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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美的古老爱情 丰美的现代视听

2015-07-06紫茵

歌剧 2015年3期
关键词:阿依达国家大剧院歌剧

紫茵

On the premiere of NCPA's Aida

家大剧院2015“开年大戏”《阿依达》,早已令歌剧爱好者

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原本是因为祖宾-梅塔、因为和慧、因为国家大剧院制作,有这三点,足以获得十分动力。1月23日晚,提前去听B组彩排,第一幕未完已深感后悔莫及,怎么会把听A组彩排的机会轻易放弃了?原只想把听和慧领衔A组的享受,留在正式首演首场。可是,如此美好的视听享受,再多也不为过啊!

应该是在两个多月前就买好1月24日的票,那时,最好的一片座位已然售罄。开演前一周,首轮演出六场门票一抢而空。可能只有北京才会出现这样的盛况——一部意大利老歌剧翻新之后,竟会在深冬点燃虔敬朝圣的空前热情。《阿依达》并非首次在这座城市上演,本人现场聆赏“复读”至少不下四个版本十余遍。因为梅塔、和慧、国家大剧院制作,艺术上绝对不会比任何版本逊色。两晚连续听了B组彩排和A组首演,可以负责任地说,2015年1月北京首演的新版《阿依达》,中国、亚洲、世界一流。这部经典由此标定一个新的丰碑,攀升一座新的巅峰。“将来再看世界各地别的版本都会失望。”梅塔对媒体夸下的“海口”,前三场公演后已被不争事实有力印证。

国际指挥大师祖宾-梅塔执棒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唱团:“卡司”中外混搭携手联阵,阿依达、拉达梅斯、安奈瑞斯、阿摩纳斯诺、朗费斯五个主要角色1月24日、26日、31日由和慧、豪尔赫·德·莱昂、马丽娜·普鲁登丝卡雅、卡洛斯·阿尔玛格尔、田浩江等领衔:1月25日、28日、2月1日由苏珊娜-布朗齐尼、戴玉强、杨光、袁晨野、乔治-朱赛皮尼担纲:法老王、女祭司长、信使由青年歌唱家陈佩鑫、周晓琳、王杨饰演:中国国家芭蕾舞团优秀主演鲁娜饰塞克美特女神,旅德青年芭蕾舞蹈家邱思婷饰叶玛亚女神。

穿越时空的古风新韵

歌剧之所以被称为“艺术皇冠上的明珠”,正是因为歌剧不仅有美的音乐与歌唱,还有强烈的戏剧化的舞台呈现和最激动人心华美壮丽的景观。国家大剧院的歌剧大制作,《茶花女》《托斯卡》《漂泊的荷兰人》和《罗恩格林》等等剧目已给观众留下深刻记忆。全世界上演频率最高的威尔第名作《阿依达》,音乐和文本为二度创作提供了无限的空间。经梅塔亲自举荐的导演弗朗切斯科·米凯利赋予该剧新的艺术生命力,在北京这个有着世界超一流先进设备条件的“梦幻”舞台,他把一个古老寓言式的爱情悲剧,“讲”得真实生动绘声绘色。曾获奥斯卡金像奖的舞美设计埃兹欧·弗里杰利奥和服装设计弗兰卡-斯夸尔恰皮诺,继与国家大剧院合作《纳布科》之后,再独携手威尔第经典力作。

大沙漠被阳光涂抹成金黄色,尼罗河流水潺潺碧波荡漾,如海市蜃楼的神庙、王宫、城郭、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从朦胧到清晰,亦真亦幻梦境一般。在这美妙的背景中,前奏曲简洁流畅引人入胜。古埃及是一个多神崇拜的国度,鹰、狼、羊、猫、狗、鱼、蛇等动物图腾随处可见。虽然是舞台作品,服装的设计制作却一丝不苟,所有群戏演员、男女祭司、大臣、武士、兵卒、俘虏、奴仆、民众、女童的穿戴行头,无不精美别致如电影服装精微真实到局部、细部。

