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斌，金　龙

（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 北京 100026）

腐败官员的情妇犯罪适用罪名研究

姚立斌，金龙

（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 北京 100026）

随着党和政府反腐败行动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官员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而在这些官员的身边几乎都能看到情妇的存在。根据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在对官员的犯罪行为进行惩处之外，其情妇应当根据不同的犯罪行为而适用不同的罪名定罪处罚，以达到惩治犯罪行为、净化社会风气的目的。

贿赂犯罪；情妇；利用影响力受贿；掩饰、隐瞒犯罪所得

当前，随着党和政府反腐行动的不断深入，十八大以来落马的贪官陆续进入审判阶段，每个贪官都受到了相应的法律制裁。不可忽视的是，在每个贪官身边几乎都存在着情妇的身影，她们或与官员勾结、伙同，共同谋取利益，或利用官员权力为个人获取好处，或帮助官员藏匿、转移犯罪所得，或单纯依附于官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情妇的角色、作用不尽相同，但相同的是情妇的存在使官员们陷入了温柔乡，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忘记了党和国家的纪律、逾越了法律的红线，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在对官员的贪腐行为进行惩处之外，如何从法律的角度对情妇的行为定罪量刑同样值得关注。

一、情妇犯罪的类型

（一）共谋型

一些落马贪官的情妇自身能力很强，为人精明，交往广泛，在成为官员情妇之前就在生意场中经营，在与官员结识并成为情人关系后，往往继续发挥其社交能力，利用官员手中的权力攫取巨额利益。典型的例子是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克杰的情妇李平①《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成克杰受贿案刑事判决书》http://news.sina.com.cn/china/2000-09-14/127152.html（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李平长得漂亮，交际能力强，原来在某商业局工作，后来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外办下属某大饭店工作，其间认识了经常来饭店吃饭的成克杰，并成为情人关系。李平还与成克杰商量要各自与原配离婚，然后两人结婚。结婚就需要钱，成克杰的正常收入显然无法满足李平的要求，因此两人商议共同利用成克杰手中的权力进行敛财。成克杰担任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主席期间，李平利用成克杰的职务便利，出面与当地房地产开发商联系，积极谋划、帮助其在工程建设过程中拿到政府的土地批文，并与成克杰共同收受该开发商给予的好处费2000多万元人民币。

（二）依赖型

另一些落马贪官的情妇与上一种类型的情妇相比并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和能力，她们更多地依附于官员。这些情妇本身往往有工作，但在她们看来工作辛苦且收入不高，无法满足她们的需要，因此与官员认识并成为情人关系后她们往往依附于官员，依靠官员的钱财满足自己生活、消费的需求，同时她们也懂得利用官员的权力向行贿人索取财物。典型的例子是原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张曙光的情妇罗菲①《罗菲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205569692，《罗菲受贿罪二审裁定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177676564，《张曙光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 htm id=100120157870（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罗菲原来是中国铁路文工团的歌唱演员、女高音歌手，曾参加2010年青年歌手大奖赛，可以说很有才华。成为张曙光情妇后，罗菲通过张认识了某车辆装备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杨某。2008年在一次三人共同吃饭期间，罗菲提出想换一辆宝马越野车，杨某主动说要赞助一下，罗菲和张曙光都没有拒绝，因此后来杨某在一次和罗菲见面时给了她30万元人民币现金。同年年底，罗菲在和张曙光、杨某一块吃饭时提出自己的工作收入低，杨某就提出让罗菲到自己的公司，帮助做宣传和形象策划的工作，罗菲和张曙光都说好，于是从2009年开始罗菲就以杨某公司员工的名义在杨某公司领取报酬，每月工资为1到2万元人民币，前后一共领了四五十万元人民币，但事实上罗菲没有为杨某的公司做任何工作。另外杨某还给罗菲购买了两块手表，共价值七八十万元人民币。为了感谢杨某对罗菲的赞助和支持，张曙光在工作中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在动车车辆租用、列车设备采购等方面为杨某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提供了帮助。

（三）帮助型

这种情妇的类型与前两种均不相同，她们与官员是一种伴生的关系，她们不参与官员的工作，也不利用官员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取财物，仅依靠官员的钱财维持自己的消费和生活。她们开的车子、住的房子、花的钱都从官员那里来，有时官员收到行贿人给予的钱财后，会交给情妇让其消费或者让情妇帮助保管，随后共同使用。在官员被调查后，她们往往隐姓埋名地消失，与外界失去联系，侦查人员通过多种手段才能找到她们。

