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颖 李冲

七月流火。天气闷热难耐。坐在我们面前的庄玉坤，看他的精气神儿，你一定猜不到已经是88岁高龄的老人了。只是他耳朵有点背，给彼此的交流放慢了速度。但三个多小时的采访，庄老没显一丝的疲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抗日的战场上一样。谈笑之间，一幕幕当年硝烟烽火的情景，感染了我们，我们的情绪随着他的讲述跌宕起伏。

“最得意的是乡长让我进了抗日游击队”

庄玉坤1928年出生于江苏南通十总乡（现通州区十总镇）。据庄老介绍，1942年，乡里来了游击队。当时日本兵在南通一带活动猖獗，游击队便开始在全乡范围内征兵，以抵抗日本鬼子的侵略。

乡长宋维林见庄玉坤机灵，了解到他家境很苦，经常吃不饱饭饿肚子，就介绍他加入游击队打鬼子。庄玉坤说，那天乡长找到他，说：“经常饿肚子也不是办法，你想吃饱饭，我有个好主意。”庄玉坤一听，就跟乡长说：“只要有饭吃，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乡长说：“你参加游击队打日本鬼子，不仅有饭吃，而且还有枪呢！”庄玉坤形容当时的心情，说这是他长到15岁以来遇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他对乡长说：“只要有饭吃，只要有了枪，一定好好打日本鬼子！”于是他15岁就当兵进了游击队。

可是进了游击队，庄玉坤遇上了难题。由于年纪小、个子矮，他拿不动枪，队里有些任务他参加不了。怎么办呢？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庄老回忆当时的处境，告诉我们，他找到区游击队长张元成，毛遂自荐当通信员：“我虽然个子小，但我跑得快，人家都叫我小兔子呢！”张队长看他确实挺机灵的，就让他当了通信员，负责送信送情报。

送信送情报也是危险的活儿，他要经常化装成要饭的或者捡垃圾的，通过日本鬼子的岗亭，被日本鬼子盘查来盘查去，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险。他沉着机灵，一次次闯过了关。

1943年，那时情况紧张，到处是日本鬼子，庄玉坤每天负责将“口令”送到交通站。“口令”十分重要，即使刮风下雨、下雪也要按时送到。有一次，他假扮成捡垃圾的，将信塞在衣服领子里。在通过日军的封锁线时，日本鬼子在他捡来的一堆垃圾中翻来翻去，没查出什么，才放他通过了。还有一次在执行任务中，因为那段时间我军抗击日本鬼子的行动密集，日本鬼子白天加强封锁无法通过，一直等到天黑，在大部分日本鬼子撤离到骑岸镇时，他才得以过关卡去送信。那天天黑而且大雪将桥盖住了，他慢慢爬过了桥，后来大伙儿开玩笑称那座桥为“爬桥”。这封信关系到全县很多百姓以及抗战将士的生命安全，他冒着危险及时将信送到了目的地，化解了危机。

“最懊恼的是被亲日卖国的和平军抓了”

1944年，日本鬼子天天下乡，无恶不作，庄玉坤怀着对敌人的仇恨和对家乡、乡亲的热爱，每天坚持送情报跑情况，为的是能够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自己的家乡，赶出中国去。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庄玉坤坚定信念穿梭在敌占区的枪林弹雨中，将每天的情报和“口令”送达指定的地点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天，为了送一个重要的“口令”，他将“口令”缝进袖口，装扮成要饭的。可就在饿着两顿没吃饭的肚子，通过一个个敌人岗哨的时候，他被“和平军”抓了。

庄玉坤告诉我们，1940年3月，汪精卫投降日本帝国主义后，在南京建立伪政权时收编国民党的投敌部队组成了“和平军”，分布在江苏、浙江、安徽、河南及山东等省的敌占区，他们协助日本侵略军守备交通线、据点，并配合日军进攻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

庄玉坤当时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爱国的事情，没被日本鬼子抓着，却让中国人抓了。