原作描写的第一幕孟菲斯王宫大殿的戏,从内景移到外景,在尼罗河岸边,大祭司长和青年将军完成了第一段宣叙调式的对话。原本歌剧不如电影自由转换空间,米凯利却以一叶扁舟形成动态变化,安奈瑞斯从船上移步登场,因此平添意蕴美感。接下来,一个庞然大物赫然入目,法老王在威风八面的御驾居高临下,庄严宣告:敌军来犯。如果说,“御驾”借“高大”以示威,一幕二场“祭坛”则以“神气”震慑。古埃及主司战争的塞克美特女神,金光闪耀的雌狮面具,配以修身开衩舞裙,舞蹈姿态语汇神秘莫测别具一格。

第二幕开场,依然是将内景移出外景,从公主闺阁挪到皇家花园,高大的立柱,蒸腾的泉水,女童似花,美女如云……新法处理别具一格,女奴合唱与黑奴舞蹈,淡化了阴郁,突出了欢悦。这场戏变得其乐融融和谐温馨,倒也反衬出阿依达孤独的忧伤。

底比斯城门的这场戏,全剧最为辉煌壮丽的一景,人数最多、场面最大。最大的亮点,从舞台正后方向前推出的船头,那硕大无朋的金色羊头阿蒙神像,古埃及十八王朝的第一神祗,早些时候己在国家大剧院一层大厅见识过了,而在舞台上眼睁睁目睹其缓缓靠近时,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倒抽冷气!拉达梅斯凯旋而归,应有的气势与派头,转瞬之间即收到最极端、最极致的视觉冲击与心理感应的双重效果。

第三幕和第四幕,舞台上,人数越来越稀疏,气氛越来越沉寂。尼罗河岸的月夜、神庙地牢的墓穴,韦尼乔-凯利的灯光设计和塞尔乔-梅塔里的投影设计相得益彰,虚实更迭、光影交错、动静有序,综合形成神奇而震撼的视觉效果,石壁崩塌、泥沙俱下。最后沙流倾泻、沙漫墓穴,舞台上,左侧高处,一扇窄窄的“天门”洞开,一柱橙红色的光束直射舞台中部:右侧高处,在地穴和天门之间,光影笼罩下的安奈瑞斯伏沙嚎啕悲恸欲绝……

应该说,通过2000年上海版和2003年北京版大型景观歌剧《阿依达》,我们见识了无限夸张、无比膨胀的超大型实景,那的确是超越舞台的奇迹。从艺术审美角度“看”,2015年1月国家大剧院舞台新版《阿依达》绝不夸张更无膨胀,视觉审美效果却胜于实景歌剧N倍。高度艺术化、歌剧化的舞台,一个字:美,美轮美奂美不胜收美到极致,美到超乎想象。

曾为该剧上演又做了一遍功课,“复习”过1953年索菲亚·罗兰出演、苔巴尔迪配唱的电影版《阿依达》,那镜头、那景观,实在也无法与舞台新版相媲美。新版《阿依达》将舞台美术提升到一个难以超越的艺术高度,既真实又精致——艺术化的真实,艺术化的精致。既古典又现代,既有辉煌壮观的气势,又有精美细微的韵昧,带给人强烈震撼的同时又留给人长久的回味。从中提取到全息化的审美体验,如同在观赏大片、巨片,简直堪与新技术手段下的电影艺术相提并论。而且,视觉审美自然和谐融入音乐,华美而丰美的舞美不抢戏、不出戏,既不会屏蔽或干扰听觉审美,更不会造成视听功能的割裂分离、颠倒错位。看到的美、听到的美,同步互感相得益彰、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渗透心灵的音乐力量

