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樂

賭收應聲直落已經一年有餘，外界無論是坊間還是媒體經常用“博彩寒冬”、“經濟危局”這樣的字眼多所描述澳門經濟時至今日的發展，這些描述正確嗎？如果將澳門博彩業的現狀同世界其他地方橫向比較，或將澳門的博彩業同澳門更早期的時間比較，我們發現其實澳門的經濟是非常健康的，連續16個月的下滑並不代表經濟危機。

回歸常態，問題顯現

單就澳門目前的賭收情況來說，截止今年八月份的前十二個月水平來看，澳門博彩收入仍是美國拉斯維加斯（金光大道以及老市中心（Downtown））賭場總和收入的5.1倍。而拉斯維加斯擁有60多間大大小小的賭場，而澳門僅有其一半35間更少的賭場，更高的收入，可以想見澳門博彩企業的利潤水平遠高於拉斯維加斯或者世界主要賭城水平。因此以此標準來看，澳門博彩業其實是非常具有活力的，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可比。當然與2013、2014年相比總體賭收確實降低不少，但此一時彼一時，兩年前的瘋狂是澳門博彩的“發燒期”，充滿了泡沫，更在其中暗藏諸多危險。因為這樣的博彩泡沫正是來自於貴賓廳手中大量的錢流，當貴賓廳、中介人希望追求佣金利益最大化時，會加速放貸的速度與金額，如此一來放貸過多，造成大量的的壞賬、爛賬，從之前澳門“美好世界”公佈的相關數據就可以略見一斑，澳門的壞賬、爛賬囤積到一個驚人的地步，而終究過多的爛賬肯定是要回歸到基本面的，所以在各種泡沫襯托出的博彩飛速成長之後就開始從雲端跌入地平面，回歸正常狀態，退一步而言，即使跌落到如今每月不足200億左右的收入水平，這都比2010年水平高出不少，而2010年澳門的就業、政府財政都處於世界最佳的行列。因而現在的經濟發展是較好的形態與趨勢，無需過度憂慮。

當然澳門博彩發展必須正視這些爛賬、壞賬的存在，最近發生的“多金事件”其實并不是單個的個案，早在2014年，“黃山跑路”事件已經是較為嚴重的博彩業事件，2014年之前貴賓廳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只不過規模較小、金額較少、影響力有限，“黃山事件”之後也有一個博彩中介人失蹤，金額涉及2億，最近的、影響較大的也就是“多金事件”。從這其中不難看出，澳門現有的貴賓廳模式存在問題，不具備可持續性。然而這個問題的產生與惡化，政府監管不足也是重要導因，客觀上讓貴賓廳在不受任何監督、抵押的情況下，進行如此大規模的集資、融資，從業人員中誰都有可能出現這種投機行為，藉著跑路捲走大筆資金，從而造成較大的社會影響與經濟危害。在目前的情況下，政府更要好生總結貴賓廳模式，改善貴賓廳，對於欺騙之人要採取法律程序，個案若沒有法律追究，就會引發連續事件，更會影響澳門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的穩定性與持久度。

針對目前的狀況，政府採取了一些緊縮政策，如果是從謹慎理財的角度來看這是正常舉措，其實政府任何時候都應該謹慎理財，日常行政等開支佔政府收入的比重從以往來看確實過重，選擇在此時緊縮是正常行為。要知道，緊縮政策並不代表澳門經濟不好或者是博彩業問題嚴重，緊縮只是與2013、2014年的政府各項開支相比而言，可支配的財政收入減少一些，也藉此減少了諸多不必要的開支，不失為理性選擇行為。

原因重重，誰是主因？

亞洲貨幣大戰今年已經悄然開打，人民幣的突然貶值多多少少引發了市場的一陣恐慌，但近日人民幣又開始回升，由此可見人民幣大幅貶值的可能性極低，此外人民幣成為國際化貨幣，要成為國際上可自由流通的大國貨幣，必須要相對穩定。以美元為例，在世界經濟動蕩之時，大家都習慣買入美元來規避風險，因為美元是世界上最穩定的貨幣之一。人民幣要成為像美元一般的世界性貨幣，更需要匯率的穩定，一次性的貶值3%的情況極可能是防止投機行為的臨時措施，這並非長期或者逐漸過程，否則單純的人民幣持續貶值會引發更多的投機，通過貨幣的短期貶值調整以此避免投機預期，也正是中央的考量之一。

而藉助貨幣升值或者貶值的因素來作為研究內地居民出行或者經濟大幅受影響的主流因素，並不十分準確。最近美元升值如此之多，內地去美國旅行的遊客數量并沒有減少，反而持續性的在增長，因此不應把人民幣貶值看成對澳門有過大影響。

