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唐果

梨园墨韵之关良

撰文>>>唐果

关良是中国近现代画坛中不得不谈的一位大师，同时也是一位低调的“名角儿”，此话不虚。

近日，英国皇室威廉王子曾到访的上海龙美术馆迎来了一个大展——“食洋而化 风神独韵——关良先生1 1 5周年诞辰特展”，这家在当下中国艺术品市场叱咤风云的私人美术馆其一举一动都似乎带着某种寓意，而不久前，注重学术研究的北京画院也刚刚举办了关良艺术的大展，一时间，关良成为藏界热议的话题。

关良是中国近现代画坛中不得不谈的一位大师，同时也是一位低调的“名角儿”，此话不虚。作为最早将西方现代派绘画创作理念与中国传统水墨画相融合的艺术家，他开创了人物画的新范式，尤其是对中国古典戏曲和现代京剧人物的演绎，笔墨间的灵动俏皮再现了具有时代美感的经典形象，这一功绩就足以让关良在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留下扎扎实实的一笔。

为何说他低调？那是因为近些年来，在拍卖市场主导下，不少近现代书画名家的人气几近爆表，而关良的作品市场则显得不温不火。不过有趣的是，就在当下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降温之际，国内学术界、藏界、书画交易圈对关良的关注和热情却逆市上扬。分析其中原因，固然有市场投资策略调整的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缘于人们对关良艺术的欣赏和认知更进了一步。瞧那一张张小巧可人的画面，栩栩如生的戏曲人物，一颦一笑都能让观者感受到并沉醉于关良笔下的梨园墨韵。

再说说关良的“名角儿”身份，这可不是指台上戏，而是画界中的笔上戏。如何传神地用笔墨纸砚来展现传统文化中的戏曲人物，靠的可不简单是绘画的技巧，更不是毫无变化、因袭固有的样式，其中最紧要的是创作者如何用当代的审美来理解戏曲中的人物，又如何将这些历史中或小说中的人物置于戏曲的氛围中，最后一道关节才是考虑绘画的技巧，即从文本到戏曲再到绘画。关良笔下造型简约、色彩丰富、气质活泼生动且充满童趣的人物形象，无不凝聚着这位艺术家对戏曲的挚爱，以及对绘画技巧的领悟。

上世纪初期，中国传统水墨的探索发展到一个瓶颈期，加上西方艺术思潮的冲击，国内不少艺术家纷纷漂洋过海，希望汲取更多的养分，关良就是其中一位。从小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厚功底的关良在1917年选择了去日本学习油画，先后入川端研究所师从画家藤岛武二，后转入“太平洋画会”师从中村不折先生学习素描和油画，尤其喜爱梵高和高更的绘画风格，关良水墨京剧人物在色彩上的创新也许正是吸收了这两位西方大师的经验。不仅如此，关良自小喜爱戏曲，“两广会馆”是他时常光顾的地方，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票友，因此，他的戏曲人物画也就多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意趣，那便是来自关良未泯童心的缘故吧。

从日本回国后，关良将西方油画的创作理念应用到中国绘画中，比如注重艺术家差异化、个性化的绘画语言，尤其注重绘画中最有价值的那部分精华，即创作者天然坦率、不加雕饰的情感、情绪，这从其创作的戏曲人物的面部表情上可以体会，尤其是人物的眼神，在无声的画面中似乎用一种密语在交流着，只有与关良一样，对戏曲有着雅好的观者才能听懂。这也就如研究关良艺术的学者所说，关良的艺术不同于齐白石那种雅俗共赏的风格，不是谁都可以理解得了，必须具备一定文学素养的观赏者才能心领神会。

如果从创作时期上划分，关良的梨园墨韵大体上可分为三个时期：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探索期，人物形象还难脱传统的束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其创作则日渐成熟，人物绘画语言趋于个性化；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关良的水墨戏曲人物创作进入成熟阶段，行笔设色自由灵动，意趣盎然，让人回味。正如关良所说：“古人画马，能忘心于马，即无见马之累，成象已俱，寓之胸中，兴来则信笔一挥，腾骧而至，尽入我缣帛中也。画戏亦然，意不在于画，则得于画也。苏东坡说，无意于佳乃佳。就是这个道理。”

儿童画，这是不少初始关良水墨戏曲人物画的人最为深刻的印象，没错儿，无论是《打渔杀家》、《贵妃醉酒》、《三打白骨精》还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在关良笔下大多是穿戴设色明亮，具有一定对比却不突兀，避免冲突感，动作上或举着刀枪棍棒，或妩媚娇弱，又或慷慨陈词状，等等。人物的眼睛多用细笔勾勒轮廓，方眼眶居多，再用焦墨点睛。胡须喜用淡墨，一笔顺到底，旦角则选用胭脂一点，便成了樱桃小嘴，风韵无限。值得一提的是，关良喜用秃笔，用笔朴实，不怎么画长线。对此，关良曾说道：“我的用‘线’自有我的特点，绘事上的许多常见、娴熟的技法如圆润、流畅、刚劲、挺拔并不为我所取。古人有云：‘笔意贵留’，留就是把线一点一点地送到，画出迟涩的、笨拙的。”

此外，美术评论家则大多认为，关良画中以戏剧人物造型为基础，不拘泥于对人物的解剖和透视，而是以夸张、变形的手法传神写照，不加修饰，甚至带有孩童画的稚拙；笔势笔趣力求质朴平易、凝重自然；笔墨变化多端，人物情态惟妙惟肖、纯真幽默。色彩上追求对比，能够瞬间抓住观众的视线，但却讲究分寸，绝不会形成强烈对比从而产生视觉上的刺激，如果使用有着强烈对比的颜色，其中间也必然留有一定的过渡空间，让整幅画面看上去和谐舒适。

关良在将西方绘画技巧和理念应用于中国水墨画的同时，也有意识地把水墨画的写意技巧、精神和构图运用到油画中来，这种不拘泥于已有程式，在扎实的绘画和文化修养的基础上以性情贯之，多少有点儿画界“周伯通”的意思。

图片来源：上海龙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