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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陆蠡的天台山文化气质

2015-02-12

台州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天台山台州气质

邱 熠

(台州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浙江台州318000)

浅析陆蠡的天台山文化气质

邱熠

(台州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浙江台州318000)

天台山特定的地理环境与历史因素,形成了集儒家、道家、佛家文化于一体的天台山文化。独特的天台山文化特征造就了本土现代作家陆蠡的气质,他在行为处事上、文学作品中,都表现出受儒、道、释文化影响的烙印,充分表明了陆蠡的气质与天台山文化的和谐统一。他用一生表达对天台山文化的尊敬与崇仰,而天台山文化又决定了他的气质和命运。

现代文学;天台山文化;宗教;陆蠡

陆蠡,原名陆考源,学名陆圣泉,笔名陆蠡,是我国现代文学中著名的作家、翻译家,也是一位忠贞的爱国主义者。1908年5月16日,陆蠡出生于浙江省天台县平桥镇一位乡绅人家,1942年4月在上海以“出版抗日文艺”的罪名被捕,7月被日本人秘密杀害(具体日期不详)。尽管陆蠡英年早逝,但作为天台山的儿子,他身上充分展现出天台山文化的气质。

《真诰·稽神枢》称:“桐柏山(即天台山别名)高万八千丈,其山八重,周回八百余里,四面视之如一。在会稽东海际,一头亚在海中。”[1]10天台山既濒临东海,又地处浙闽丘陵地带,南面是雁荡山,西边是括苍山。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天台山既开放包容又保守执着的性格,体现在文化特征上,表现为“三教合一”的名山文化。

魏晋以来,天台独特的自然景观和生态环境,成为士族及僧侣道士远离战祸、结庐修行、修身养性、吟诗作画的理想地方,因此也形成了以宗教为主体、融合儒家文化和民间文化的天台山文化[2]。宋朝时期,受学于天台教义的佛教儒学化代表人物智圆公开主张“儒教合一”,宣称自己的佛教思想是“宗儒为本”,“修身以儒,沾心以释”,而且他还提出:“释、道、儒宗,其旨本融。[3]”佛儒相融使佛学思想产生了变化。

天台山文化中,佛道整合由来已久。相传西周灵王太子晋“乘白鹤两至赤城,治桐柏”[1]17。后出家师从天台山道士浮丘公学道。佛教天台宗奉他为护法伽蓝,天台宗祖庭国清寺内的伽蓝殿专门供奉这位道界真人。佛教寺院里供奉道教神仙,这在全国的寺庙是绝无仅有的[1]17。

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历史上羡慕名山胜景、隐名遁世文人墨客、迁居天台山的历代高僧等,给相对闭塞落后的天台山带来了中原文化。朱熹10年间3次到天台,两次入主道观,遍访天台名贤,宣讲理学,发扬文教。这种援道入儒、儒学道化的结果,促进了儒、道的融合。而且中国知识分子素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退居江湖”的行走儒、道两界的传统,为天台山文化的“三教合一”奠定了思想基础。

纵观名山文化,都是以山川为依托,以宗教为载体,以“崇尚自然”为核心的,天台山文化也不例外。秀美壮丽的天台山水,是形成天台山文化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天台有石梁飞瀑、赤城栖霞、螺溪钓艇、寒岩夕照、双涧回澜、琼台夜月、华顶归云、桃源春晓等八大景,小景更是不计其数。儒家有“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萼,咏而归”[4]的人生境界;道家理想的修炼环境应是白云缭绕、古木参天、泉水淙淙、林涛阵阵的超凡脱俗的高山大川;佛家占山立宗之所,往往是“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的地方。儒、佛、道三家共同的追求,形成了“佛以治心、道以治身、儒以治国”的“三教合一”景象,成就了天台山的名山文化。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作为天台山的儿子,天台山文化滋养了陆蠡,铸就了陆蠡身上的天台山文化气质。

“礼”是儒家文化的核心,它是社会行为规范,它的本源就是一个人的德行。对“礼”的尊崇与维护,其本质就是对社会秩序的捍卫。天台人很喜欢用“责道理”来追究一个人行为的失范,所以陆蠡的思想性格、行为习惯具有天台山文化的特征,凡事讲“理”,宁屈不折。他7岁时严厉批评大姐的姑丈“你年纪这样大了,还不懂道理。今天是你家‘拜座’,我能到姐姐家去吗?[5]14”1942年5月,日本人查抄了位于上海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后,作为出版社负责人的陆蠡信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古训,自己到日本人那里把事情讲清楚。被拘捕后,面对“日本人能不能把中国征服?”的询问,他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能征服![5]118”这种“威武不能屈”的气质,是儒家思想中“舍生取义”的价值取向,是天台山文化中“台州式硬气”的突出表现。许寿棠对鲁迅“严气正性,宁愿覆折,憎恶权势”,“豪焉坚贞如白玉,凛凛焉劲烈如秋霜[6]”的评价,也适合陆蠡。