“和平军”的一个军官把他关起来盘问，怀疑他是抗日游击队的小兵。为了判定他的身份，指着手榴弹问庄玉坤这是什么，有没有使用过这个东西。庄玉坤当时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但他临危不惧，为了保护自己，他就回答说没见过，并反问“和平军”的军官：“是不是飞机上掉下的炸弹呢？”军官笑了笑，看他长得很弱小，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但因为有人告了密，仍心存怀疑。

就在庄玉坤差点被杀头时，十总区游击队的队长张元成找到伪乡长沈世华，要挟说：“如果不把小兔子放出来，我就把你的人杀了！”为此他才免遭被杀头。

庄玉坤说：“让‘和平军’抓了，这是我平生最懊恼的事。我当时下决心一定要逃出去，但敌人看管得很严，要逃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得动脑筋。当时在炮楼下有个做饭的朱师傅对我挺好的，他叫我留在那儿帮他做活。我想靠朱师傅这个关系选择时机逃离，当时就应承下来。”

庄玉坤继续回忆说：“一次南通石港的日本兵与金沙的日本兵换防，途经骑岸镇要在朱师傅这里吃饭。朱师傅一个人来不及，叫我出去借些用来盛菜的碗和瓷盆。我在路上正好碰到了一个游击队员，他让我先不要逃出来，在里面执行地下党的任务。他给了我钱，让我买包‘大克莱斯’牌香烟，并说只要我在吃饭的桌上将香烟朝西南方向一放就会有人跟我接头。到了吃饭的时候，我照着做了，果然过了一会儿，有个人喊我过去。我一看是‘和平军’八乡一镇的镇长，原来他是秘密的地下党。他叫我送张纸条压在骑岸镇陈白狗家厕所向南的第三片瓦上。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我圆满完成了任务。”

就这样庄玉坤在那里做了一个多月地下党交给的工作。1944年4月的一天，他逃了出来，到张元成的十总区游击队当侦察员。

“最骄傲的是和战友打死了34个鬼子”

目睹日本鬼子在家乡土地上犯下的抢劫、强奸、杀戮等滔天罪行，庄玉坤总想着哪一天能亲自上战场杀鬼子。

机会终于来了。

庄玉坤回忆说，1944年5月，也就是他从“和平军”的炮楼逃出来不久，作为十总区队侦察员的他，得到一个情报：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要途经杨草乡下乡扫荡。区队接到上级命令，要歼灭掉这些日本兵。

他得到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找到队长张元成，要求参加战斗。张元成批准了他的请求。

庄玉坤原来一直做送送情报、口令的事，才当侦察员不久，没有实战经验，但他给自己鼓劲，一定要勇敢顽强地完成好这次战斗任务。

庄玉坤回忆起70多年前的战斗，两目圆睁，说这是他一生的骄傲。他说：“1945年5月的一天，一心想与日本鬼子打场痛痛快快战斗的我和战友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当发现一路扫荡的日本鬼子经过杨草乡，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时，我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突然射击。日本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昏了，四处乱跑，我们一下子炸死了好几个日本兵。鬼子负隅顽抗，向我们疯狂射击，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将日本兵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我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在村口、路口、店铺各个地方与日本鬼子迂回、周旋。当时的战斗动员非常成功，几乎全民皆兵，将日本鬼子围在一个个包围圈里，让他们无路可逃。激战半个多小时，我和战友们以及自发参加战斗的群众，将34个日本鬼子全部送上了西天，并缴获了2挺轻机枪、30支步枪、2支手枪。”

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了，庄玉坤所在的十总区队被整编到南通县警卫团六连，他在六连继续当通信员。1946年南通成立了九分区司令部，并从各县警卫团抽调部分兵力扩充九分区，梁灵光任司令员，当时这支部队被称为“梁灵光部队”。他从南通县警卫团调到了九分区，被编到七团三营。

庄玉坤在攻打西亭之战中被任命为突击组长，在那次战斗中，他腰部、脚上都中了弹，是班长吴锡强救了他一命。 （责任编辑 王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