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荷

（华南师范大学图书馆 广东 广州 510006）

《辞源》1979-1983修订本出版后，再未出版过在1979-1983修订本之后重新修订的版本（只出过不同印次和不同版式的1979-1983修订本，商务印书馆目前正在重新修订《辞源》，尚未出版）。《辞源》1979-1983修订本在《出版说明》中说该书“结合书证，重在溯源”。其书证溯源工作以旧有的字书、韵书、类书为基础，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是中国古籍浩如烟海，要找到最早的书证，又谈何容易！田忠侠《辞源通考》等诸家论著在《辞源》书证溯源方面做了一些订补工作，笔者在学习和使用《辞源》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时代更早的书证，因不揣浅陋，拈出以备当前《辞源》修订工作采择。本文所补书证皆为词语定型以后的书证，所及辞条以拼音为序，凡与诸家考订之作相同而为笔者所见者已删去。《辞源》原书繁体字排印，在不影响意义的情况下，原文全部改用规范的简体字。

【丙夜】三更时。《辞源》引《南史·粱武帝纪》。

按：汉卫宏《汉旧仪》：“五夜，甲乙丙丁戊夜（按《初学记》器物部引五夜：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1]

【得过且过】苟且偷安，敷衍了事，或勉强度日。《辞源》首引《元曲选》关汉卿《鲁斋郎》。

按：“得过且过”已见于宋黄震《黄氏日抄》卷八五《回贑州曾通判》：“譬如做人家量入为出，得过且过，士穷乃见节义，纵是窘迫，亦岂可轻易扰人？穆王赎刑之事，乃取其金而释其罪，今世乃入其罪而又取其金，事理不同，况古之所谓罚，乃其情不当罪，遂令其赎，吕刑乃衰世所行也，已非古人之义，今世所行，又非吕刑之义。”[2]

【过来人】对某事有所经历的人。《辞源》引清尹会一《健余先生尺牍》。

按：“过来人”已见于明高攀龙撰《高子遗书》卷八上《与罗匡湖一》：“学必须悟，悟后方知痛痒耳。知痛痒后，直事事放过不得，盖尽性知命之难也。先生过来人，以为然否？二小刻请正是否，乞判一语，此请殊非漫然，仁者万勿弃之。”[3]

【过午不食】佛教戒律，每日一餐，过午不食。《辞源》引清俞正燮《癸巳存稿》一例。。

按：“过午不食”已见于宋《五灯会元》《五灯会元》卷第十四天童正觉禅师：“师住持以来，受无贪而施无厌。岁艰食，竭己有及赡众之余，赖全活者数万。日常过午不食。”[4]

【理直气壮】理由充分，说话有气势。《辞源》首引明沈采《还带记》传奇。

按：“理直气壮”已见于宋杨万里《诚斋集》卷一一五《张魏公传》：“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夷狄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气壮，则志丧，陛下何为而不成乎？”[5]

【粱稻谋】以禽鸟觅食，比喻人之谋生计。《辞源》引元袁桷《清容居士集》。

按：“粱稻谋”已见于宋李流谦《淡斋集》卷五《送李仁甫运判赴召三首》之三：“瞿塘六月浪，如马亦安流。舟楫鱼龙喜，藜蒿虎豹忧。低回嗟薄宦，慷慨动商讴。门户今如线，非为粱稻谋。”[6]

【临盆】分娩。《辞源》引《聊斋志异》二例。

按：“临盆”已见于明朱橚《普济方》卷三百五十六：“凡临盆欲产又未产，吞赤小豆二十粒，立效。”[7]

【目中无人】看不起人，不把人放在眼里。《辞源》引《红楼梦》一例。《辞源通考》引凌蒙初（1580－1644）《初刻拍案惊奇》。[8]

按：“目中无人”已见于明孙承恩（1485－1565）《文简集》卷四十五《与府县论备倭书》：“海寇猖獗，焚杀无纪，凭陵已甚。将官恇怯，缩首无为。贼方嬉笑玩侮，徜徉自肆，目中无人，略无忌惮。”

【起居万福】晚辈致书尊长多用此语，问安祝福之意。《辞源》引宋司马光《书仪·家书》一例。

按：“起居万福”已见于唐李白《分类编次李太白文》卷二十六《为赵宣城与杨右相书》：“某启。辞违积年，伏恋轩屏。首冬初寒，伏惟相公尊体起居万福。某蒙恩才朽齿迈，徒延圣日。少忝末吏，本乏远图，中年废缺，分归园壑。”[9]

【青灯黄卷】喻攻读辛勤。《辞源》引《元诗选》叶颙《樵云独唱集》一例。

按：“青灯黄卷”已见于宋彭汝砺撰《鄱阳集》卷四《使辽》诗：“北行未始过陈桥，仗节今朝使大辽。寒日拥云初漠漠，急风招雪晚萧萧。江湖梦寐时之楚，象魏精诚日望尧。孤驿夜深谁可语，青灯黄卷慰无聊。”[10]

