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中天

城市有个性

◎ 易中天

城市有个性吗？我讲一个笑话，四个太空人被空投到中国，来到了四座城市。第一个太空人来到北京，马上就有北京居委会的事儿妈拿起电话来，说：“公安局，天上掉下来一个特务。”第二个太空人掉在上海，上海人看了以后挺高兴，这个东西好好玩，这个东西好好看，这个东西应该送到动物园去卖门票，一张票可以卖50块。第三个太空人掉到了广东，广东人说没有吃过这个东西，煲汤。第四个太空人掉在了成都，成都人说，师兄，来来来，“三缺一”，打麻将。

我们说的城市实际上是由两个概念合成的——城和市。城是什么呢？城是政治中心，它的特点是有墙和门，北京是一个最典型的城。城里面有很多的墙，比方说四合院，都是一圈一圈的。所以北京人的性格特征是“圈子意识”。

上海我称之为滩。上海有没有城？有，上海是中国建城最晚、拆城最早的一个城市。在上海打的士要说两条路。有一次，我在上海陪重庆来的人去泡酒吧，上了的士，我就说“淮海中路衡山路”，即淮海中路和衡山路交界的地方。上海是一个铺摊子的城市，所以上海人的文化性格是“滩头意识”，这是一种个体意识。上海人最标准的口头禅是“关你什么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热情。有一次，我在上海坐公交，拿着地图看怎么转车。马上有一个上海人凑过来了，问我到哪里。我说我到哪里，上海人让我坐某趟车，原地换某某路车就到要去的地方了。讲完后，前面一个上海人说不要听他的，让我坐这个车坐到某某站，过街就到了那个地方。我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那个上海人说，他告诉我的没有座位，而这个方案是有座位的。我前面的路还很长，没有座位是不好的呀。上海人精明，做哪一件事情都要仔细计算，他帮你算，全当智力游戏了。

东北人热情到什么程度呢？他们没有第二人称。比方说他要问你你家住哪儿，他会说：“咱家住哪儿？”所以碰到东北人问咱爸身体好吗，那是问你爸爸。

成都人永远在打麻将。做生意时你来买东西，他会把你叫去看牌，他去拿商品。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们到深圳旅游，找家酒店开一间房，立即开始打麻将，打上五天麻将后立即坐飞机回去，他就认为已经旅游了。

城市的个性是由历史、地理、经济等各方面原因决定的。在北方问路说东西南北，在南方问路说前后左右，因为北方城市都是方方正正的，几乎所有道路都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而南方的路七拐八弯，只能说前后左右。

北方人吃面，南方人吃米；南方人睡床，北方人睡炕；南方人坐船，北方人骑马；南方人唱曲，北方人唱歌。打架也不一样，南方打架用拳头，北方打架用腿，叫南拳北腿，因为南方挤，用腿伸展不开，北方是一马平川，好汉打架跳出来一腿能踢出二里地！甚至男人和女人有暧昧关系，在南方叫有一手，在北方叫有一腿，这是地理的原因。

还有一个是历史的原因，最典型的是深圳。20世纪上半叶，开放的窗口是上海；20世纪下半叶，开放的窗口是深圳。在某种意义上，深圳已经成了改革开放的代名词。

（摘自《名家论见》广东人民出版社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