“诗书耕读”历来是儒家文化中极力推崇的传统美德,不少士大夫阶级将之作为家训昭示后代。“学而优则仕”激励着天台人以读书为摆脱贫困、冲出天台、成就伟业的途径,而且天台山文化也培育了不少历史名人,如古代的徐善述、齐召南、杜侍郎等少年才子,现代的陆蠡、许杰等著名作家,当代的陈十一、丁锡满等著名学者。陆蠡12岁离家赴杭求学,直至大学毕业。不管在哪里学习或工作,只要回来,他就把文明的种子带回家乡。他为家乡带来了第一台碾米机、抽水机,“常常带来许多画片分赠给邻居的孩子,教他(她)看图识字……回上海后,还寄书给他们,亲自写信指导他们看书学习。[7]41”“此外,还爱把外地的植物种籽带回家乡,向邻人宣传选用优良品种的好处。[7]41”他希望下一代能够有知识、有见地,过着与上一代人不一样的新的生活。

儒家文化致力于社会秩序的规范与维护,而道家文化注重的是生命自由的体验,它崇尚的是“自然”,是天然古朴原始的状态,是虚空静寂、回归生命的本然,是理身理国贵在静。陆蠡是安静的、寂寞的,他“不爱多讲话,有点近于‘孤僻’。[7]40”“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8]”因为性格的内向,内心世界又极为丰富,因此无法诉说寂寞的陆蠡耽于自己孤独的幻想,爱一个人静静地读书、静静地思考。

寂寞成就了陆蠡,当在寂寞时回忆着生命快乐的时光,他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投向了往事。家乡是如此的美丽,往事是如此的令人回味。这些情感表现在他的散文作品中,就凸显出很深的道家文化的烙印。空明澄碧、自然原始的山水之美是道家的追求,他对故乡如诗如画的山水的描绘,“通过诗意的联想、诗意的渗透,构造了诗一般的童话、哲理和意境……题材富于冥想,思绪跳跃飞腾,意象扑朔迷离,语言凝炼华美。[9]44-45”陆蠡一生共创作散文43篇,其中《春野》、《溪》、《竹刀》、《昆虫鸟兽》、《故乡杂记》等14篇作品均取材于家乡。在《溪》一文中,他用了大量的篇幅,描绘了家乡的山水,“松林的梢际笼着未散尽的烟霭,树脂的气息混和着百草的清香,尖短的柳叶上擎着夜来的雨珠,冰凉的石子摸得出几分潮湿。一片声音引住了我……[10]74”一串排比,作者通过视觉、嗅觉、触觉和听觉,把家乡的美描写得非常细腻而形象。在《竹刀》中,他描绘了家乡富有诗意的田园景象:“方朝日初上或夕阳西坠,有巨大的山影横过田野,替没有陪衬没有光影的画面上添上一笔淡墨,一笔浓沈;多雾或微雨的天,山顶上浮起一缕白烟,一烟霭,间或有一道彩色的长虹,从地平尽处一脚跨到山后,于是这山便成了居民憧憬的景物。[10]81”作者将不同天气下原野的景色,运用色彩的对比,表现出乡村的自然之美。对大自然的迷恋,好像是陆蠡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陆蠡的这些文字以牧歌式的笔调,向人们叙说着家乡桃花源般的自然环境,其心境是愉悦的,其生命是快乐的。这是天台山文化所赋予他的独特气质。

在家乡这片美丽的土地上,人们应该是自由快乐地生活着的。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家乡的人们缺医少药不说,下层百姓的生活是卑微和悲惨的。村里一个童养媳,“承受了凡是童养媳所应承受的虐待和苛遇”,“凡是十五岁不应做的事都做了”,在寒风怒吼的夜晚经常被派去守水碓,最终在年头将近的深夜,“被石杵卷进石臼,和着糕饼粉被捣成肉酱”[10]58。陆蠡的堂姐嫁到夫家后被丈夫抛弃,在婆家受尽冷遇,由于不小心燃着了衣服,家人“因为她身上的不洁,冒犯了这楼居的狐仙,所以无端自焚的”,“因而便不救了”。[10]121陆蠡是怀着怎样深重的痛苦和悲伤,一字一泪地控诉这些人间惨剧,这深重的情感强烈地表达出他“悲天悯人”的佛教情结。