二、情妇犯罪适用的罪名

针对以上几种情妇的行为，我国刑法分别设置了不同的罪名以打击情妇的犯罪行为。

（一）共谋型

2013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全国法院审理经济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其中第五条“共同受贿犯罪的认定”中规定：“根据刑法关于共同犯罪的规定，非国家工作人员与国家工作人员勾结，伙同受贿的，应当以受贿罪的共犯追究刑事责任……近亲属以外的其他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由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收受请托人财物后双方共同占有的，构成受贿罪共犯。”对“共谋型”情妇，其主观上出于非法占有的故意，与情夫即国家工作人员相勾结，共同实施了索取或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并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符合共同受贿犯罪的犯罪构成，因此应以受贿罪追究情妇本人的刑事责任，其犯罪数额以双方共同收受钱财的数量为准，官员单独受贿的数额不计入情妇的犯罪数额中。

仍以李平为例①《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成克杰受贿案刑事判决书》http://news.sina.com.cn/china/2000-09-14/127152.html（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其成为成克杰情妇之后，与成克杰商量、谋划，利用成手中的权力为他人谋取利益，并共同收受房地产商给予的财物，主观上具有收受他人财物的故意，客观上实施了受贿的行为，因此作为非国家工作人员与国家工作人员构成共同受贿犯罪。当然，有很多官员的情妇本身也具有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例如原公安部副部长李纪周的情妇李沙娜就是原广州市公安局民警），其与官员勾结，利用官员的职务便利共同收受他人财物并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直接符合刑法总则中关于共同犯罪的构成，应当直接以受贿罪定罪处罚。

（二）依赖型

“依赖型”情妇与第一种“共谋型”有所不同，她们没有与官员积极谋划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她们对官员如何利用手中权力为商人谋取利益也并不了解，她们主要是利用官员手中的权力向有求于官员的商人索要财物。针对此种行为， 2007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中第七条“关于由特定关系人收受贿赂问题”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授意请托人以本意见所列形式，将有关财物给予特定关系人的，以受贿论处。特定关系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共同实施前款行为的，对特定关系人以受贿罪的共犯论处。”同时第十一条 “关于‘特定关系人’的范围”规定：“‘特定关系人’，是指与国家工作人员有近亲属、情妇（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关系的人。”

笔者认为“共同实施前款行为”包括特定关系人收受财物，以及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等分别实施部分受贿行为的情况。“通谋”应理解为共同受贿故意的意思联络、沟通。“依赖型”情妇，在向有求于官员的行贿人索要或收受财物时，官员事先对情妇的行为表示同意，或是收受财物后官员对此知情，虽然情妇并没有向官员转达商人的请托事项，或帮助商人从官员那里获得利益，或者与官员配合为商人谋取利益的行为，同时情妇对商人向官员的请托事项、官员实际为商人谋取利益的事项也不知情，但其对行贿人给自己财物是希望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给行贿人帮助是心知肚明的，因此情妇与官员已经达成了共同受贿的意思表示，即形成了“通谋”，因此构成共同受贿犯罪，官员是主犯，情妇是从犯。

仍以张曙光的情妇罗菲为例②《罗菲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205569692，《罗菲受贿罪二审裁定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177676564，《张曙光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 htm id=100120157870（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罗菲收受了杨某赞助买车的钱，到杨某公司领工资以及接受杨某送的名表，虽然她对杨某有求于张曙光的具体事项和张曙光如何利用手中权力为杨某谋取利益不知情，也没有向张曙光转达杨某的请托事项、配合张曙光为杨某谋取利益，但她知道杨某给其财物的原因是有求于张曙光，而张曙光了解自己收受这些财物的事情并表示同意即可，否则，以情理推断，杨某不可能给罗菲如此巨额的财物。换句话说，罗菲和张曙光达成了罗菲收受行贿人财物，张曙光知情且同意后利用职务便利为行贿人谋取利益的默契，虽然罗菲并不清楚杨某所求何事，也不清楚张曙光如何操作，但只要知道张曙光能够给杨某回报即可。因此罗菲构成受贿罪。

