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整理/程瑶



伊西斯·穆森登针线缝出的“纳尼亚世界”

采访、整理/程瑶

当一部电影制作完成，那些精美华丽的服装却面临着一个问题：对于制片厂的会计们来说，这些“仅为一部电影制作的”资产很难多次利用，而将他们妥善存档又是一项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巨大工程。像许多行业一样，电影服装也有其收藏家和收藏模式，而这些收藏家为电影服装提供了荧幕之外的新生命，甚至有些收藏家将其转化成了新的盈利模式。

成为一名合格的电影服装收藏家也并非易事。首先，需熟知电影服装的制作加工流程和技法，要对流行文化和历史有一定了解，同时还要精通电影艺术，才能理解一件或者一套电影服装背后所承载的艺术价值和非凡故事。

拉里·麦奎因（Larry McQueen）就是这样一位居住在洛杉矶的电影服装收藏家，他的收藏室里完整保存着安吉丽娜·朱莉、凯瑟琳·赫本、弗兰克·辛纳屈等好莱坞几代大明星穿过的电影服装。当摄影师们需要为即将出版的新书《电影服装设计典藏》（The Collection of Motion Pictures Costume Design）拍摄大片时，他的收藏室变成了天然影棚。拉里不仅仅提供藏品作为拍摄资料，更多次在国内外举办过服装设计展览，其中就包括了轰动一时的“好莱坞服装”展览。

藏家格雷戈·施赖纳（Greg Schreiner）的目光则不仅限于电影服装的收藏与保护，作为钢琴家和作曲家，他为电影服装创造了走上舞台的新生命。他参与制作的音乐剧《Hollywood Revisited:A Musical Revue》之中，舞台剧演员们穿着着玛丽莲·梦露等大明星曾穿过的戏服，在舞台上演出，而这些曾经在大荧幕上光辉一时的电影服装，则成了舞台上的新星。

另一位收藏家布里安娜·利维（Breanna Livie）的收藏重心是把每一套服装正确存档。对于布里安娜来说，这套服装曾经在哪部电影中，由哪位演员穿着，都有其历史和文化上的重要意义。

人物小传

伊西斯毕业于世界设计名校帕森斯设计学院，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伊西斯的妈妈是位优秀的裁缝，家中独女的她童年就在妈妈的耳濡目染下长大，学会缝纫自己的衣服。而住在好莱坞这个电影王国，也给了伊西斯感知电影的独特方式。经常在街上碰到有电影在拍摄，让她把服装设计师的梦想与电影联接起来。“我喜欢好故事，也热爱进入别人构建的世界，其实这跟成为一个演员的心路历程很相像。”伊西斯在采访中如是说。从学校毕业以后，伊西斯先后跟随过电影服装设计领域的翘楚安·罗斯（Ann Roth，设计过《英国病人》、《朗读者》等奥斯卡获奖影片）、简·格林伍德（Jane Greewood，设计过《拜金一族》等电影）和山托·罗夸斯妥（Santo Loquasto，《蓝色茉莉》艺术指导），直到她在颇受争议的电影《美国精神病人》中，凭借自己的设计，获得了整个行业的关注。

设计师伊西斯·穆森登

女巫白色长裙的底座是用生羊毛和丝绸反复漂洗，才得到想要的形状。然后我们将所有的模型黏在一起，做出水流的动感，表现服装的动态。

自从2010年第三部《纳尼亚传奇：黎明踏浪号》后，这个系列似乎没有了继续拍摄的声音。2015年6月，编剧大卫·马戈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上公布，他已经写完《纳尼亚传奇：银椅》第一稿剧本。在经历了更换制作公司风波后，这个非官方的消息还是挺令人振奋的，因为那些华衣美服、奇幻场景展现给我们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纳尼亚世界”。

伊西斯·穆森登就是这个世界的构筑者之一。但她的作品远不止这些：《宇航员的妻子》、《美国精神病人》、《史莱克》系列、《坠入地狱》、《金刚狼2》等，都由她做服装设计。

但无论《美国精神病人》还是《金刚狼2》都没有带给伊西斯像《纳尼亚传奇》一样的成就——提名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要为影片中数不胜数的兽人设计各异的服装，同时还要为四个孩子设计出高贵勇敢，却又童真可爱的衣着，对伊西斯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

