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倩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林白小说的神秘主义色彩及其成因

李小倩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摘要：林白小说以极具诗意的语言，构建了富有地域气息的意象和幻境，营造出神秘的氛围。这种氛围体现了女性对变幻莫测命运的猜想和对生命主题的探讨。林白生活环境中的地域风俗文化、自身特质和生活经验成就了其小说的神秘主义色彩。

关键词：林白；神秘主义；语言；生命

收稿日期：2014-11-28 2015-04-23

作者简介：李小倩(1990-)，女，山东高密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女性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识码：A

文章编号：编号：1008-6390(2015)03-0049-03

基金项目：重庆市2014年高等学校教改项目(143083)；重庆第二师范学院2014年校级教改项目(JG2014108)

林白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文坛极具影响的女作家之一，她的创作站在女性的立场上书写女性的精神世界和生存状态，以女性的身体写作试图完成女性话语的独立和改变女性“被书写”的命运。林白的小说创作特点鲜明，风格独树一帜，除了个人化写作和女性意识突出之外，她的小说还充满了神秘的巫性色彩，呈现出与众不同的美感。林白善于运用富有地域文化色彩的意象和独特的叙事手法营造作品明艳、凄绝、神秘的诗境美感；也善于运用细腻古怪的笔调塑造一系列具有鲜明个性和神秘气质的女性。本文拟从林白小说叙事语言的神秘性探寻其小说中的诗性内容和女性独特的思维以及生命猜想。

一、林白小说叙事风格的神秘性

海德格尔说：“根本上保持未被说的状态，乃被抑制在未被道说者中，作为未被显示者而栖息于遮蔽之处，这就是神秘。”[1]神秘的特征之一就是语言的无法表述，而无法表述不代表语言就失去了言说功能，不可言说的东西可以通过转喻、象征、通感和意象等手法来表达其特有的内涵和意蕴。林白便擅长于运用各种奇特的意象和独特的叙事手法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

(一)奇特意象的运用

沙街是林白小说中最常出现的一个地方。沙街是北流一个小镇的名字，那里是林白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她儿时记忆的所在，更是她内在精神的发源地。这个小镇具有浓厚的南方地域边陲的特点：浓密深邃的丛林，潮湿持久的雨季，幽暗湿滑的天井，美丽凄艳的花朵，封闭隐秘的阁楼，使得沙街在悠远深长的时间里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1.花：女人的绽放和凋零

沙街的特定意象有很多，其中花的意象在林白的小说中尤为明显。沙街就是花的世界：红艳的木棉、洁白的玉兰、暗红的指甲花……“花”本身就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意象，就像人们常比喻的那样：女人如花，女人也常以花自喻。林白的小说中就处处流露出她对于“女人”和“花”之间的关系的理解。

那时候在沙街暗黄色的木楼和土灰色的砖房前，像开花似地出现的这个女人，她的脸像她身上穿的月白色的绸衣一样白，闪亮的黑绸阳伞左一闪右一闪，妖冶而动人，那个月白色绸衣的女人在绸阳伞下只露出小半的脸，下巴像一瓣丰满的玉兰花。

(林白：《同心爱者不能分手》)

在林白的笔下，女人就像花一样或清纯美丽，或妖冶动人，或芳香馥郁。花是美丽的也是娇弱的，花期是短暂的，再美好的花也终将逃脱不了凋谢的命运。林白笔下的女性也如花一样，在经历了美艳的绽放之后都避免不了凋零的悲剧。如《日午》中曾经光彩夺目的女演员姚琼、《回廊之椅》中艳丽动人的朱凉……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子弹穿过苹果》中散发着暧昧气息的蓼、《寂静与芬芳》中高洁美丽的邵若玉……都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沙街，女人就像繁花一样，在这片亚热带土壤上恣意盛放又殊途同归地凋零。女人的故事和命运就像花一样：花期结束，花瓣就会飘零、消散、逝去，在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小镇上演绎着“飘零之美”。