（三）帮助型

针对“帮助型”情妇，由于其本身没有参与官员的贪污受贿等行为，司法机关往往不追究其刑事责任，但如果情妇收受官员或相关人员给予的财物且明知其是官员贪污所得（数额超出了官员的正常收入），则可能构成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我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条“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规定：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而予以窝藏、转移、收购、代为销售或者以其他方法掩饰、隐瞒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例如某官员情妇明知官员财物为受贿所得，而用来买车、买房及个人消费，就构成了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

目前在司法实践中，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多用于惩处盗窃、诈骗等财产性犯罪后收买赃物的犯罪嫌疑人，在对官员情妇进行处理中很少使用。原铁道部运输局局长张曙光的情妇罗菲曾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提起公诉①《罗菲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205569692，《罗菲受贿罪二审裁定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177676564，《张曙光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 htm id=100120157870（访问日期：2015年7月7日）。，起诉书中指控其明知其收受的行贿人杨某给予的款物系其情夫张曙光的受贿犯罪所得，仍予以掩饰、隐瞒，款物折合人民币共计198万余元。在提起公诉后，二分院将罪名变更为受贿罪，最终罗菲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宣判后，罗菲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认为，罗菲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张曙光的特定关系人，明知张曙光利用职务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仍非法收受请托人的财物共计157万余元人民币，其行为构成受贿罪，最终二审裁定维持了一审的判决结果。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虽然对情妇行为适用较少，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情妇的威慑，显示我国刑法对情妇犯罪行为的打击态度。

除了以上分析的几种罪名外，情妇如果通过官员职务上的行为或利用官员权力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其他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上的行为，为行贿人谋取利益，并索取或者收受行贿人财物的，则涉嫌构成“利用影响力受贿罪”。此种情妇的行为是利用官员的权力或权力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谋取了不正当利益，并索取或收受了他人的财物，而没有将收钱的事实告诉官员本人，换句话说，此种情妇是利用了官员的权力，由官员实施了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但官员对情妇收钱的行为并不知情。“利用影响力受贿罪”是2006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刑法修正案（七）中新增的罪名，针对的是官员的近亲属和其他与国家工作人员关系密切的人，其中就包括情妇（夫）。在司法实践中，此类罪名多适用于官员的近亲属，如子女、配偶等，情妇更多地依赖于官员的权力和财物，很难能够利用官员的权力而不让官员知道自己收钱，因此对情妇很少适用这一罪名，但这一罪名的存在起到织密法网，打击情妇此类犯罪行为的效果。

还有的情妇通过官员的帮助解决户口、工作、看病、上学等各种问题。一般而言，由于情妇本身没有涉嫌犯罪的行为，不需要对其定罪量刑。

情妇与官员的关系多种多样，但无论形式如何多变，其利用容貌、青春换取官员手中权力和财物的本质没有改变，任何不劳而获的行为都应被谴责，情妇出卖色相和灵魂的行为理应受到惩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有加强对此类行为的打击力度，才能有力地震慑官员和情妇的行为，净化社会风气，从而有利于社会正能量的传递，有利于经济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1]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成克杰受贿案刑事判决书[OL]，http://news.sina.com.cn/ china/2000-09-14/127152.html.

[2]罗菲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OL]，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205569692.

[3]罗菲受贿罪二审裁定书[OL]，http:// 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177676564.

[4]张曙光受贿罪一审刑事判决书[OL]，http://www.bjcourt.gov.cn/cpws/paperView.htm id=100120157870.

Comment on the Charges of Corrupt Offi cial's Mistress

Yao Libin， Jin Long
（Chaoyang People's Procuratorate， Beijing 100026， China）

With the deepening of the anti-corruption work of CPC and the government， more and more officials are sanctioned by the Party discipline and law， which nearly each one is accompanied by mistress. According to the suiting punishment of crime and legal liability principle of law， besides the sanction of the offi cials， the mistress also should be sanctioned by “taking bribes”， “taking bribes by means of infl uence”， and “covering up and hiding the crime income”， so as to punishing crimes and purifying the social atmosphere.

Bribery Crime； Mistress； Take Bribes through Infl uence； Cover up and Hide the Crime Income

D914

B

1008-5750(2015)06-0067-(05)

10.13643/j.cnki.issn1008-5750.2015.06.009

2015-09-28责任编辑：孙树峰

姚立斌（1975—），男，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一处副处长，检察员，法律硕士；金龙（1987—），男，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一处助理检察员，法律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