媒體認為大陸經濟不好是澳門賭收下滑的主要原因，其實通過數據可以看出，這種理論得不到充分支持。人民幣貶值、經濟下滑與美國的經濟衰退不同，內地只是增經濟長變慢，而美國的經濟衰退則是經濟負增長，這在本質上是不同的。以此為基準來推論，內地與澳門經濟密切，隨著內地經濟增幅減弱，澳門的賭收也應該是增長減速，而不應該是賭收負增長。事實上，過去兩年內地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甚至幅度也高於GDP增長；此外，富豪在增長，富豪擁有的財富也在增長，今年福潤財富榜和福布斯富豪榜公佈的數據都顯示，內地富豪的總量在增加，他們的收入也持續增加，如此一來內地所有群體的可支配收入增加，這樣的收入如果對澳門產生影響，也只能是正影響，何來澳門博彩收入下降呢？因此將澳門賭收下降與內地經濟做過分牽強的關聯，往往難以自圓其說。特別是大陸出境遊的增加更有說服力，因為出境遊被視為奢侈品，去韓國、日本、歐美、澳大利亞等地旅行消費，這顯示居民在消費奢侈品的能力變強，而奢侈品的消費模式與經濟密切相關，所以無法將澳門賭收下降的主因歸罪為大陸經濟的下降。

其實博彩下跌原因較為多樣，包括之前大家認定的反腐其實也不是主因，內地反腐從2012年就開始，直到2013、2014年6月前澳門博彩業都是高速增長，至7月才開始陸續下滑，如果反腐是主要原因或者導火索，那麼澳門2013年就應開始出現賭收下跌的特征，或者至少是緩慢變化而非急速的變化，因此反腐是有一定影響，並非主因，這在時間上得不得到主要的證據支持。

以時間為線索，可以發現吻合的時間點，“黃山”2014年4月出事，6月澳門賭收就開始出現問題，貴賓廳的模式問題開始暴露。此外，反洗黑錢也是重要原因，2013年美國國會討論澳門洗黑錢問題嚴重，當時國外媒體路透社、華爾街日報都曾大幅報道澳門洗黑錢嚴重，特別是銀聯卡，而後澳門與中央聯手打擊洗黑錢，加上打擊地下錢莊等一系列舉措，這都對澳門的博彩產生重要影響。

冰凍三尺，何處著手？

致使賭收下跌這些多層次的因素短期內是無法徹底改變的，但是其影響已經釋放殆盡，今年的收入水平大概在每個月200億左右，以後大概就在這個水平波動，或緩慢增長。在歷時一年半的下跌過程中充分擠出了泡沫，未來澳門賭收就不會出現短期內大幅度反彈，更何況其實現有水平已經是美國拉斯維加斯的數倍之多。

正如先前探討的澳門博彩業的困境內外皆有，目前的影響也集中在貴賓廳的運營模式，周邊的影響至今仍不足為奇：例如新加坡2010年就開始發展博彩業，影響早已顯現；菲律賓、俄羅斯的規模小，影響自然有限，這不是澳門應該的關注的核心問題。短期內澳門還是需要集中精力在如何治理好貴賓廳的問題上，因為澳門目前的監管需要加強，法律本身就存有漏洞，對於中介，究竟是誰在運作，政府其實並不是很清楚，像貴賓廳吸引大量的存款卻一點監督都沒有，這種類似銀行運作的大規模現金流動，沒有監管是致命大問題；在執行層面，很多規定也並沒有嚴格的執行。因此，未來一方面需要強化行政執行，另一方面強化法律的完善，總此兩種才是合理的治理路徑。

而放眼未來，澳門整體的經濟也將是較為平穩的，中國大陸目前的經濟波動、澳門面臨的國際競爭等因素目前不是澳門最大威脅。而真正影響博彩業的就是過去幾年的發展就是太過快速，新建的氹仔金光二期的新賭場批地太快太猛，造成了當下勞動力緊缺、基礎設施不夠，賭桌不足諸多狀況的湧現，現在不妨來思考為什麼當初同意這些批地如此迅速，如果能緩慢一些批，或者每年根據澳門的各種資源的供給能力（如人力資源、交通設施等）有規劃的批出，則不會帶來這麼多的問題。由此反思，政府做重大決策時更需要大量的論證，需要有前瞻性的規劃。

同時，澳門未來的博彩發展也將由貴賓廳慢慢轉移到中場，這將成為未來的主要趨勢和發展模式，因為賭客慢慢趨於理性，長期在澳門接觸賭博之後，對賭博興趣下降，新鮮感下降，因此豪賭狀況隨之減少，當然不排除少數的瘋狂賭客。就像現在產生的病態賭徒的現象變少，從全世界看，剛剛開賭的地方，在短期內很多人就會變成病態賭客，但其後會慢慢減少，澳門也將符合這個規律。

至於目前坊間的收入擔憂與就業擔憂，更無需介懷。其實，充分就業是3%的失業率，從1.8%的失業率來看澳門目前仍是勞動力不夠，因此就業沒問題。政府財政也沒問題，除了股市有問題以外，因此澳門社會不需過分擔憂。在未來一段時間需要擔憂的事情就是如何追求平穩發展，而不是過度發展，這樣會吃掉之後的發展紅利並非長久之道，澳門應該要有更好的規劃與研究，使得澳門經濟與社會發展更加持續、更加穩定，這樣才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