因为作曲家对《阿依达》格外重视,所以对全剧文本甚至歌词都提出了更为严苛的标准和要求。他突破了一向优美流丽的旋律化写作,音乐更强调应有的高度戏剧性,更注重宣叙调与抒情短歌的交集,关于这一点,威尔第和瓦格纳确实心有灵犀殊途同归。威尔第为准确地表现《阿依达》的地域风情与人文特色,曾反复研究古埃及的历史文化,将散发着浓郁东方情调的音乐素材融入在这部歌剧音乐中。他不仅为阿依达和拉达梅斯、安奈瑞斯谱写了非常感人动听的咏叹调与重唱,两埃国王和男女祭司等角色的唱段,也有足够的光彩和分量。

两组演员,基本都为大师钦定的主演搭档,可谓各有干秋难分伯仲。经梅塔亲自举荐的阿依达和慧与拉达梅斯,毫无疑问表现更胜一筹。

在星光灿烂交相辉映中,和慧的综合素质、艺术水准无不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在西方歌剧舞台已创下130余场纪录的“世界第一阿依达”,果然不负众望,再次让我们见识了她的实力与魅力。早先听过她唱《假面舞会》《游吟诗人》,也听过她的2012国家大剧院简版《阿依达》。她在舞台上的成熟度、完整度和表现力、感染力,仍然超凡脱俗更胜一筹。她非常注意整体协调平衡一致,绝不轻易突出自我。

在体形和音型上,A组Size略大于B组。阿依达一上场,两组演员就分出差异。和慧把握人物感更精确细腻、更富于层次。在前奏曲里,威尔第用十几小节刻画阿依达的基本个性特征:既敏感又胆怯。还未开唱,看和慧的形体、表情,这个入物已呼之欲出活态再现。阿依达可不是卡门那种敢恨敢爱的女子,流亡公主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忍辱为奴,只能将爱偷偷地深藏在心里,随时随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心里这份爱。亲情与爱情,父爱与情爱,国家兴亡民族大义,只有弱女子才会不堪重负。因为她性格的柔弱、软弱,心理的脆弱、怯弱,故而屈从父亲的旨意,而将爱人置于水火,第三幕的戏才更有说服力:一个弱女子,因为心里有爱,勇敢走向死亡,灵魂升入天国,第四幕的戏才更富于催人泪下、摄人心魄的悲剧力量。

和慧唱得太好了!她的声音像天鹅绒一般光洁柔润富于弹性与活力,思想深邃,情感细腻,表达含蓄。一个以自然声灌满世界最大维罗纳露天歌剧院的女高音,她的音量散射出惊人的能量。阿依达拥有比阿米莉亚(《假面舞会》)、莱奥诺拉(《游吟诗人》)更精微细腻的内心世界,和慧并未将重心放在音量的扩大与展示上。她用深沉稳定的呼吸,开启美妙的歌喉,声音跟随情感的起伏涌动,自弱而强、由强转弱,无论渐变还是突变,盖以随机调节自由掌控。“祝你凯旋归来”、“祖国蔚蓝的天空”两个核心唱段,真正“走心”的咏叹。她的歌声,仿佛从天际飘来,好像在耳边呢喃。再强的音量也不具有攻击性杀伤力,只有真善美的感染力:再弱的音量也不流于虚空式的稀薄感,只有“松、通、活”的渗透力。哪怕声线细若游丝,ppp(极弱)也会穿越尘埃悦耳入心透澈见底。阿依达,再次为专业领域提供了一个威尔第歌剧女高音的高端标配范式模本。

B组阿依达显得年轻些,苏珊娜嗓音条件优越,音色宽亮密实,演唱较为完整,情感也很饱满。如果不听和慧,这个阿依达也不错,可是就怕“货比货”。她更偏于坚强刚烈、不屈不挠,端公主的劲儿,缺奴仆的范儿,“强”有佘而“弱”不足,抑或“敏感”有余“胆怯”不足。这一点不仅是体现于演唱,还体现于人物塑造。第一幕听说恋人挂帅出征打击父王所部,第二幕等待恋人到来屈从父王之命,阿依达的内心状态与情绪动态,苏珊娜的处理相对表面而且单一,倘若表演再丰富细腻一些,再注意层次感一些,一定会更有说服力。