陆蠡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眼中的天台山水是秀美的,家乡的自然环境是桃花源般的;另一方面,他看到的社会现实却是残酷的,封建的宗法制度、婚姻制度扼杀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然环境的美丽与现实社会的残酷的强烈反差中,陆蠡也作过反抗,他曾经激烈地反对母亲给小妹缠足,无情地批判不合理的社会环境,以满怀的热情呼吁建构一个让人的生命充分自由的生存环境,“我们在暖和的灶边过了年,哑子在什么地方守他的残岁呢?……哑子以后是不会再买花纸了吧。”[10]64由于对信念的坚守,他没有等到家乡的人们在桃花源中自由快乐地生活的那一天。

“慈悲”是佛教的信仰追求。对于不合理的社会生存环境中弱小者的同情,是许多作家的价值取向,这一点陆蠡也不例外。受佛教中万物平等、不杀生等思想的影响,陆蠡在为人处事上表现出“悲悯”的情怀。小时候他就怜惜蟋蟀等小动物的生命,从来不虐待它们,更不会虐杀它们了。他要求母亲不要看不起家境不富裕的大姐家,要把她家扶持过去。陆蠡在家里造了一座院子,因为长年在上海,他就让父亲把房子给村里的穷苦人免费居住。

一个作家的气质与他的个人际遇、成长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本土文化更是根植于他的心灵深处,并从作品中迸发出来。在陆蠡的《私塾师》、《庙宿》、《嫁衣》等散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用有形有声有色的具体物象,来暗示作者心灵深处的情感律动”[9]44-45,对社会现实悲剧性的审视,使他对“人生本苦”的佛家理论有了直接的、深刻的认识,其作品也弥漫着浓重的悲剧意识。尤其是他的前妻余小妹去世后,陆蠡悲痛欲绝,几欲死,但是“为了孩子,所以我不能跟你去啊,亲爱的姐姐。我打算再活十年。那时孩子十六岁了,勉强可以嫁人了。我便可跟姐姐一道了。”[10]253“姐姐,人不如衣久啊。[10]255”这充满悲怆的心灵独白,是陆蠡经历了生活之中的巨痛之后抒发出来的,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已经体会到生命的虚空,领悟了四大皆空的意义。

陆蠡虽然没有像苏曼殊、许地山、丰子恺那样对宗教有比较深入的研究,也没有像他们那样明明白白地过着半僧半俗、亦僧亦俗的生活,但他的气质中有经世治学的儒家思想,他对写作和出版事业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以出版抗日文艺作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武器,实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最高人生价值;他集作家、翻译家、出版家于一身,爱摄影、喜画画、弹钢琴,在短暂的生命里充分享受着自由与快乐;同时他又是寂寞、虚空和悲悯的,对弱小者寄予了深切的同情。陆蠡的气质与天台山文化的“三教合一”特性是和谐统一的,他用一生表达对天台山文化的尊敬与崇仰,而天台山文化又决定了他的气质和命运。

[1]叶玲君.天台山——“和合文化”之源[D].杭州:浙江大学,2008.

[2]连晓鸣,奇区.天台山文化初探[J].东南文化,1990(6):1-7.

[3]曾其海.天台佛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4]王国轩,张燕婴,译注.论语大学中庸·论语[M].北京:中华书局,2013:134.

[5]蔡庆生.陆蠡传[M].台州:浙江省政协台州工作委员会、台州地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合,1994.

[6]汪宁漪,童李君.论作家个性气质与文学风格的关系[J].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6(6):87-89.

[7]陆莲英.我的父亲陆蠡[M]//左溪,宇鹰.缅怀陆蠡.台州:天台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2008:37-41.

[8]巴金.怀陆圣泉[M]//左溪,宇鹰.缅怀陆蠡.台州:天台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2008:3-7.

[9]周天成.陆蠡论[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

[10]林呐,徐柏容,郑法清.陆蠡散文选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An Analysis on LuLi’s temperam ent of Tiantai M ountain culture

Qiu Yi
(Faculty of Humanities,Taizhou Vocational&Technical College,Taizhou,Zhejiang 318000)

The Tiantai Mountain’s unique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specific historical factors form the culture of Tiantai Mountain which combines Confucianism,Taoism and Buddhismculture.These uniqu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shape the temperament of Lu Li,the local modern writer.His behaviors and literary works reveal the influence of Confucianism,Taoism and Buddhism culture,which fully demonstrate harmony and unity of Lu Li’s temperament and the Tiantai Mountain Culture.He has spend his whole life to express his respect and worship for the Tiantai Mountain culture,and the Tiantai Mountain culture determined his temperament and destiny.

modern literature;Tiantai Mountain culture;religion;Lu Li

10.13853/j.cnki.issn.1672-3708.2015.05.002

2015-08-21

邱熠(1965-),女,浙江台州人,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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