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雪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研究

○ 李雪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随着“经济适用男”、“简单方便女”、“抹布女”、“牛奋男”等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大量产生，有必要对这样的词语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文章首先梳理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进而分析含“男”语素新词语与含“女”语素新词语的对称性及不对称性，以期探索出这一类新词语的产生、传播规律。

男； 女； 新词语； 对称性； 不对称性

一、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介绍

近年来，新词语的数量增长快，传播范围广，成为人们语言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其中，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如“经济适用男”、“简单方便女”、“抹布女”、“牛奋男”等在新词语中别具一格，频现于各大电视台、报纸、杂志及网站上，也是人们生活中常常用到的词语。不少学者观察到这些词语的研究价值并对其进行分析，如对单个词语进行分析，从词族的角度分析其规律等，本文主要是通过梳理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进而分析含“男”语素新词语与含“女”语素新词语的对称性及不对称性。

为了便于说明，语料采用的是2009年至2013年产生的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举例时也会采用其他新词语，主要参考了杨小平的《当代汉语新词新语研究》，王均熙的《汉语新词词典》，侯敏、杨尔弘的《2011汉语新词语》，侯敏、周荐的《2010汉语新词语》及《2009汉语新词语》等。

二、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分类

(一) 从词语的音节来看：

在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中，存在双音节词语，如“历女”“怂女”“摩女”“森女”“女蜂”“男漫”等词语，但是其中三音节的词语占优势，如“牛奋男”“美魔女”“翡翠女”“钻石男”等，其次是多音节的词语，如四音节的有“阿尔法男”“钻石剩女”，五音节的有“简单方便女”“经济适用男”“清汤挂面女”“经济弱势男”等。总而言之，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的发展现状为双音节为基础，三音节词语占优势，多音节词语蓬勃发展。

为什么三音节的词语更多呢？从形式上看，三音节的词语给人一种不对称性，这符合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从表达上看，三音节的词语往往因其不对称性而有一定的强调作用，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出现大量新事物，以往的双音节形式往往不能满足人们的表达需要，三音节甚至多音节的形式就迎合了人们的这种需求，可以更加准确、形象地表达出对象的特点，因此这类词语得以大量产生，迅速传播。

(二) 从词语的构造来看

1.男/女语素+其它

如：女汉子，女蜂，男漫

2.其它+男/女语素

如：比婚女，嫁房女，杠杆女，三养女，五钻女，抹布女，美魔女，普相女，肉食女，三不女，优剩女，乐宅女，简单方便女，愁婚男，素养男，贝塔男，牛奋男，玩具男，灯笼男，三不男，月亮男，极客男，奶瓶男，鸡贼男，便当男，经济适用男

从以上的划分来看，我们可以发现男/女语素在前的词语很少，大部分都是在后面的位置上。男/女语素在前是对后面词语性别的限制，如：女医生，男护士；而男/女语素在后则是前面词语对男女的修饰与限制，如：极客男，肉食女，后者使用范围较之前者更宽泛，在使用特点上也更加鲜明，更符合人们求简求奇的心理需求。这也表明了人们使用这种格式的词语的一种趋势与走向。

(三)从词语的来源看

1.自源词。 即词都是现代汉语中已有的，只是和“男”“女”相组合。这部分也是其中数量最多的部分，又可以从内部划分成类。

1)隐喻造词。“隐喻”即利用一种概念表达另一种概念，隐喻语言意义产生的根源来自对两个概念相似的认知，在隐喻机制下产生了一部分词语。如“杠杆女”，杠杆的特点是利用一个点可以撬动其他物品，用在女性身上则是形容能利用自身优势助老公一臂之力的女子；“抹布女”则是形容那些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奉献全部最后却像抹布一样被男人抛弃的女子；“奶瓶男”则是指那些还“含着奶嘴”依赖父母的男性，他们缺乏责任感，无法承担起家庭及社会的责任；“月亮男”说的是那些像月亮一样一面光明一面黑暗的男性，他们把光明留给了外界，却把黑暗朝向了家人；“灯笼男”则是指可以像灯笼一样照亮身边的女友的男性。

2)仿拟造词。仿照已有的并为人们所熟知的语言材料临时造出新的词语，语料中最明显的就是“经济适用男”、“简单方便女”，根据“经济适用房”人们创造出“经济适用男”，有了“经济适用男”人们又仿造出“简单方便女”。这类格式因其既有人们熟知的部分，又有新造的部分，所以人们接受起来更容易，相对比较容易传播。