开场没几分钟,大祭司长和青年将军简短交谈后,威尔第迫不及待让男一号亮开歌喉,第一首咏叹调“圣洁的阿依达”(又译“天使般的阿依达”)之难,在于男高音嗓子还没来得及遛开,上来就是这么一段高难度,高难程度大大胜于作曲家早期和中期的同类作品。

在2014年度国家大剧院版《乡村骑士》里,已见识过图里杜嗓音的奇伟豪壮。世界歌剧舞台男高音新锐领军人物豪尔赫·德·莱昂,形象俊朗、音色漂亮,超群的演唱能力令人刮目相看。第一首咏叹调以精到的技巧、精微的表情、精细的处理,将青年英雄的侠骨柔肠爱意憧憬,表现得令人信服。最后的高音降b音,歌声的穿透力与稳定感,非同凡响极为突出。第二幕男高音戏份不多、唱段不重,在其为战俘求告国王的简短“陈述”中,豪尔赫的歌声依然出众。经过一段缓冲进入第三幕,男高音迎来了新的挑战,面对心爱的姑娘,他既要温存地抚慰,又要耐心地辩解,豪尔赫演唱的角色感、戏剧感都很到位。第四幕,“我再也看不到阿依达和天光”,男高音的咏叹调及其与女中音、女高音的二重唱都完成得相当有质量。在国家大剧院歌剧舞台上,豪尔赫倾情塑造出拉达梅斯新的艺术形象。

毫无疑问,戴玉强本人年龄已不年轻,坚守歌剧舞台焕发艺术青春。国内与他同代的男高音歌唱家,如今还有谁能像他这样,一部戏一部戏地演,一个角色一个角色地唱,在歌唱机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衰退的状态下,勇于挑战自我、超越自我。最近几年,新的戏份这么重,新的角色这么难。《阿依达》彩排时,听他声音造型依旧年轻。应该说,第一首咏叹调他完成得很不错,要比《游吟诗人》首场演出状态好,但可能要比《假面舞会》略微逊色。第四幕戴玉强完成质量最佳,拉达梅斯和两位公主的戏很好看,爱恨情仇复杂变幻,他身心投入全力以赴,唱出了漂亮的音色,唱出了人物的感情。只是感觉戴玉强也许心理包袱重于生理负担,如果能自我调整得更松弛一些,这个拉达梅斯定会更为出彩。

A组安奈瑞斯高挑细瘦,但马丽娜-普鲁登丝卡雅也有些强悍有余妩媚不足,塑造角色略显单调。B组的失意公主杨光,虽体态不算灵秀,但听她演唱相当过瘾,那把嗓子宽厚密实圆润且灵活松弛富有弹性,歌声充满魅惑非常性感。“瞧他看她的眼神……”、“她还没走近,疑虑又重来把我折磨”,那些常常被听众忽略掉的零散细碎的插白、独白,杨光都一一交代得特别清晰。安奈瑞斯的深情呼唤:“爱人哟,来吧,带给我陶醉!”安奈瑞斯的愤怒斥责:“你们嗜血成性,还自称是上帝的忠仆!”安奈瑞斯的绝望哀叹:“愿九泉之下,你能长久安息。”在尊贵骄矜盛气凌人的外表下,一个真实丰满的渴望真爱的女人形象,杨光将其塑造得丝丝入扣栩栩如生。如果,上帝让A组的形貌配上B组的歌喉,那可就十足完美了。