【热血】温热的血。与冷血相对。《辞源》首引《元诗别裁》二宋无《战城南》。

按：“热血”已见于《肘后备急方》卷七：“食葅菜误吞水蛭，蛭啖脏血，肠痛渐黄瘦者：饮牛羊热血一二升许，经一宿便暖，猪脂一升饮之，便下蛭。”（上引材料为葛洪、陶弘景撰补）[11]

【熟眠】沉睡。《辞源》引唐柳宗元《柳先生集》。

按：“熟眠”已见于《世说新语·假谲》：“王右军年减十岁时，大将军甚爱之，恒置帐中眠。大将军尝先出，右军犹未起。须臾，钱凤入，屏人论事，(晋阳秋曰：“凤字世仪，吴嘉兴尉子也。奸恶好利，为敦铠曹参军。知敦有不臣心，固进说，后敦败，见诛”)都忘右军在帐中，便言逆节之谋。右军觉，因闻所论，知无活理，乃阳吐污头面被褥，诈熟眠。敦论事造半，方意右军未起，相与大惊曰：‘不得不除之。’及开帐，乃见吐唾从横，信其实熟眠，于是得全。于时称其有智。”[12]

【熟思】周密思考。《辞源》引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

按：“熟思”已见于《汉书》卷八十《宣元六王传》：“上于是遣太中大夫张子蟜奉玺书敕谕之，曰：‘皇帝问东平王。盖闻亲亲之恩莫重于孝，尊尊之义莫大于忠，故诸侯在位不骄以致孝道，制节谨度以冀天子，然后富贵不离于身，而社稷可保。今闻王自修有阙，本朝不和，流言纷纷，谤自内兴，朕甚憯焉，为王惧之。《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刚，忽于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纳，故临遣太中大夫子蟜谕王朕意。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王其深惟孰思之，无违朕意。’”[13]

【衰年】老年。《辞源》引唐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一例。

按：“衰年”已见于《汉书》卷二十七下之上《五行志》第七下之上：“是时，帝祖母傅太后骄，与政事，故杜邺对曰：‘《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筹，所以纪数。民，阴，水类也。水以东流为顺走，而西行，反类逆上。象数度放溢，妄以相予，违忤民心之应也。西王母，妇人之称。博弈，男子之事。于街巷阡陌，明离[外门内臬]内，与疆外。临事盘乐。炕阳之意。白发，衰年之象，体尊性弱，难理易乱。门，人之所由；枢，其要也。居人之所由，制持其要也。其明甚着。今外家丁、傅并侍帷幄，布于列位，有罪恶者不坐辜罚，亡功能者毕受官爵。皇甫、三桓，诗人所刺，《春秋》所讥，亡以甚此。指象昭昭，以觉圣朝，奈何不应！’”[14]

【衰容】衰老或病弱的容态。《辞源》首引唐杜甫《杜工部草堂诗笺》。

按：“衰容”已见于南朝宋鲍照《冬日》诗：“严风乱山起，白日欲还次，曛雾蔽穷天，夕阴晦寒地，烟霾有氛氲，清光无明异。风急野田空，饥禽稍相弃，含生共通闭，怀贤敦为利？天规苟平圆，宁得已偏媚？泻海有归潮，衰容不还稚，君今且安歌，无念老方至。”[15]

【衰退】精力衰减。《辞源》首引宋曾巩《元丰类稿》。

按：“衰退”已见于唐初所修《晋书》列传第三十八《纪瞻传》：“臣之职掌，户口租税，国之所重。方今六合波荡，人未安居，始被大化，百度草创，发卒转运，皆须人力。以臣平强，兼以晨夜，尚不及事，今俟命漏刻，而当久停机职，使王事有废。若朝廷以之广恩，则忧责日重；以之序官，则官废事弊；须臣差，则臣日月衰退。今以天慈，使官旷事滞，臣受偏私之宥，于大望亦有亏损。今万国革面，贤俊比迹，而当虚停好爵，不以縻贤，以臣秽病之余，妨官固职，诚非古今黜进之急。惟陛下割不已之仁，赐以敝帷，陨仆之日，得以藉尸；时铨俊乂，使官修事举，臣免罪戮，死生厚幸！”[16]

【酸楚】悲痛，凄苦。《辞源》首引唐李白《李太白诗》。

按：“酸楚”已见于晋袁宏《后汉纪》卷二三《后汉孝灵皇帝纪》上：“臣谨冒昧陈诚，左手赍章，右手执药，诣阙自闻。唯陛下揆茅焦之谏，弘始皇之寤，复母子之恩，崇皇太后园陵之礼，上释皇干震动之怒，下解黎庶酸楚之情也。如遂不省，臣当饮鸩自裁，下觐先帝，具陈得失，终不为刀锯所裁。”[17]