3)其它。这类词从字面意义上就可以看出来，此处不详细介绍，如“比婚女”、“嫁房女”、“优剩女”、“愁婚男”、“素养男”等。

2.外源词。 随着国家之间政治、经济、文化往来的日益加强，网络日益深入人们的生活，从其他国家的语言中借词现象逐渐增多，如“美魔女”一词来自日本，指40岁左右，但坚持健身、保养，保持青春靓丽的职场女性，日本一档综艺节目专门有一个排行榜叫做“世界美魔女排行榜”。“肉食女”一词也是出于日本，形容主动追求男性的女性。“极客男”则是来源于英文单词geek，形容智商超群、善于钻研却又头脑简单，情商基本小于等于0的男性。此外，“玩具男”、“便当男”、“贝塔男”、“男漫”也都属于外源词。

我们可以发现其中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有相当一部分外源词语是来源于日本的，由于中国和日本在文字上的联系，新词语借自日语的比较多。日本流行文化以动漫、音乐为代表，正以与日俱增的强大力量影响着城市流行文化，并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喜欢和追捧。

除了从其他国家引进的词语外，还有一些词是从方言中吸取的，如“鸡贼男”，“鸡贼”是北京方言，形容小气、吝啬，特别会算计的男性。

三、含“男”语素与含“女”语素新词语的对称性和不对称性

(一)对称性

1.男/女语素不同，其他词语完全相同。

含语素“女”含语素“男”三不女三不男肉食女肉食男阿尔法女阿尔法男剩女剩男宅女宅男织女织男

2.男/女语素不同，其他词语不同但意义相近。

含语素“女”含语素“男”翡翠女钻石男简单方便女经济适用男

通过上面的表格可以看出，有的词语既可以进入含男语素的新词语，又可以进入含女语素的新词语，如“肉食女”“肉食男”；有的词语虽不同但是意义相近，如“翡翠女”“钻石男”，这两种情形就使得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呈现出一种对称的格式。男女本不同，为什么有一类词语既可以进入含男语素的新词语又可以进入含女语素的新词语中呢？

观察之后发现，这些能够进入的词语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都可以形容人的某种属性或特点，且不具性别差异，如个性主动：“肉食女”“肉食男”，不爱出门：“宅女”“宅男”，大龄未婚：“剩女”“剩男”，优秀：“阿尔法女”、“阿尔法男”，二是与某一特定事物相关联，如与微博相关“织女”“织男”，除了上面列出来的我们还可以想到“宝马男”“宝马女”，与电脑游戏相关的“机男”“机女”等。

(二)不对称性

含语素“女” 含语素“男” 摩女杠杆女戳车男愁婚男穷二女历女抡车男快餐男山楂女普相女顺溜男牛奋男森女清汤挂面女余味男素养男炫证女怂女灰太男灯笼男空气出租女兴盛女乙男月亮男抹布女星剩女极客男豪华男美魔女优剩女草食男贝塔男五钻女钻石剩女便当男男漫三养女单贵女鸡贼男奶瓶男女汉子嫁房女水壶男经济弱势男女蜂玩具男

这个表格与上面两个表格有明显不同，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出现了不对称性。为什么有“杠杆女”，却没有“杠杆男”，有“牛奋男”，却没有“牛奋女”？词语搭配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不对称性，原因可做以下分析。

1.社会角色不同。 男性和女性在社会中有各自不同的角色要扮演，人们常说的“男主外，女主内”，虽然现在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女性的地位确实也有提高，但是现在的社会实际仍是男权社会，在这种背景下，男性一般处于支配地位，相对来说有经济地位，也承担更多压力，相关的词语也就用来形容男性，如：工作勤恳为人忠厚老实的“牛奋男”，那些现代社会中承担买房压力的“愁婚男”；相对应地，女性一般处于从属地位，婚姻家庭上处于劣势，为爱人付出所有最后惨遭抛弃的“抹布女”，只嫁有房族的“嫁房女”。

P.Trudgil等人曾经提出“任何国家和文化当中，人们对性别角色——男女两性行为都有一种相对固定的社会期望，构成了相对固定的性别原型”。社会中理想的男性和女性形象是怎样的呢？男性和女性由于生理基础不同，男性一般强壮，女性一般比较柔弱，男性要高大威猛，勇毅果敢，女性要美丽温柔，贤淑大方，这样才符合人们传统的审美心理。所以有的词语一眼就能看出是形容男性还是女性的。形容女性比如摩登女郎“摩女”，中年美妇“美魔女”，清纯少女“山楂女”，清新自然美女“森女”。

此外，我们还观察到剩女出现后，又有一系列在此基础上创造出的新词语，如星剩女、优剩女、钻石剩女等，还有与此相关的词语，如单贵女、胜女、兴盛女等，这么多与“大龄未婚女青年”语义相关的词语，反过来看形容这样的男性的词语并没有这么多，这也反映出社会对女性角色的规约。

