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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编年史

2015-10-10

中外文摘 2015年21期
关键词:读者文摘天德俏江南

舌尖上的编年史

50年代,煮蛋。吃鸡蛋最有营养的是白煮,这事我长大了才听说;最好吃的是白煮蛋蘸酱油,我5岁就知道。那时每得到一个蛋,我都按一定程序吃:掰成两半,取出蛋黄,像吃大药丸般咬开吞服,温水送下;余下的蛋清就是我的最爱了,把它小心分成七八牙,从小的开始吃,花好几分钟吃干净,清一清唇边的酱油才收盘。人说吃甘蔗先嚼甜的一头能成大事,看来我属于没出息的一类。前天在面馆,邻桌一年轻人剥开卤蛋,把蛋黄直接捏进了垃圾篓。顿时感到世界已换了新主人。

60年代,地窝子。1969年来自一二百所高校的毕业生,在河西走廊的戈壁滩上战天斗地炼红心,实际是“准劳改”。大伙动手挖的长方形巨大深坑——地窝子,可容一百多人吃饭。每10人蹲成一圈默默地吃,土台子上朗读最高指示、忆苦思甜,感谢我们这些“旧学生”有饭吃。打那儿落下的毛病是,现在吃饭先得开电视——有点声儿才吃得香。听一会儿联播看一段八卦,不缺营养又调了味。饭钱是自己挣的,用不着再感谢谁。

70年代,烤野兔。我下乡是在酒泉县铧尖公社,轮流到社员家吃派饭,一般是小米饭拌醋,少不了辣椒面。那年冬天我驻六队,轮到大个子辛天德家,却打了回牙祭。这小子烤了只野兔我俩撕了吃,酒喝到半宿,天德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爸打猎是好手,烤的野物也更香。我没接话茬。他家原来4口人,十年前那场大饥荒,爸、妈和妹子都死了,只活下他独苗。天德从不提这事,整天乐呵呵,还一个劲问我天安门有多高。

80年代,牛肉面。现在“兰州拉面”泛滥成灾,三五步一家。抄我一段旧文吧:“……端上一只‘牛大碗’,我便和许多食客一样走出店铺,在‘路牙子’上寻个空处蹲下,伴着闹哄哄的行人车辆开吃。拨开厚厚一层青蒜末,吮一口浓浓的红辣汤,嚼一片烂烂的白萝卜,挑起滑溜、筋斗的面条,吃起来。吃罢了抹嘴擦汗走人,地上一溜儿碗筷等着伙计们来拾掇。你见过这吃法么?面的味道,汤的味道,粗瓷大碗的味道,食客们砸嘴的味道,路边烟尘的味道,腿发麻了的味道……合在一起,那就是我的正宗牛肉面了。”这碗面定格于口述史,街上再难寻。

90年代,土豆条。1993年5月,国贸西楼,一位大个子美国人请我吃了顿洋快餐。头回吃,我觉得那土豆条炸得真是好。听说甘肃《读者文摘》要改刊名,他代表美国读者文摘来交涉:改什么名字要他们先点头,不然就吃官司。我客气地告诉他,家业再大也不带唬人的,打官司一定会奉陪。事情谈崩了但气氛还融恰,反正土豆条是没剩下。后续:2009和2013年,美国读者文摘公司先后两次申请破产;2015年,甘肃读者传媒要挂牌上市了。

新世纪,俏江南。跨过世纪门槛,人人都成吃货了,酒楼、会所一夜间如雨后春笋,一家叫“俏江南”的更是俏上了枝头。我吃请过一回,验证了媒体的一句话点评:贵就一个字!再次上头条是老板娘晒公子,说是他喜欢超级酒店,将来世界各大名城都给他置一个!口气之大把伙伴们都听呆了。日前她已从俏江南被“挤”出局,苦心劳神打下的江山成了别人的。围观者早有话:风水轮流转,做人不要太嚣张。这话搁现在说,似有点不地道。

2015,大碗居。几年了,每月一聚,风雨无阻,15座的大包间。都来自北京二中的一个班,毕业至今过了半世纪。清一色老头,自然都七十开外了。没人在意这几十年谁在党谁为官,住高楼还是住杂院……岁月把一切抹平,似乎又回到了旧学堂;胸无成府、言语直率,嘻闹间又见一群老顽童。酒是越喝越少了,话却多得说不完。也有“老愤青”对世道发泄一番,继而却举杯:趁身子骨硬朗,别耽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好时辰!

这些“老朽”们,个个都曾是国家的栋梁材。

《读稿笔记》专用邮箱:dugaobiji@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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