【瓦解冰销】比喻完全失败或崩溃。《辞源》首引《旧唐书》。

按：“瓦解冰消”已见于北齐魏收《魏书》卷一一《帝纪》第十一：“辛卯，诏曰：‘大魏得一居宸，乘六驭宇。考风云之所会，宅日月之所中。自北而南，东征西怨，后来其苏，无思不偃。而句吴负险，久遗度外。世祖太武皇帝，握金镜以照耀，击玉鼓以铿锵，神武之所牢笼，威风之所兰轹，莫不云彻雾卷，瓦解冰消。长江已北，尽为魏土。顷天步中圮，国纲时屯，凶竖因机，互窥上国，疆场侵噬，州郡沦胥。乃眷东顾，无忘寝食。自非五牛警旆，七萃按部，何以复文武之旧业，拯涂炭于遗黎？朕将亲总六军，径临彭、汴。一劳永逸，庶保无疆。内外百僚，便可严备。出顿之期，更听后敕。’”[18]

【喜出望外】喜悦出于意料之外。《辞源》引清人吴敬梓《儒林外史》一例。《辞源通考》引苏轼(1037-1101)《东坡续集》。

按：“喜出望外”已见于王钦若（962—1025）等《宋本册府元龟》卷五○七邦计部俸禄第三：“六月中书门下上言：‘伏以圣政惟新，事必归本，近又疏理五坊户邑，令府县却收，万情欣欣，喜出望外，臣等敢不厘革旧弊，率先有司，上副圣情，用弘至理，其两省纳课陪厨户及捉钱人揔一百二十四人，臣当司并不收管望各归府县。’从之。”[19]

【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辞源》引《五灯会元》一例。《辞源通考》引宋释道原《景德传灯录》。

按：“逍遥自在”已见于唐白居易《白氏长庆集》卷三十一《菩提寺上方晚眺》：“楼阁高低树浅深，山光水色暝沉沉。嵩烟半卷青绡幕，伊浪平铺绿绮衾。飞鸟灭时宜极目，远风来处好开襟。谁知不离簪缨内，长得逍遥自在心。”[20]

【一面之辞】单方面的话。《辞源》引《红楼梦》一例。

按：“一面之辞”已见于明胡世宁《胡端敏奏议》卷七《计开》：“或虽可辩而看系一面之辞，未可据信，或该立案不行者，亦当明开其所以当立案之故。”[21]

【悠悠荡荡】飘忽无定。《辞源》引《雍熙乐府》六元王廷秀《粉蝶儿·怨别》。

按：“悠悠荡荡”已见于宋《朱子语类》卷四十七《论语二十九·阳货篇·饱食终日章》：“问：‘“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心体本是运动不息。若顷刻间无所用之，则邪僻之念便生。圣人以为“难矣哉”！言其至危而难安也。’曰：‘心若有用，则心有所主。只看如今才读书，心便主于读书，才写字，心便主于写字。若是悠悠荡荡，未有不入于邪僻。’贺孙”[22]

【真知灼见】明确而透彻的见解。《辞源》引明朱元弼《犹及编》。

按：“真知灼见”已见于宋徐经孙撰《矩山存稿》卷二：“盖聪明之德，光于天下，不惟事几潜伏，民瘼隐微，皆有以真知灼见，而天下贤愚不肖之分，亦皆如日月之明而容光照焉，如水鉴之静而须眉烛焉。”[23]

注释：

[1]（汉）卫宏撰，孙星衍校.汉旧仪补遗下[M].丛书集成初编811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页27

[2]（宋）黄震.黄氏日抄[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70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881

[3]（明）高攀龙.高子遗书[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29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487上

[4]（宋）普济著，苏渊雷点校.五灯会元[M].北京：中华书局，1984：页902

[5]（宋）杨万里.诚斋集[C].四部丛刊初编影印艺风堂藏影宋写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卷一一五，页9b

[6]（宋）李流谦.淡斋集[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13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628上

[7]（明）朱橚.普济方[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75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595上

[8]（明）孙承恩.文简集[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27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551上

[9]（唐）李白撰，（元）杨齐贤集注（元）萧士赟补注.分类补注李太白诗分类编次李太白文[C].四部丛刊初编影印明郭氏济美堂刊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卷二六，页12a

[10]（宋）彭汝砺.鄱阳集[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10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218

[11]（晋）葛洪撰，（粱）陶弘景、（金）杨用道补.肘后备急方[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73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529上

[12]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1984：页 456，457

[13]（东汉）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页3321

[14]（东汉）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页1476

[15]（南朝宋）鲍照.鲍参军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页407

[16](唐)房玄龄等撰.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页 1822

[17]（晋）袁宏.后汉纪[M].四部丛刊初编影印明嘉靖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19：卷二三，页18b

[18]（北齐）魏收.魏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卷一一，页23a

[19]王钦若等编.宋本册府元龟[M].北京:中华书局,1989:页1272上

[20]（唐）白居易.白氏长庆集[C].影印宋刊本.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1955:页820

[21]（明）胡世宁.胡端敏奏议[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42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677

[22]（宋）黎靖德编.朱子语类 [M].北京：中华书局，1986：页1190，1191

[23]（宋）徐经孙.矩山存稿[C].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181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页24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