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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与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对比
——以《百年孤独》与《生死疲劳》为例

2015-02-02屠羽希湖州师范学院浙江湖州313000

文教资料 2015年28期
关键词:布恩迪亚百年孤独魔幻现实主义

屠羽希(湖州师范学院,浙江湖州313000)

马尔克斯与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对比
——以《百年孤独》与《生死疲劳》为例

屠羽希
(湖州师范学院,浙江湖州313000)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呈现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与马孔多的百年兴衰,描绘了世代家族的恩怨纠葛,成了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莫言的《生死疲劳》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从人畜六道轮回观点,以动物视角看清现实社会现状,在创作手法上留有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的鲜明印记。通过历史书写、神话运用和民间资源呈现等方面对魔幻现实主义的运用,可以看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与莫言的《生死疲劳》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的相似性和差异性。

魔幻现实主义历史书写神话运用民间资源

《百年孤独》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也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典范。这本小说的出版使拉美“文学爆炸”达到了新高度,被誉为“20世纪用西班牙文写作的最杰出长篇小说”[1]P370,马尔克斯因此获得了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小说以拉美文化为故事背景,以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经历为主要内容,书写了马孔多小镇创建、发展、衰败和灭亡的百年历史。在艺术上,小说故事庞杂,人物众多,主题深奥,魔幻与现实相融合,令人惊叹。《生死疲劳》是莫言的一部长篇叙事小说,作品因“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传说、历史与当下”而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小说主人公西门闹在新中国成立前是一位地主,在土改运动中遭到处死,怨气冲天,堕入畜生道,转世为驴、牛、猪、狗、猴再回到纷纷扰扰的人间,最后转世为大头婴儿蓝千岁,因此看尽新中国的种种现状。莫言用诙谐幽默的语气,从动物视角讲述,故事情节荒诞怪异,带有变形色彩,但哲理丰富,充满作家的探索精神和时代特征。两部作品都含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在各自不同文化土壤中诞生,表达各自不同的文化含义。从历史书写、神话运用和民间资源等方面对比魔幻现实主义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莫言的《生死疲劳》两部小说中运用的相似性与差异性,对于到位、精准把握两部经典作品具有积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一、魔幻现实主义探源

魔幻现实主义产生于拉丁美洲,最早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的欧洲。对于它的定义,最早应用于文艺评论中,德国文艺评论家弗朗茨·罗发表一本名为《魔幻现实主义,后期表现派,当前欧洲绘画的若干问题》的专著,认为魔幻现实主义是表现主义的一种。魔幻现实主义被应用于拉丁美洲文学批评,则始于对哥伦比亚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于196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百年孤独》的评价。《百年孤独》充满离奇怪诞的情节和人物,带有浓烈的神话色彩和象征意味,引起了读书界和评论界的强烈兴趣,于是借用美术上与此近似的新流派的名次,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

将新闻报道般的写实与神奇的幻想结合起来,采用模糊化技巧和神话模式,表现拉丁美洲的历史文化和现实生活,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突出的艺术特征。总体来看,秉着“变现实为幻想而不失其真实”的创作原则,所有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创作的最终目的都是反映和揭露拉丁美洲黑暗如磐的现实。20世纪中期,拉美地区受到帝国主义的压迫和侵略,使一些具有强烈民族自尊的拉美作家受到深深的刺激,促使他们通过小说这种文学形式表达他们的认识,揭露拉美的现实,启迪人们的觉悟。他们首先在小说创作观念、表现手法和结构形式上进行革命,即发掘本民族的传统意识、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习俗等一切可以表现民族意识的内容和形式,创立全新的拉美式小说。在20世纪40年代之前,魔幻现实主义虽然已经被许多拉美作家运用,但对它的认识仍是朦胧的。它真正成熟的标志是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中篇小说《佩德罗·帕拉莫》。作者在结构上打破了时间顺序和空间界限,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在不同人物身上的事件都放在同一画面中描写,过去与现在、现实与魔幻、生前与死后常常重叠。到了20世纪60年代,拉美小说创作中魔幻现实主义形成热潮,以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为标志,达到了十分完美的程度,形成了拉美自己的、具有世界意义的小说。20世纪70年代以来,魔幻现实主义已经成为当代拉丁美洲文学小说创作的主要潮流。

