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后语言外之意的语用解读
——以安徽蒙城方言歇后语为例

梅丰,陆侠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系，安徽 亳州236800)

摘要：本文在言语行为理论的基础上，尝试从言内行为、言外行为解释蒙城方言歇后语的语义构成，并根据言外之意体现的不同对蒙城方言歇后语进行了分类。同时从交际语境的角度重点分析了蒙城方言词汇意义和民俗文化对歇后语言外之意解读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言语行为；言外之意；方言词汇；民俗文化

收稿日期：2015-03-20

项目基金：本文系2014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蒙城方言熟语研究”(编号：AHSKQ2014D124)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梅丰(1980-)，女，安徽萧县人，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外语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语用学。

中图分类号：H05

歇后语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形式，它由前后两部分组成。基于不同的研究角度，学者对这两部分的称呼也不同,有“字面义”和“引申义”之说，有“前引”“后注”之称，也有“谜面”和“谜底”的叫法。[1]正是由于歇后语所表达的隐晦的言外之意让它成为一种极具表现力的语言手段，生动形象、幽默风趣、耐人寻味。蒙城县地处皖北，是一代先哲庄子故里，古称漆园。蒙城方言歇后语是人民群众对生产、生活经验和智慧的积累和凝练，它记载了蒙城这一古老农耕社会的风俗民情，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特征。对于蒙城方言歇后语的研究，以往基本停留在收集整理、语义结构、修辞作用等层面，很少涉及歇后语的语用层面。对于带有地域性标志的蒙城歇后语所传达出的言外之意如何确切的理解，本文尝试从言语行为理论和语境的角度寻找答案。

一、言语行为理论介绍

言语行为理论的核心思想就是把交际中的话语视作是一种行为，说话人说出一定的话语，同时实施了某一行为。奥斯汀认为说话人在某一言语行为中同时实施了三种层面的行为：言内行为、言外行为和言后行为。[2]言内行为是说话者说出某一话语的行为，听话人可以通过话语中的字句获得字面意义。言外行为是说话者借助言内行为而实施的另一种行为，这一行为实施是说话者交际意图所在，比如：提出建议、发出命令、作出承诺等。言外行为通过话语的字面意义表达出隐含其下的言外之意，实现以言行事的目的。而这种以言行事对听话人在行动上、思想上上所产生的某种效果就是言后行为，说话者也就达到了自己的交际意图，以言成事了。

塞尔进一步提出：说话人的说话意图和话语字面意义一致的是直接的言语行为。实际的交际活动中，说话人不总是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而是间接或婉转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时说话者的意图超出字面所表达的意义或完全相反，塞尔将其命名为间接言语行为。间接言语行为体现两种语力：字面之力和言外之力。间接言语行为是一种以言行事(言外之力) 通过另一种以言行事(字面之力)的表达方式间接地实现的。[3]

歇后语大都由两部分组成，前半部分一般对某一现象进行描述，后半部分则通过转喻、隐喻等手段对前半部分进行释注，表达出隐含的言外之意。歇后语所表达的言外之意是劳动人民在不断的使用过程中约定俗成的意义，但从这种意义生成的原始角度出发，歇后语的这种约定俗成的意义是如何形成的？人们又是如何通过谜面的字面之意推导出谜底的言外之意？本文尝试从言语行为理论探究这一现象。

二、蒙城方言歇后语言外之意的表现

从言语行为的角度来看，歇后语本质上就是一种言语行为。举例来说，蒙城方言歇后语“脚脖子栓绳——拉倒”，一方面说话人叙述了“把绳子拴在脚踝上，把人拉倒”这一事件，实施了言内行为；令一方面说话人通过后半句对前半句的进一步注解，传达出“停止某一动作或活动，罢了”的言外之意，实施的是言外行为；同时说话人希望听话人听出他的真实意图之后作出回应，这便是言后行为。歇后语前半部分作为引子表达了字面之力，后半部分是对前半部分所隐含的言外之力的注释。说话人通过歇后语前后两部分的字面意义，特别是后半句的注释和破解间接的表达出说话的真正含义。

歇后语的后半句对于其言外之意的生成发挥着关键的作用。我们依据后半句在表达言外之意时起到的不同作用将蒙城方言歇后语分成以下两种类型。

(一)歇后语后半句直接表达言外之意

此类“言外之意” 直接体现在歇后语的后半句中，后半句对前半句的引子进行注解，直接点明歇后语的言外之意，例如：

虱子爬在脚面上——不咬人意歪人。

黄连树底下弹琵琶——苦中作乐。

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图贱买老牛置破车——且顾眼下。

狗舔磨盘——团团转。

狗吃糖稀——拖拖不断。

猪八戒吃酒糟——酒足饭饱。

然而，现在林蓝觉得婚姻如肉体。肉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我们往往是不知道的，但是当我们看到健康的同龄人跑三千米不喘气、手臂很容易举起来，而我们自己跑一百米都感到累，手臂稍微抬高就感到困难，我们便知道有问题了。菜店的见闻让林蓝决定把婚姻里长久不说的话追回来，重新变成大赵的“聊友”。