2.阁楼：女性封闭隐秘的内心世界

阁楼这一隐蔽而神秘的特殊存在空间，在文学作品中较为常见，林白的小说中也常常出现阁楼这一意象。这个集封闭性，隐密性、私人性为一体的空间在小说中被赋予了丰富的涵义。

阁楼没有安电灯，因此是个可怕的地方，如果你在太阳下山以后走进我家阁楼的楼梯，一定会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它们来自不确定的方向，像雾一样从板缝里弥漫出来。这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凡是听到过这个声音的人都这么认为，但谁也搞不清楚真是什么，喃喃自语又像诅咒又像祈祷，我至今觉得这是一个神秘的迷。

(林白：《子弹穿过苹果》)

阁楼弥漫着神秘的气息，除了体现朦胧的美感之外，阁楼也是沙街女性心灵的栖息之地。在《一个人的战争》中，阁楼是林多米和其他小伙伴经常玩乐的地方；在《回廊之椅》中，朱凉就住在一个四层的小楼里，在这样一个幽闭的与外界隔离的小楼里，朱凉可以完全地袒露自己，尽情释放自己的自在和愉悦。因此，阁楼的封闭性刚好为女性建立起了与外界隔绝的防护墙，她们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得到心灵的释放和慰藉。在这里她们可以实现自我庇护，在男权社会中实现一种自我的本真，在不知不觉中解构了男权文化。

阁楼可以是女性心灵的栖息地，也可以是女性的牢笼之地。阁楼是容易使人产生压抑和窒息之感的地方，因为它封闭而又自足的空间让居住在其中的人最微妙细致地体会到自身的孤独和欲望。林白的《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中的白绸女人和一只狗在封闭的房子里一起生活并只能从狗那里获取变态的安慰，最后在门窗紧闭的空间里悄然死去；《致命的飞翔》中北诺在一幢灰色旧楼的房间里看到陈年的红木圆凳，就想到曾经有一个女人在一个风雪之夜把自己的脖子套上房梁垂下的绳索，然后踢掉圆凳，气绝而亡。

3.镜子：女性的自我观照

镜子是女性作品常见的意象，林白的小说中镜子的意象也随处可见，出现的频率之高出人意料。镜子在文学作品中具有不同的表达，而对于林白来说，镜子是其隐秘的内心世界及女性欲望的私人表达。

林白小说中的女人在镜子面前是坦荡的，无所顾忌的。《一个人的战争》中林多米用镜子肆意地观察和抚摸自己的身体，这时的镜子是性心理的投射，女性可以对着镜子袒露自己不为人知的内心涌动的激情和欲望；《瓶中之水》中二帕一次次对着镜子自我陶醉，这时的镜子是女性自恋自怜的自我观照，通过镜子来探寻自己身上的美；《同心爱者不能分手》中的白绸女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既充满爱意又怀有隐隐的自虐心理，这时的镜子是女性双重人格的反映，展现了女性自恋而又绝望的复杂内心世界。

林白曾说：“镜子是我们的源泉。”在她的写作中，镜子具有追根溯源的意义，她将镜中的形象当作女性的本源，“镜像”意味着女性本来面目的呈现。[2]她们在镜子面前找到了“我”的概念，从而摆脱了男性的干扰，脱离了男权的统治。就如伍尔芙《一间自己的房子》里强调的一样，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女性便可以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自由想象自由构建自由飞翔。林白小说中镜像的设置也正好契合了这一理念。

二、林白小说神秘主义的成因

神秘主义有着丰富的文化形态。它时而显现为一种与生命体验紧密相联的精神状态，时而又与古老的民俗和丰富的地域文化联系在一起。而古老的民俗和地域文化中又积淀了丰厚的前人的“集体无意识”，这样的文化色彩才是民族文化的代表。显而易见，林白的神秘主义叙事风格主要与岭南地区鬼神信仰的巫文化密切相关，同时也与林白的自身特质和生活经验有关。