《电影》：做这样一部奇幻著作改编的电影，还需要阅读原著吗？

伊西斯：其实对于任何电影项目，第一次阅读的印象非常重要，你永远都无法忘记第一次的新鲜感，而其中产生的创意可能就是你将来在执行项目的时候会回过头来寻找的。

《电影》：正式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伊西斯：我从角色分析开始，他们都是谁，他们都会做什么，而当选角工作结束以后，我就会把演员们的性格和外在特点也纳入设计的考虑之中。调研结束，开始设计草稿的绘制。然后是布料的编织、漂洗和刺绣等等，然后裁缝就会根据草图制作出模板供演员试装。试装结束，所有图案、刺绣就可以开始缝制到布料上，这才是服装制作的开始。之后等待我们的是更多试装、调整，配饰的设计和制作。直到最后一次试装通过导演的认可，服装就可以穿在演员身上，出现在摄影机前。当然，我们替身也需要制作服装，比如我们为露西制作了12套蓝裙子，镜头前看到的只是这件简洁的裙子，但背后却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

《电影》：白女巫的服装制作过程复杂吗？

伊西斯：白女巫实在是个挑战，一开始我们请威塔（Weta）提供了大概97种不同设计，但都不特别满意。所以我重新考虑这个角色的造型，并和美术指导罗格·福特（Roger Ford）一起讨论出冰雪造型这个想法，同时参考了我儿子提出的白女巫这个角色的造型应该“融入”而非“对立”纳尼亚世界的主意。我和新西兰一位很有经验和想法的材质设计师萨拉·谢巴德（Sara Shepard）合作，几周后，她用不同的技法制作了不同的材质样品，那个过程让人非常兴奋。

那件白色长裙的底座是用生羊毛和丝绸反复漂洗，才得到想要的形状。然后我们将所有的模型黏在一起，做出水流的动感，表现服装的动态。我希望整件衣服的感觉是和白女巫无缝贴合，外人看起来不知道她怎么穿或要怎么脱掉，就像要使用魔法才能穿上一样。之后我们用金属线串起六七层蕾丝，做出想要的颜色。我们的技术人员不停地缝制用专门烧制的材料做成的咔吱作响的“冰线”。线的部分完成后，背部的部分也烧制了出来，再同做好的裙子无缝缝合。此外，我们还有一个团队是专门制作衣服的内部支撑，才能把刚刚提到的那些材质贴合在一起。

《电影》：你曾在采访中谈到四个孩子的服装灵感部分来源于拉斐尔前派艺术家们的画作，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伊西斯：《纳尼亚传奇：魔法师的外甥》（系列小说第一部）发生在1900年，我指的是地球年代，而非纳尼亚世界里的年代。拉斐尔前派（Pre-Raphaelite Brotherhood，又常被译为前拉斐尔派，是1848年在英国兴起的美术改革运动。）正巧在那个时代流行，大概从1860年左右开始。绚烂灵魅的拉斐尔前派的艺术风格和我预想中的纳尼亚世界的风格也很契合，所以在设计裙子的刺绣纹理时用了一些那个时期的流行图案。

《纳尼亚传奇》中的人马兽造型

《电影》：四个孩子在纳尼亚世界中王位登基大典所穿的服装非常抢眼，灵感来源于什么？

伊西斯：每个孩子的服装都参考了大量油画和图片素材，而每个王冠都是纯手工制作，由数不胜数的零片组装镀成，因为王冠都隐含着每个孩子代表的不同主题，因此这些王冠就是精美的艺术品。材质也是我设计的重要部分。苏珊代表水仙花，我设计了一个相关图案，印刷到丝绒上，再把金叶手工缝上去，对我而言，制作过程是个美妙的过程。所以我将我的团队分三组，一组延续第一部纳尼亚世界的风格，第二组主要设计台尔马居民的服装，第三组主要设计台尔马军队的服装。通常我们会从主角的设计开始，但是这次不同，从士兵盔甲开始设计。我去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馆长给我展示了他们收藏的许多兵器和盔甲。我从一副西藏士兵盔甲中得到灵感，又融入了西班牙盔甲和西班牙文艺复兴

《电影》：设计理念上，《纳尼亚传奇：凯斯宾王子》和第一部有什么不同？

伊西斯：四个孩子都长大了，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勇于战斗。而他们回到纳尼亚去统治这个他们曾经统治过的国度时，需要对新的任务做好准备。我的设计也会更加偏向这个主题。台尔马人是第二部中新的文化族群，时期的盔甲元素，完成了台尔马军队盔甲的设计。