2.营造反差效果。 P.Trudgil等人曾经提出“任何国家和文化当中，人们对性别角色——男女两性行为都有一种相对固定的社会期望，构成了相对固定的性别原型”。然而，一些不同于传统男女形象的词语往往由于其特殊性被打上标签，为人们熟知。传统审美中的女性应该是美丽温婉、知书达理的形象，现在流行的词语“女汉子”不再是大家闺秀的形象，她们行为上甚至可能有些粗鲁，但是她们独立自主，不依附男性，是个性十分鲜明的女性群体，可以说她们身上都有一些男性气质的东西，这些男性化的东西和“女”相遇后，就成为很独特的个性。那这些词语能否和“男”相结合呢，由于这样的修饰词本身就带有一些男性色彩，如果和“男”结合在一起反而有些画蛇添足，这就导致这些词语经常和“女”相联系。

传统上的完美男性应该是坚毅、勇敢、不拘小节而又有责任感的高大伟岸形象，我们来看一下现在的流行词语，个性温吞被动型男性“草食男”，节约型男性“便当男”、“水壶男”，小气抠门型男性“鸡贼男”。因为上面这些特点“被动、节俭、抠门”等都与我们习惯上欣赏的男性相差甚远，所以被标记出来。但是这些词语如果和“女”相结合，反差效果没有和“男”结合在一起那么明显，所以造成含“女”语素的这边缺失。

正是这种反差效果使得这些词语个性十足，也造成了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的不对称性。

3.产生途径的不同。

1)新闻事件的偶发性。有一些词语是描述特定的新闻事件，由于新闻事件的偶然性及不确定性，出现了“空气出租女”我们并不能保证还会有“空气出租男”，同样的，出现了“抡车男”就一定会有“抡车女”吗？答案显而易见，新闻事件中出现了什么样的人物，大众才会对他进行描述。这往往造成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的不对称性。如“戳车男”“炫证女”等。

2)电视节目的宣传效果。在全民娱乐的时代，电视媒体无疑是向人们传递信息的重要途径，同时也起着价值导向的作用。某个电视节目播出后受到人们的喜爱，其中的人物往往也被人们所熟知并受到追捧，如：张艺谋导演的《山楂树之恋》播出后，静秋的形象受到人们喜爱，“山楂女”便是人们对像静秋这样清纯美好少女的称呼，同样，在《媳妇的美好时代》中成为国民好老公的余味因其疼老婆的形象受到万千女性的喜爱，“余味男”自然而然就成为现实生活中这一类人的称呼。此外还有“灰太男”，“乙男”，“顺溜男”等也都是因为电视剧的热播而被人们创造出来。

3)国外引进的词语。有一些词语是从国外借用过来的，他们因为不同的国情而有不同的产生契机。如：日本一档综艺节目《世界番付》评选“世界美魔女排行榜”，因其独特性广受关注，我国女星刘晓庆曾排名第二，“美魔女”这个词语也受到更多的关注。其余的词语还有“历女”、“便当男”、“极客男”等。

4.其他。还有一些词语，并不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只能与“男”或“女”中的一个组合，形成不对称性。如：穷二女，五钻女，三养女，豪华男，素养男，快餐男，月亮男等。

“男”、“女”目前意义尚未虚化，但是随着这类词语简单、经济、清晰的表达特点，今后的趋势会逐渐向词缀过渡，可以预见这种格式的词语以后会是增长的趋势。通过文章中对含男/女语素的新词语的分析，我们可以更深切地体会到词汇是反映社会的一面镜子。

社会上出现了各种各样形容男男女女的词语，这首先表明了存在这样一群个性不同却十分鲜明的人，他们或许是人们所欣赏的“素养男”“牛奋男”“五钻女”“三养女”，或许是特立独行的“乐宅女”“女汉子”“极客男”“玩具男”，不管怎样，从这样略带幽默却又语义鲜明的词语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社会中不同个性的自由舒展，这反映出一个社会真正的进步，在改革开放以前，社会对人的评判标准单一，并不像现在这样多元化，稍加显示自己的个性往往被认为是异类、不合群。现在，如此多男男女女新词的出现，不得不说是社会走向更加开放、包容的结果。

[1]杨小平.当代汉语新词新语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2]王钧熙.汉语新词词典：2005～2010[M].学林出版社，2011.

[3]彭慧.传媒男女新词面面观[J].新闻爱好者，2011(1):12-13.

[4]钱进.词义性别原型与构词模式[J].江西社会科学，2004(9):149-153.

[5]李莹.新世纪汉语新兴称谓词语的多维视角研究[D].曲阜师范大学，2013.

[6]罗珺.现代汉语性别特征名词研究[D].湖南大学，2011.

李雪，武汉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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