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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存《大时间》一书的魅力

2015-05-06顾则徐

中国慈善家 2015年4期
关键词:易学言说周易

顾则徐

试图从宏观角度和模糊思维立场对人类文化现象进行重新猜想和探秘,也试图令似乎深奥难懂的周易更加切近走入人们的人生。余世存的《大时间》,正是这一潮流中出现的一个最新成就

久盼的余世存研究周易的《大时间》一书,终于完成撰写并出版,为他高兴之余说点想法。

流传本《周易》一书至迟完成于西汉,其成书应该有一个漫长的编纂过程,孔子大概是一名关键编者,而其中的核心要素八卦,考古学证明商周之交已经出现或形成。就占筮而言,甲骨文考古遗存证明殷商时已经极其发达,占筮之法多种,八卦是占筮的体系之一,通过周易而成为中国主流。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历史呢?这是要说明,尽管流传本《周易》可能并非中国现存最早的一本书,但它包涵的内容在总体上则属于最早,可以视作为除甲骨文外中国最古老的文本。进一步来说,也可能是世界最古老、完整的文本之一,不仅体现了中国人的原思维,而且也可能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人类的原思维,蕴含着30005000年间人类精神的诸种信息,那时候黄河流域是人类在东亚的汇聚地。因此,像余世存这样,用新的视角和方式挖掘和发挥周易的思想,总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值得珍视中国精神和人类精神的读者关注。

中国对于周易的研究,从汉朝以后就一直属于显学,绵亘至今而不断,专称为易学。无论是道学还是儒学,《周易》都属于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在经学时期,易学有汉学与宋学的派别之分,在清朝构成了有清一代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周易》更被视作儒学经典,但入民国后,易学不仅没有因为反孔否儒的潮流而被忽视,反而有更受热衷的现象,研究成果在数量上超过了元、明、清三朝,在质量上超越了汉学和宋学。1980年代之后,易学再次出现一个高潮,除老派的金景芳、高亨等有所新作外,还新出有黄寿祺、吕绍纲、余敦康、张立文、董光璧等人。

1980年代后,最特出的易学成就有两个方面:一是考古学的进步,比如对1973年发现的马王堆帛书《周易》的研究,以及原始八卦符号的发现和梳理;二是文化学等方面的发挥,突破传统易学比较严格的学术约束,进行文化学、艺术学等方面的发挥。其特点是不再拘泥于文本的考证和训诂,将现存流行本《周易》设定为一个成熟了的文本体系,根据其基本精神向文化、艺术等人文领域乃至商务、日常生活等领域延伸,既试图从宏观角度和模糊思维立场对人类文化现象进行重新猜想和探秘,也试图令似乎深奥难懂的周易更加切近走入人们的人生。余世存的《大时间》,正是这一潮流中出现的一个最新成就。

如果认为余世存《大时间》不够学术,那么,这一批评无疑是恰当的。但是,学术本身并非余世存的目的,他的目的所在是人生。章炳麟回顾自己早年时说:“《易》道冥昧,可以存而不论。”意思是自己年青时候认为《周易》中的道理太玄,虽然不能认为没有价值,但也没有必要去花精力研究。后来,有了丰富人生经历的他才明白:“不学《易》,则终身不能无大过,而悔吝随之。”(章炳麟《自述学术次第》)意思是一个人如果不懂得周易里的道理,一生就很难不遭遇大挫折,晦气、祸难会始终伴随自己一生,不知道该如何解脱。这是明白了的章炳麟研究易学的动机所在。但是,章炳麟有厚实的国学功底对周易进行专门研究,普通人即使明白了章炳麟明白了的道理,又哪里能去专门研究周易呢?因此,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只能阅读研究家已经研究形成了的成果。但是,普通读者读《周易》困难,难道读章炳麟的《周易易解题辞》《八卦释名》之类就不困难吗?比较而言,还有什么能比用通俗语言撰写的余世存《大时间》更适合于阅读的呢?

说余世存《大时间》不够学术,仅仅是从其体例和表述方式而言,并非说他没有学术思想的根基。如果没有学术思想的根基,那么,就成了缺乏依据的胡思乱想。余世存的易学思想,核心是空间和时间,简约而论就是时空论或宇宙论。他在《自序》中称受到了张桢先生的启发:“张桢先生以数学老师的精确性,把易经六十四卦的时空起止计算出来。自汉儒之后,千百年间的易经研究者多忘了易卦的历法功能,忘了易经的时空特征。”余世存可能是为了突出张桢对自己的启发,因此把话说得过了。余世存的时空论、宇宙论并不仅仅来源于张桢先生,张桢本身也并不能够是无根之水,他们都只能是突出和发挥了周易本就突出存在着的时空元素。

以研究侧重为特点的易学流派,无论是汉学还是宋学,都有象数一派,而时空则是象数的一个基本要素,不同的研究家只是或给予内涵,或给予明朗而已。无时空,则无所谓象数。

余世存《大时间》时空观的特色,是将六十四卦直接与现行历法衔接,内在基础为中国古典的二十四节气循环,外在形式为太阳公历,这样就固定下普通人可以很明晰的六十四卦时间链。这是一个模式,这个模式的可靠性是什么,余世存没有详尽论证,可以认为这是余世存心出的一个运用模式,其证明并非论证,而是印证。他在书中罗列了古今中外1048个名人,以其相符性分别于六十四卦,称之为“卦人”。这样,读者就可以有一种便利,同样可以将自己设定为一名“卦人”,根据出生日期或事件日期自名为“某卦人”,按照余世存就该卦的阐释,玩味其中,领会人生。余世存《大时间》最突出的特点就在这里。不过,余世存《大时间》最突出的缺陷也正在这里,也即,最突出的特点也恰是最突出的缺陷。余世存过于希望用名人数量印证其对六十四卦的解释,忽视了就个案的详尽分析,或者是迫于被简单理解为命理的无奈,因而可能有令读者云里雾里的恍惚。

然而,这缺陷未必就是遗憾。所谓心出之印证,有不可言说、难以言说之前提,然而又不得不言说,从而需要通过说者与听者之间的互动才得以实现,也即读者并非被动,读者本身就是创造者,是发现者,是在言说者。易并非可以仅仅依靠言说者进行证明,而是也需要依靠每一个“卦人”自己来心证,因为人人心中本皆有易。每个读者的人生,岂是作为著者的余世存能够说清楚的?每个人自己的人生,还能有谁比每个人自己更能够心知心会的呢?

当读者在阅读《大时间》时,是余世存在用一己之心对读者言说,而读者也恰在以一己之心跟余世存交流和进行自我观照。也许彼此不能证明什么,但彼此却在共同印证着。全部的蕴味,皆在其中。这正是易的俗世魅力,也是余世存《大时间》这本书的阅读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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