《电影》：台尔马文化感觉在片中美丽而又野蛮？

伊西斯：我们专程去了意大利和西班牙采风，这两个地方是台尔马人文化最重要的灵感来源。在意大利我找到一本关于撒丁岛人的书籍，里面详细记载了中世纪这座岛屿上人们的古老文明。从这本书里获得大量灵感，包括服装的版型、鞋履、有可能运用在王室服装或者平民服装上的元素等等。而在西班牙，我造访了普拉多博物馆（Prado Museum），让我重新爱上了那些多米尼克斯·希奥托科普罗斯的美丽杰作。他独特的审美，从他画作中传达出的温暖和锐利的结合，在很大程度上给我很多灵感，去设计台尔马人美丽而又野蛮的文化。

《电影》:你曾经为多位服装设计大师工作过，他们都给了你怎样的影响?

伊西斯：我非常幸运，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初，可以和这些“大神”级别的设计师一起工作。但那个时候完全没有自知，在我身边教导我的都是怎样具有传奇色彩的行业先锋。简·格林伍德让我学会如何对一个电影项目展开调研，如何以尊重的态度善待你团队中的成员，并激发他们展开团队合作。安·罗斯教会我要有所取舍，学会放弃不必要的元素。山托·罗夸斯妥让我学会如何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挑选出需要的素材，组成一部电影的“衣橱”，并让所有服装真实而有趣。

《纳尼亚传奇》四个孩子王位大典服装设计草稿

★《美国精神病人》饱受争议，但伊西斯为贝尔制作的西装大大加分

《美国精神病人》的男主角白天是华尔街精英，晚上却成为变态杀人狂，原著小说曾引起极大争议。曾在八十年代的纽约居住过的伊西斯，对那里有着新鲜的记忆。“虽然当时我只是一个穷艺术家，但我认识一些华尔街的人士。他们非常有钱，好像银行卡上的数字永远不会变少。我喜欢模仿那些人。八十年代的许多图像资料都被很好地保存下来，我也查阅了大量那时期的摄影图书和期刊。”

虽然原著小说十分著名，但这样富有争议的电影却让投资商们望而却步，因此电影的预算也十分有限。虽然对人物形象的设计有了完整的想法，然而预算却让执行变成问题。主角要出入华尔街，要住豪华公寓，服装也一定要有足够的品味和档次配得上“精英”身份。伊西斯与法国时装品牌切瑞蒂（Cerruti 1881）合作，参考了他们档案馆中80年代的服装和图案，这给伊西斯灵感上极大帮助。而主演克里斯蒂安·贝尔为了让伊西斯设计的服装有完美呈现，从身材上也做了很多努力。电影上映后，仍然饱受争议，然而贝尔刻画的那个敏感脆弱、变态可怖的杀人狂却让他的演技得到一致肯定，伊西斯为他制作的那些精细考究西装，也为这个人物大大加分。

★《金刚狼》完美诠释日式文化

近年每一位被漫威“找上”的服装设计师，看其履历，都至少拥有几部口碑和票房俱佳的作品。导演詹姆斯·曼高德（James Mangold）执导《金刚狼2》时，选中了曾经跨悬疑、动画、奇幻三界的伊西斯。不同于以往的超级英雄片，这部续集发生在动漫大国日本，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伊西斯亲赴日本考察。“互联网让我的调研工作方便快捷很多，在互联网上，你可以走遍全世界，去最好的博物馆，看最好的书籍，而不用离开你的书桌。但是当然，这些都不能代替你到实景地点采风感受到的质感。”伊西斯在采访中解释为何掌握了很多资料后仍要去日本考察。在日本，伊西斯和当地的服装师一起工作，并在东京大量购买服装材料，制作电影中的和服。伊西斯特别喜欢自己为金刚狼和真理子“淘来”的那两套棉质浴衣，“因为这种生活中用过的衣服带来的真实感是无可代替的”。

这版《金刚狼》中有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角色：大财团继承人真理子和她的贴身保镖雪绪，在谈到如何为这两个日本女性角色设计服装时，伊西斯说她用日本时尚之中的简洁之美，和日本动漫里的街头风格区别两人，“真理子来自一个非常传统和高贵的家族，她的地位和财富无可置疑，我的设计就要体现她的社会地位。而日本女人展现美的方式主要是通过简洁，所以我为真理子设计的出场服装充分体现了这点。雪绪则是街头长大的孩子，是真理子的保镖，她的设计风格应该是偏战士和无畏的。日本动漫在这方面充分体现了雪绪的特点，所以是个完美的搭配。”

真理子

雪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