要,只是一个角色,但这角色仅仅是一个摆设,在需要的时候,会将你摆这放那。你有说话的权利,但没有人听你的。

你不可以作出决定,在你还是一个公共汽车上的乘客。因为公共汽车不是你的,心事才是你的。不过,你的角色决定了你无处倾诉。

已经很多年,我远离了公共汽车。当我再度成为一个公共汽车上的乘客时,我不能不想。想归想,在个人的境况没有改观之前,从来是空想。

也许,我这个公共汽车的乘客,很快就会到站,落车后不再上车。也许,我就可以作出决定,一辆辆公共汽车的方向。

一个人有了方向,才会有公共汽车的方向。

绝境的地图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手里拿着地图,却不能确定我的方向。事实正是这样:老马识途的浪子,自某一天开始,不知道方向。

不是为我还没有认清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只有自己才能认清自己。”许多年前,我就说过。如今我再一次说出,与往日的语气、态度及内涵都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为此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我只是没想到,从一种绝境脱身而出的同时又别无选择地陷入了另一种绝境。我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如此迅速。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深信的友谊与情义仍然不可破,如果我深信的人的承诺能够兑现其中的一部分。

过去的人生经历告诉我,现实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它只存活在词典里。现实世界告诉我,深信常常等同于轻信。友谊与情义常常和素不相识同伍,而承诺也常常像风一般轻,转瞬就了无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呢?当我手里拿着地图却不能确定我的方向。现在,我不再向谁追索答复,我只是反复地在问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事实正是这样:老马识途的浪子其实心中那绝境的地图早就有了明确的方向。不过这一次出发,比任何一次跋涉更艰苦、更卓绝而矣。

禁忌的游戏

月已缺,梦已残,而游戏仍在继续。

不舍昼夜。

我分明看见了,在我身边的人却仿佛都没有看见。也许是因为我的修为太差,所以才远远落在人群的后面,做不出视而不见的神情。

“有些事情你不可以认真。”有人善意地提醒——“有些事情你不可以不认真”——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游戏总有它的规则,若触及它的禁忌,就不再是原来的游戏了。

而禁忌的游戏仍在继续,像原来一样。我甚至看清了游戏最远的布景。

我无语可说。于是我沉默。

在游戏之中,我不会误把异乡作故乡。

即便最终人人必埋骨异乡。

另一种生活

恐惧总是在深藏,如此细微和四处弥漫,让我们无从把握。在它面前,生命是多么脆弱和不堪一击!无论它是属于我们的心灵,还是我们的肉体。

事实上,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同时也失去了过去。未来以千万种可能性压迫着我们,而过去以虚无的现实压迫着我们。也许,等我们既没有对未来的希望、也没有对过去的向往的时候,它才会松开手中的棍子。

也许不。

总有那么多的意想不到,总有那么多的事实与我们愿望中它应有的方式背道而驰。而我们对它的所知,一直是我们对于生活所能够作出的假定。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这位伟大的欧洲现代文学大师——在他的晚期随笔作品中反复描述过这样的事实——它与今天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实惊人地相似!往思重现,仿佛生活早已被模拟,我们从来只不过是自己的残迹。从一天到另一天,从一生到另一生,是石板上轻轻就可擦去的一切。

在未知的将来,或者它既不是我们的假定所在,也不是我们的愿望所在,纯粹是尘世里让我们碰巧遭遇的什么,甚至与我们的意愿相违?重复过去的生活对任何人来说只能是一种徒劳!

而现在,我们生活着,并想像着另一种生活。是的,活着,它多么重要!当肉体随着时间飘落,我们却看不到飘落本身;但灵魂已回到它自己的土地,以另一种姿势蓬勃生长。它如此隐秘,与万物闪耀的意义之光是如此的迥然相异。恰如诗歌的本性——自然而神秘,又必须介入粗暴的公共世界——不舍昼夜地真切地震颤着我们的门窗,恐惧和乏味粉碎着尘世中的生活,而且,更有一些无辜的人被公开鞭打、凌辱——各种各样的破坏性因素洋溢在空气里,或许还会使人们疯狂放纵,视生命如草芥!

因此,我们愿意在熙熙利来的尘世里构筑一种不同的生活;我们愿意在我们不知道的生活的最高处成为另一个牺牲者;我们愿意在另一个更好的时代称王,那个时代在我们面前熠熠闪光色彩缤纷于不可知的斯芬克司迷阵之中。

在这样一个浮躁和急功近利的时代,我们想要任何能使我们变成可笑之人的东西,只因为这种东西能使我们变得可笑。我们想要,我们想要……诗歌,另一种生活。在太阳发光的时候总是会有太阳,夜晚降落的时候总是会有夜晚。恐惧折磨我们的时候总是会有恐惧,梦想抚育我们的时候总是会有梦想。诗歌,总是需要的,从不会因为它更好一些或者更糟一些才会需要。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只因为它是另一种生活。

帕特里克?卡拉纳夫说,一个人在诗篇中喋喋不休并发现那就是他的生活。另一种生活,与芸芸众生的尘世生活有所不同的生活。那些无知的、可怜的人们呵,诗歌和诗人——冒犯了你们、妨碍了你们速食面般的爱还是露水一样的性?它的神光你们何以置若罔闻,难道你们——连神性的、连顽石也可以打动的光芒——你们都不需要?是不是你们生活在尘世里,没有任何事情有任何意义?我们心中的黯然已渗入骨髓,我们悲哀,但是没有一种有限的甚至也没有一种无限的悲哀。我们的悲哀超出这一切,遍布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乡村的农舍、溪头。

这些语词并没有准确表达出我们的感受,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准确表达我们所感。我们不得不忠实于自己的感受力而择诗为怀,并主动去承担文学的命运。我们不与你们争辩,因为那仅仅是修辞;我们只与我们自己争辩,因为那是诗歌,我们在尘世里各自构筑着另一种生活。

这就是我们之所以成为诗人的秘密。

我们用诗歌记录下时代,记录下这个时代的事实和良心,记录下我们自己所看见的和看不见的一切,以及我们自己缺失的人生。我们从巨大无边的澄明幻象中看到,只要我们有力量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我们可以轻易地从恐惧与沉闷中解脱出来。

我们是诗人而不是别的什么,这也是我们活着的一个理由。我们写诗,活着;我们活着,写诗……诗人坐在世上,它的高贵毋须言明!我们在写诗,我们是诗人——黄金何足挂齿?它至少无从测量当诗歌抵达太阳、抵达夜晚的距离。我们愿意成为我们愿意成为的人;我们愿意除了过尘世生活,同时我们也构筑另一种生活。

我们主宰我们自己。没有基督为我们而死。没有佛陀为我们指出正信之道。只有我们才能主宰我们自己。在我们的梦幻深处,没有太阳神阿波罗或者智慧神雅典娜在我们面前出现,照亮我们的灵魂。我们用诗歌照亮我们的灵魂,甚至你们的灵魂。

我们愿意帮助你们,让我们在另一种生活里生成的诗歌,刷洗你们身上浓重的铜臭;我们愿意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日后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还有诗歌可以慰藉你们的孤魂。

其实,你们怎么看都无所谓。所有这一些,就像道路——而所有的道路,最终皆指向虚无!

我们做梦,很多很多的梦。现在我们已经把梦做累了,但我们并不厌倦,因为它就是忘却,而忘却不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忘却是我们完全保持清醒时无梦的沉睡。

我们在梦里得到了如期而至的一切。

我们已经苏醒,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当过多少次恺撒呵!这是何等精神意义上的荣光!

责任编辑◎育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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