可以说,A组安奈瑞斯和B组阿依达,面对拉达梅斯,她们的表演,更大胆、更热情、更奔放:A组阿依达和B组安奈瑞斯,表演更内在、更含蓄。还有一点,成熟有时未免沧桑,青春偶尔难免生涩。如,大祭司朗费斯,A组前辈舞台经验、角色理解更胜一筹,但如果单听演唱,第一幕的“感激神祗”、第四幕的“审问宣判”,还是B组后生更有威力:阿摩纳斯诺亦如是,A组后生嗓门挺冲,B组前辈经验更足,前者的表演不如后者角色感真实而生动。

毫无疑问,还有两个声音同样令人难忘。一个是青年男低音歌唱家陈佩鑫饰唱的法老王,一个是青年女高音歌唱家周晓琳饰唱的女祭司。“去吧,埃及的英雄儿女”,“国家的拯救者啊,祝贺你,感谢你!”法老王只登台唱了两幕:“全能的菩塔,宇宙的原始神灵啊”,女祭司只在幕后唱了一幕,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他们的歌声同样美妙动听感人至深。

感动众生的艺术盛宴

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指挥棒刚刚放下,78岁高龄的大师祖宾-梅塔甚至来不及喘息,《阿依达》正式首演前半个多月就提前赶赴北京。世界大歌剧院有哪个演出,如此牵动他、吸引他,将工作日程排得这样密集,还心甘情愿耗费这样长的时间、倾注这样多的心力?国家大剧院2015年新版《阿依达》,因为有这位大师级的音乐家、指挥家全盘掌控,而在世界歌剧舞台开创了一个新的奇迹。

经梅塔悉心调教,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与合唱团,再次焕发出新鲜的生机活力与强烈的戏剧张力。全剧音乐,既有辉煌壮丽的丰美,又有精雅细腻的华美。大师的指挥,凝重深沉而不浑滞拘泥,机敏灵动而不稀疏潦草。从框架结构的总体掌控,到局部细节的精雕细刻,无不做到一丝不苟。器乐对声乐,绝不堆积音墙阻挡,更不形成洪峰淹没。两股力量不冲突不对抗,而是相互依存相互交融,你出我入、你进我退。演员根本不用担心,进不来出不去,逮不着错过了。有梅塔掌控操盘,“阿依达”岂会紧张?

前奏曲从弱音演奏开始,阿依达的动机音调,牵引听众心驰神往。预示战争的强奏之后,一种聚集的力量张扬着不可撼动的强势,爱情在其面前破碎、消亡:阿依达的影子再次浮现……音乐中抒情性与戏剧性的对比、冲突扣人心弦。金角嘹亮催化着男主人公的神思与憧憬,“圣洁的阿依达”主旋律与军队乐曲交织纠缠:安奈瑞斯的音乐主题,开始也为描画角色性格中温柔妩媚的一面。接下来,青年将军和两埃公主各怀心事的对白与独白,终于汇成一曲极富戏剧色彩三重唱。

梅塔的指挥手势,简练而清晰,精确而干净。谁该唱、谁领奏,“点”到之处应声而起,那叫给得一个准。“听,交战文书已送到。”大祭司开嗓:“您是否问过爱瑟斯?”大将军接唱。全剧宣叙调式的交谈对话繁复更迭,还有,那些类似中国传统戏曲“背躬”(舞台上背过其他角色只对观众言说)的段落,全剧听下来几无犬牙交错大小闪失,可谓第一次演唱演奏得如此圆融合拍通顺流丽。别说曾经与之成功合作的和慧唱得舒服,即便是第一次在大师手里演奏或演唱,同样会感觉到这种奇特的舒服。