(一)地域风俗文化的熏陶

地域文化因素制约着作家的文学书写。谢有顺说：“文学的精神固然是超越地域界限的，但文学同时也是有出生地的，作家是要在作品中追问自己的精神来历的。”[3]林白的创作呈现出一种诡异、荒诞的神秘叙事风格，这与她出生并从小生活在广西北流这样一个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地方是密不可分的。她曾这样猜想过：我这种在小说里所表现出来的某种神秘的或者巫性的东西，可能是我们这种从西南边陲出来的人自身天然携带的。

巫文化中的鬼神信仰，是林白神秘主义形成的关键。林白的出生地广西北流，地处桂东南中腹，尤其以“鬼门关”象征的巫文化而闻名。林白曾在文中写道：

B镇是一个与鬼最接近的地方，这一点，可以在《辞海》里查到，查“鬼门关”的词条，就有：鬼门关，在今广西北流县城东南八公里处，B镇就是在这个县里。我八岁的时候曾经跟学校去鬼门关附近看一个溶洞，溶洞比鬼门关有名，晋代葛洪曾在这里炼过丹，徐霞客也去过，洞里有一条阴气逼人的暗河，幽深神秘之极，没有电灯，点着松明，洞里的阴风把松明弄得一闪一闪的，让人想到鬼魂们正是从这条河里漫出来，这条暗河正是鬼门关地带山洞里的河！

(《一个人的战争》)

林白的小说不仅频繁地对鬼魂进行细致的描写，而且对那些身上散发着阴森的、飘忽的、魅惑的鬼魂气质的女性也进行了遐想性的描写。如《子弹穿过苹果》中“我”似乎经常听到阁楼上有神秘的声音，于是“我常常认为自己看见一个轻飘飘软绵绵但又异常高大的女人，她的头发长长地拖到木板，发出沙沙的声音”[4]。又如《致命的飞翔》中北诺化妆到一半时，“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一只眼睛又深又黑，另一只眼睛灰淡无光，没有上唇膏的嘴唇和已经扑了腮红的脸相比，显得格外苍白，就像一个死去的人在开追悼会之前尚未最后定妆，又像一个戴着面具的女鬼，潜入她的镜子，满腹心事地和她对望”[5]。神秘而虚无缥缈的鬼魂在林白的小说中四处游荡，使小说总是笼罩着一股匪夷所思的、琢磨不透的神秘的美感。同时，林白也成功地把读者带入了具有浓烈色彩的岭南地域文化氛围中，让人不知不觉地体会了这其中独特的审美方式。

强烈的欲望表现是巫文化的一部分，也是林白小说神秘主义的重要构成部分。在原始巫风祭祀活动中，往往表现为男女巫师的歌舞野合，其目的是为了娱神和求得多子多福、庄稼丰收。[6]由此可见，林白小说中极为大胆的性欲和性行为的描写深受偏远地区祭祀文化的影响。

林白的诸多小说中都写到了女性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的身体甚至对着镜子自慰，这不仅是女性自恋心理的折射，更反映出这些女性需求强烈、欲望膨胀而通过自我释放的方式宣泄出来。又如《万物花开》中男人、女人、动物、植物都散发出浓厚的生殖气息，原始冲动造成了勃勃生机：“板床夜夜不息，响得咯咯吱吱的，好像是一片欢呼和鼓掌。”作品中还出现了各种动物的性生活：狗、蜻蜓、蚂蚁、猪、鸡等，它们在自由自在地交媾，繁衍不息。林白以唯美的地域化写作，展现了桂东南巫文化的诡异与神秘，山川河流、草木鸟兽成了人们通灵的载体，体现了巫文化对自然的敬畏。

(二)自身特质和生活经验的影响

林白小说中神秘主义的形成也与她自身的性格特质和生活经历息息相关。

林白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又经常不在家，童年的她受尽了贫穷和饥饿的折磨，这些都迫使她不得不独立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对于从小就缺少亲人关爱的林白来说，她很容易就养成了独立、孤独、幽闭、敏感、细腻、焦虑以及毫无安全感的性格，也因为这样的性格，她才有了更多天马行空的联想和想象，使得她的小说充满了怪异和神秘的色彩。小说《一个人的战争》具有自传性质，里面有大篇幅的关于林白小时候独处时的胡思乱想。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想象死。