“1983年5月5日,我国在西安召开了马尔克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讨论会;1984年,《百年孤独》的中译本出版,《百年孤独》开始了在中国文坛的连锁爆炸”[2]。魔幻现实主义被引入中国,马尔克斯和他的小说起了巨大作用。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翻译了马尔克斯及其他作家的多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并在之后开始对魔幻现实主义进行多方面深入研究。韩少功、贾平凹、莫言等作家都受到马尔克斯及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并由此为中国小说创作开创了新方向。马尔克斯对莫言具有深刻的影响,尤其是对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的运用。甚至可以这样论定:如果没有马尔克斯,那么莫言现在将另是一番模样。

二、历史书写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与莫言的《生死疲劳》都融入历史,前者是拉美地区的历史,后者是中国的历史。沉重的历史被作者赋予了魔幻现实的风格,而魔幻与现实之间则存在一种不可缺少的联系。

在《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将创作视线投向哥伦比亚从1830年至十九世纪末的七十年间爆发的几十次内战,以很大的篇幅描述了这方面史实,并且通过书中主人公的传奇生涯集中体现出来。虽然《百年孤独》的情节以魔幻和想象居多,从小说描绘的无穷无尽的内战可以看出,马尔克斯是以哥伦比亚1885年到1902年间的内战为基础的。“十二月初,乌尔苏拉惊慌地喊道:‘开战了!’整个马孔多、整个国家都进入戒严状态”[3]P89-90。小说在很大程度上还原了历史。小说中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生命轨迹就像哥伦比亚的战争历史一般,政客们、统治者们、平民们都各具形态地生活在马孔多小镇上。作家以细腻的笔触将众人的百态性格刻画得鲜明生动,描绘了布恩迪亚家族的孤独和马孔多的孤独,而且将这种孤独上升到了民族和国家高度。小说中经常出现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如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英国航海家、海盗,多次劫掠西班牙殖民地)、罗利爵士(英国探险家,英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宠臣)、亚历山大·冯·洪堡(德国地理学家和博物学家)等,不时让读者产生一种历史与小说融合的错觉,这便是作者将虚构的魔幻与真实的历史结合的魅力所在。

再看莫言《生死疲劳》历史书写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其历史书写中魔幻想象的成分比《百年孤独》显而易见。一方面,作品具有明显的历史叙事特征。作品的故事时间涵盖了自1949年直到上个世纪末的中国当代历史。新中国成立前后的土地改革、50年代的互助合作社和大跃进、“文革”,直到改革开放后如今的中国,每个阶段的历史都纳入了叙述视域。莫言将故事背景至于新中国成立后的东北高密县东北乡,将心中虚构的地主西门闹及其他人物放在作者最为熟悉的土地上加以展览。扫描于真实的历史时期、历史事件、普通的农村故事和农村人物,莫言写出了一本真真假假的历史剧。另一方面,从《生死疲劳》中,我们可以看出其中存在着《百年孤独》式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在历史中开创魔幻,在魔幻的同时基于现实。不同的是,马尔克斯将魔幻的基础置于哥伦比亚的内战时期,以布恩迪亚家族作为叙述的中心,带动亦真亦幻的历史推进;莫言分别用驴眼、牛眼、猪眼、狗眼、猴眼和“世纪婴儿”蓝千岁的眼,荒诞、变形化地叙述中国农民历史的曲折发展。

三、神话运用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在《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运用印第安传说、东方神话及《圣经》典故等,有效加强作品的神秘色彩。在小说中,霍阿·布恩迪亚和妻子乌尔苏拉原本是生长在某个印第安村庄里的西班牙人后裔。因为他们是近亲结婚,所以非常害怕生孩子。为此,乌尔苏拉做了贞节裤,不让布恩迪亚碰她,一直没有生育。村庄里的人就嘲笑布恩迪亚,以为他没有生育能力,在嘲笑最激烈的时候,布恩迪亚把骂他最恶毒的人杀了,然后强迫乌尔苏拉和他发生了关系。而那个被杀的人的鬼魂则不停地对他们进行骚扰,为躲避这鬼魂他们离开了印第安人村庄,来到了偏僻的小地方马孔多。鬼魂日夜纠缠布恩迪亚一家的情节,便取材于印第安传说冤鬼自己不得安宁也不让仇人安宁的说法。马尔克斯将古老的印第安文化融入布恩迪亚家族的六代命运中,给整个家族蒙上了一丝宗教神秘色彩。