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

以上蒙城方言歇后语的言外之意直接体现为后半句的字面意义。比如：“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 ,后半句“舍命不舍财”表达的字面意义就是说话人的言外之意，此时，歇后语在实施言外行为表达的言外之意与言内行为表达的字面意义一致。这类歇后语在整个蒙城方言歇后语系统所占的比例较小。

(二)歇后语后半句间接表达言外之意

这类歇后语的后半句包含多层含义，有字面意义和引申义，而字面意义之外的引申义才是整个歇后语的言外之意，是说话人实施这一言语行为的真正意图所在。此时，字面意义与言外之意不一致。如：“老和尚念经——嗯嗯啊啊”，后半句“嗯嗯啊啊”字面意义是描写老和尚念经时发出的声音，这是本义。而说话人的真正目的在于借用这一字面意义想表达“敷衍”的话外音。又如：“盲人掉鞋—哪摸去？”，后半句“哪摸去？”字面意思理解为盲人因为眼睛看不见，鞋掉了找不到，而在蒙城方言中“哪摸去？”又有 “机会难得，好机会”的意思，而这层意思才是这个歇后语的真正意义所在。和普通话一样，蒙城方言中也有许多歇后语通过谐音、同字异义等方式得到言外之意。例如：“涡阳到蒙城——县(现)打县(现)”，涡阳和蒙城是相邻的两个县城，“打”在蒙城方言中理解为“相邻，相连”。通过谐音引申出方言“现打现”，表示“立即兑现”的言外之意。

通过歇后语后半句的字面引申间接得出言外之意的歇后语在整个蒙城方言中占绝大部分，又如：

老丈母娘的嫂子——大岳母(大约摸)。

秃子抹帽——头一明(名)。

天上掉个驴蹄子——不是凡脚(角)。

剃头掂铡刀——大干。

三两棉花四张弓——细弹(谈)。

墙头上栽菜——难浇(交)。

老龙王搬家——离海(厉害)。

三、蒙城方言歇后语言外之意的语境制约因素

蒙城方言歇后语是当地群众口口相传，被长期使用后约定俗称的语言符号。事实上，有时候歇后语的言外之意并不能被听话者完全理解，更何况方言歇后语中所附带的地域文化因素。我们要准确理解歇后语背后耐人寻味的意义必须依靠语境来搜索关联性信息，听话人提取相关的语境信息，在字面意义的基础上推导出说话人的言外之意。

何兆熊把语境划分为言内语境和言外语境。其中言内语境包括对所使用的语言的掌握和对交际上下文的了解。言外语境涵盖背景知识，特别是特定文化的社会规范和习俗，交际情景以及交际活动参与者的身份特征和相互关系等[4]。从蒙城方言歇后语最初的生成语境因素来考察它的语义形成有着重要的意义。我们从方言词汇、民俗文化两个方面来分析语境对歇后语意义生成的重要作用。

(一) 蒙城方言词汇意义

每种方言中都有不同于普通话的特殊词汇，这些词汇的意义对于歇后语意义的理解起着关键的作用。例如：“老驴吃荆条——肚来编”“吃荆条屙粪筐——肚来编”，其中“肚来编” 在蒙城方言中表达 “编瞎话，胡扯”的意思。又如：“癞猴子吃麻蚌——嗲拉嘴”，“癞猴子”在蒙城方言中指蟾蜍，“麻蚌”指的是马蜂，而“嗲拉嘴”是“撇嘴”的意思，在方言中还有“有苦说不出”的含义。如果不懂这个方言词汇的意义，也无从体会到这些歇后语的真正隐含意义，所以，对蒙城方言的掌握是正确理解歇后语意义的重要语境因素。

(二)蒙城地区民俗文化

在众多语境因素中，歇后语所承载的地域民俗文化是理解蒙城歇后语的关键因素。在蒙城方言中有歇后语 “二十四不打糖—熬糟”，理解这个歇后语要了解蒙城地区的一个风俗。在蒙城地区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官三民四”：当官的过二十三，普通百姓过二十四)有熬糖祭灶的习俗，所祭拜的神是灶老爷或灶奶奶。每家的厨房供着灶王龛或贴着灶老爷的神像，两边贴有“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指派的人间监察神，负责在二十三这天上天向玉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恶，所以灶老爷的汇报关系着这家人在新的一年里的凶吉祸福。“二十四不打糖”字面意思是在二十四这天不熬糖祭灶，对于灶老爷的大不敬必然会让接下来的一年日子不好过，正如后半句“熬糟”所表达的“不顺心”“不如意”的意思。蒙城方言歇后语放映了蒙城人民的日常生活，包括衣食住行、婚丧嫁娶、节日习俗等。这些背景知识在歇后语解读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温端政. 歇后语[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85.

[2]何兆熊. 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3]何自然. 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 1988.

[4]胡利华. 蒙城方言研究[M].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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