我除了梦见死，最怕梦见和最常梦见的就是结婚，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会做结婚的梦。

这个梦很抽象，没有任何情节可追寻，我至今仍无法猜到它隐蔽的意义。由于它的多次重复，它的形象清晰而鲜明，像光谱一样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有时是其中几种，像彩虹，但不弯，是长条形，色彩短而粗，是竖着的……长长一段的红色，长长一段的黄色，从容地鱼贯而来，这时就觉得好受些。

(林白：《一个人的战争》)

林白的想象和梦境就像彩虹一样，色彩斑斓却无法把握。内心的孤独封闭，不得不面对的独立和自我，使得林白对世界缺乏信任和依靠，所以她就依靠多向的、丰富的想象来填充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和感知。

生活环境的变迁也是林白神秘主义风格形成的因素。林白自小生活在南方边陲的一个小镇上，成长的过程中又先后到过南宁、武汉、北京等不同城市求学或工作。但是，很明显地，不管走到哪里，边远的北流小镇，才是她梦魂牵绕的故土。“跟北京相比，北流是荒蛮之地。这种边地身份就是我生命的底色。”[7]所以，林白从北流小镇走向城市世界的过程中，始终与北流有着剪不断的情感关系。正是北流、南宁、武汉、北京等不同生活环境的变迁，不同地域文化背景的更换，作家的焦虑、敏锐、不安和鬼门关的神秘诡异气息始终萦绕在其作品中。北流这个南方边陲小镇与武汉、北京这样的繁华都市相比必然有一种边缘文化特征，这样的弱势文化给处在都市生活中的林白带来一种心理的压迫和限制，其神秘的审美风格便是在这诸多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

陈思和曾指出，林白虽置身都市，但其精神世界依然被放逐在鬼门关之外，这表现在她的作品中总是弥漫着那股诡秘的气息以及与世俗道德文化格格不入的精神，那些古怪诡秘的文学经验始终没有被高大华美的京城主流文化所接纳，这使林白小说变得独特而异样。[8]可以看出，无论北京或武汉，这些都市文化与她生活的边陲小镇文化相差甚远，林白没有接受都市文化的书写习惯，所以她的小说还是淋漓酣畅地书写着那些古怪，诡异神秘的人物和事件。

林白的小说中诡异、空灵的美学风格和神秘的意象体系创造不仅使文本呈现出寓言和象征的诗性美感，也深化了作品的主题，丰富了作品的内涵。女性与神秘有着天然的联系。一方面，林白把神秘主义注入女性书写中，使更多人关注到女性独特的内心世界和现实处境；另一方面，林白地域色彩浓厚的神秘主义书写，给人以更丰富的遐想和审美体验，这也给了神秘主义一个独特的诠释视角。

参考文献：

[1]毛峰.神秘主义诗学[M].北京：三联书店，1998：59.

[2]邓如冰.林白小说的意象分析[J].湖南城市学院学报，2004(5):55-59.

[3]吴久久.答吴久久：谈东莞文学[N].东莞时报，2008-11-10.

[4]林白.子弹穿过苹果[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7：85.

[5]林白.致命的飞翔[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7：227.

[6]覃勇霞.论地域文化背景下林白小说的怪诞性书写[J].名作欣赏，2012(8):51-52.

[7]林白.生命的热情何在——与我创作有关的一些词[J].当代作家评论，2005(4):59-63.

[8]陈思和.不可一世的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118.

[责任编辑文川]

Background, reason and idea of specialty cluster construction of newly-built local universitiesby ZHANG Xiang-hua, MA Zheng-bing p.75

Specialty is the carrier of talents training, and a valuable resource for colleges.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takes specialty construction as the guide to promote university development, taking service objects a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0-12 years children’s growth as the service orientation. Based on the core idea “people-oriented, serving the people”,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tries to construct three major specialty clusters, including education services, business services and health services,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specialty promoting specialty cluster, taking post groups as employment goals, with the features of adapting various posts. It conforms to the requirements of Ministry of education on the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local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Key words: specialty clusters; education services; business services; health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