从《阿依达》中,虽然可以听到曾经熟悉的作曲家早期和中期的音乐风格,但这部歌剧语言系统里,更有一个全新的威尔第,他突破了程式化而强调了个性化。在器乐部分尤为突出,全剧频现镶嵌的类似协奏曲的精巧写法。著名的《凯旋进行曲》,早已成为重大庆典音乐会首选或必选的曲目。那晚听到雄壮刚健的熟悉旋律,开始为之一振,接着为之一惊。怎么和往常在音乐会上或N版歌剧中听到的音效不一样?原来,在梅塔的建议与要求下,坚持用埃及号演奏而不是通常替代埃及号的交响乐队小号,应该是号手还不太适应?头天彩排出现的破音、瘪音,次日首演已明显改观,六只埃及号轮流领奏,音乐基本达到通畅标准。

相当比例的器乐段落,基本都由舞蹈添彩。金牌芭蕾舞者鲁娜和邱思婷分饰塞克美特女神和叶玛亚女神,舞艺超群气韵不凡。北京现代舞团在第二幕表演的黑奴群舞也十分精彩,可能因为群体造型与群舞调度缺乏一些变化和亮点,感觉这段音乐和舞台略嫌拖曳冗长。

大舞台上出现小孩子,总会让人赏心悦目。第二幕开始的女童群舞,欢快活泼很好看。这群来自校尉胡同小学的女孩,真是同龄人中的幸运者,小小年纪不是去剧院听歌剧,而是上舞台演歌剧,而且有机会得到国际大师级艺术家的提点。她们的童年,因歌剧而平添色彩和意趣,《阿依达》的美妙音乐,将成为永难磨灭的记忆伴随她们快乐成长。

经典歌剧中的经典合唱,通常具备比全剧更高的演出概率和更广的传播范围。毫无疑问,威尔第是谱写歌剧合唱的高手、圣手。《阿依达》的合唱,绝对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雄浑凝重的民众混声合唱“前进!去保卫尼罗河边神圣的土地”、“光荣属于埃及”,神圣庄严的祭司男声四部合唱“感激神恩浩荡”,空灵安谧的女祭司合唱“全能的菩塔,我们向你祈祷”,优美简洁的女声二部合唱“赞美吧,你的不朽功勋将万代传扬”,经典合唱魅力重现,在感人肺腑与耐人寻味之间自由交替,在气势磅礴与情调浪漫之间自由转换,开阖张弛法理合度。

毫无疑问,高度音乐化、戏剧化的歌剧合唱难度系数远远高于音乐会的艺术合唱。在《阿依达》的演出中,国家大剧院合唱团表现出高度角色化、性格化演唱的综合能力。优质高标的声音造型,自然灵活的形体动态,既要胜任歌唱又要兼顾演戏,塑造生动的群体形象。越来越训练有素高度职业化的合唱,越来越显出应有的精确度、色彩度、光泽度。更理解大师的要求,更适应大师的风格,所以,更加自如自信地表达,正常发挥渐入佳境,应该说,意大利合唱指挥保罗·维罗功不可没。

演出一幕一幕过去了,最深刻的感动无疑来自最后一幕。曾经的辉煌华美渐渐消失,曾经的雄浑凝重渐渐飘散。在神坛底下空寂阴冷的墓穴里,只剩下深深相爱的两个人。一个悲惨的场景,一幅凄美的画面,爱,在这里被赋予深刻而丰厚、崇高而圣洁的内涵。阿依达和拉达梅斯,临终之前互诉衷肠,一切与之无关的声色动静都显得多余,干万不要惊扰这对不幸的恋人,让我们屏息敛声地聆听,聆听这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咏叹:“幸福的天门为我们开启,受苦的灵魂飞向光明飞上天堂。”恋人的身影被流沙淹没,美妙的歌声仍回荡心间……

国家大剧院2015年新版《阿依达》成功首演,令人鼓舞。她的巨大影响将走出国门,震动世界。想象不出1871年冬季首演的版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百余年世界上演场次最多的经典,谁能钦定一个权威的范本?但,我们见证2015年1月北京的冬夜,因《阿依达》而升腾一股空前的歌剧热潮。一部经典的创作空间,究竟能达到何等程度,这就是一个令人信服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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