相对于《百年孤独》中美洲地区色彩浓重的宗教色彩,莫言的《生死疲劳》表现的则是传统的中国神话传说和迷信色彩。莫言从一开始就给小说赋予了一定的魔幻色彩:小说开篇写了中国特有的“阴曹地府”的传说;第一章的章名《受酷刑喊冤阎罗殿遭欺瞒转世白蹄驴》,将中国特色的魔幻融进了小说;主人公西门闹的自述具有明显的魔幻特质,如“我在阴曹地府里受尽了人间难以想象的酷刑”、“为了让我认罪服输,他们使出了地狱酷刑中最歹毒的一招,将我扔到沸腾的油锅里,翻来覆去,像炸鸡一样炸了半个时辰”[4]P5。《生死疲劳》的开头与《红楼梦》的开头有异曲同工之妙。《红楼梦》的开头运用了两个神话,一是石头的神话,一是神瑛侍者的神话。石头的神话凌驾于整部书的情节之上,在结构上可看做作者借此故事为全书所作的一篇序言,作者以石头的情感、经历、思想全面阐明了他的创作思想。莫言虽不以神话开篇,却以类似情节作小说开篇,令小说具有相似引人之处。接下来,当我们认为小说走的是魔幻神奇路线的时候,作者却将小说背景置于中国一段真实的历史背景下,这一时幻时真的剧情是吸引读者好奇心的原因之一。

四、民间资源呈现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生死疲劳》与《百年孤独》都将各自土地上的传统民间观念写进了小说。《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继承了拉美地区印第安人文化传统的精髓,在刻画小说故事情节的同时以印第安人的原始宗教习俗和传统观念为基础理解生活。纵贯《百年孤独》整个小说,最明显的印第安传统民间观念就是宿命论。在印第安人看来,命由天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这种观点认为主宰人命运的只有“命运之神”,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听任命运之神的安排。马尔克斯将这一传统思想体现在那个“长着猪尾巴的婴儿”身上。小说中,布恩迪亚家族的最初一代名叫布恩迪亚和乌苏拉尔,他们最怕生出长猪尾巴的婴儿,有幸避免,而到了最后一代,生下长尾巴婴儿的两个人,一个叫阿玛兰塔·乌苏拉尔,一个叫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第一代的名字又重现了,而且终于生育了带猪尾巴的婴儿。这种结局其实是从开局时就决定的。生出的猪尾巴婴儿最后被蚂蚁吃掉,导致整个布恩迪亚家族的灭亡也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这就是小说体现的宿命论。

莫言《生死疲劳》中的“民间资源”是自然地、行云流水般地出现在故事中的。小说借鉴的民间口头文学数不胜数,如小说开篇的“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等。小说主人公的“六道轮回”以轮回的六种生物道出佛教轮回的根本,将六道轮回这一东方想象力草灰蛇线般隐没在全书字里行间,写出了农民对生命无比执著的颂歌和悲歌。这无疑就是佛教思想的传达。《生死疲劳》还呈现了一样比较特别的民间文化,那就是中国传统的风水学。作品对风水文化在中国农村有着深刻而长久的影响、在农民心中根深蒂固的事实做了真实又充满魔幻色彩的交代。比如,小说写到,风水先生对马智伯说了“家里有产妇,不能打墙动土,更不能出粪掏井,冲撞了太岁,主着婴儿不利”后,马智伯便仓皇而逃。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莫言的《生死疲劳》同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优秀之作,各自体现了本民族的历史和传统精神,展现了拉美地区和中国的民族特色。两位作家与他们的作品在世界都有深厚且久远的影响。《生死疲劳》与《百年孤独》最大的不同可以说《生死疲劳》是处处有魔幻,魔幻与现实并存,而《百年孤独》则是现实中夹杂着魔幻。在一次对莫言的采访中,作者说“《生死疲劳》是黑色的老树上又抽出了一条新枝”。我们既可以理解为这是莫言小说的一次突破,又可以看做莫言对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的中国化创新和推进。莫言作为中国新时期文学的代表作家,将马尔克斯开创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加以运用和创新,推动了该手法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

[1]聂珍钊.外国文学史(四)[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2010.

[2]刘蜀鄂,唐兵.论中国新时期文学对《百年孤独》的接受[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3).

[3][哥伦比亚]马尔克斯,范晔,译.百年孤独[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

[4]莫言.生死疲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

本论文为2015年度浙江省大学生创业创新项目暨新苗计划项目结题成果、湖州师范学院2015年度大学生科研项目结题成果,指导老师为王昌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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