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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叙述中的时间性问题初探

2015-01-31李文娟

枣庄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时间性静态动态

李文娟

(山东大学威海文化传播学院,山东威海264209)

当代诗歌叙述中的时间性问题初探

李文娟

(山东大学威海文化传播学院,山东威海264209)

时间性是诗歌叙述学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话题,它既是叙述的潜在结构又是特殊的意义载体,研究当代诗歌中时间的静态叙述和动态叙述及其两者交融的模式和性质,可以为研究当代诗歌提供一个新的角度。

当代诗歌;时间的静态叙述;时间的动态叙述;时间静态叙述和动态叙述的交融①

时间问题一直是文学创作和研究的重要问题。文学对时间的把握不同于现实中的时间,“文学把握现实的历史时间与空间,把握现在时空中的现实的历史的人——这个过程是十分复杂的、若断若续的”①(P274)。研究者们总想确定一个基础性的框架或者模式,平等地对待文学中各种文体反映的基本问题,即我们对时间过程中事物的体验以及对这种体验的话语或者语言呈现。诗歌的篇幅和形式决定了诗歌要想在高度浓缩的文本中呈现出叙述的诗性,它就不可能像小说那样注重“事”的构想和叙述,而是把着眼点放在“叙”上,更多关注叙述过程本身的效果。时间在这里被浓缩、凝聚、撕碎,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叙述(事)学上对叙述时间的研究,一般从叙述文本的双重时间性(故事时间和叙述时间)角度来分析。这里,我们从诗歌文本的时间呈现特点来分析,探索当代诗歌叙述的时间模式和性质。根据诗歌叙述的自律性和自由性以及现实中时间的发展特点,可以把诗歌中的叙述时间分为点状、段状、射线状。点状即指时间点,在文本中一般用时间性词语来描述,它体现了时间的集中性,我们称之为时间的静态叙述。段状即指两个时间点之间的时间段,体现了时间的离散性;射状指时间由一个核心的时间点开始,存在的“现在性”决定了叙述一般从“现在”这个时间点开始,而在何处结束则是未知的,它体现了时间的延展性;还有一种情况是段状和射线状的结合,即叙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或者其中两者之间发生停顿、转折,它体现了时间的多变性,这是文学叙述时间最不同于现实时间的一种情况。除了点状即时间点的叙述,其他几种情况都指向时间的流动过程,描绘动态情境再现动态情境心理,我们称之为时间的动态叙述。

一、时间的静态叙述

时间的静态叙述是围绕着本身就带有叙述意义的时间点展开的叙述,包括文本(诗歌题目和诗歌内容)中的故事时间、人物时间、事物时间。并且静态叙述只涉及文本中出现的一个时间点的意义,若出现多个相关联的时间点就构成了一个变化的动态的叙述过程。在叙述艺术上,时间的静态叙述多表现为带有时间性词语的叙述,包括独立的时间性词语和非独立的时间性词语。

(一)独立的时间性词语

独立的时间性词语,顾名思义,是当这个时间性词语单独出现在诗歌文本时不需要与其他文本内容结合,本身就表达一定的时间意义和思想意义。若它在多个文本中出现,表达的意义基本一样。如“秋雨稍歇/和前一阵雨/像隔了多年时光”,“秋雨”一词指出诗歌故事发生的时间和情景,为后文“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父亲和我都怀着难言的恩情安详地走着”(吕德安《父亲和我》)渲染氛围,增情添意。“秋雨”同时也是一个意象词语,它将父亲的年迈和父子之间的默契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类词语不但能够点名时间叙述的时间,而且为诗歌增添了其他元素。此类带有时间性又表达意义的独立词语主要有:季节词语如“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季节性的事物词语如“春柳”、“荷花”、“落叶”、“大雪”等;叙述人一生的词语如“童年”、“少年”、“壮年”、“晚年”;形容一天中时间的词语如“黎明”、“清晨”、“晌午”、“傍晚”、“夜晚”等。虽然这些能够独立表达意义的时间性词语时间指向模糊、不清晰,但是它们为诗歌增添了一种氛围,营造了一种独特意境,这是非独立的时间性词语所不具有的特点。

(二)非独立的时间性词语

非独立的时间性词语(存在于诗歌题目或者诗歌文本中)不同于能够单独表达意义的独立的时间性词语,它需要与其他文本内容结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叙述,独自不能构成文本中的意义叙述,主要指故事的时间叙述,表现为故事发生的历史性、时代性等时间意义。在文本表现形式上,多用“过去”、“现在”、“明天”词语或者表示过去/现在/未来的非独立时间性词语表示。

张曙光的《1965年》,单看这个时间性的题目我们不了解其表达意义,结合文本内容我们知道它叙述了“我”在1965年发生的事情。文本中出现的三个“那一年”都是指1965年这个时间点;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整首诗都是写了这个时间点——四点零八分发生的事情。围绕着这个时间点,写了“我”作为知青队伍中的一员,在即将离开故乡北京远行的一刹那周围的汽笛、建筑、车站还有妈妈使“我”的心灵受到强烈的触动,这种触动包括对故乡、母亲、文明的眷恋,也许还包括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恐惧,这一切都凝聚在“四点零八分”这个时间点,这是诗歌文本呈现给我们的;再如安琪的《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明天,那适合我说出的词将由我的嘴说出”,单看“明天”一词,意义模糊、不确定,结合“将出现什么样的词”以及诗歌内容,我们明白叙述的故事发生在“明天”,是“今天”对“明天”的期待。“明天”在这里是虚指,不是指具体的明天,它指向的是对未来的一种希冀。诗人以“明天”为依托,以将来为旨归,表达了对自我语言创造力的坚定信念。

二、时间的动态叙述

胡亚敏的《叙事学》②(P63~89)将叙事时间分为时序、时限和频率。我们在这里主要探究的是诗歌叙述的时间顺序问题。

在当代诗歌文本中,我们会看到在多个带有时间性词语的联接下出现了大量的顺时间发展的叙述。或者先叙述过去,再叙述现在,然后叙述未来,或者只叙述前两者和后两者,都是以“现在”为核心时间点的线性叙述。如小海《北凌河》的叙述,是明显具有“过去——现在——未来”叙述模式的:“五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集市……//十五岁以后/我经常坐在北凌河边……/现在我三十一岁了/那河上鸟仍在飞……//我将一年比一年衰老……”,我们可以看到,以“五岁的时候”和“十五岁以后”两个时间性词语为核心时间点叙述了过去的事情,以“现在”为核心时间点叙述了目前的情况,以“将”为核心时间点叙述了事情在未来的发展情况。两个时间点——“五岁的时候”和“十五岁以后”将对过去的叙述分层追叙。整首诗歌通过对几个核心时间点的叙述和串联,刻画了“我”的成长变化,然而更重要的是在叙述“我”的成长中表现北凌河的不变,以变化衬托不变,寄托着一种深切的情思和持久的情怀。

与“过去——现在——未来”的直线式叙述模式不同,以“现在”为起点,对过去的追忆性叙述——“过去←现在”,以及对未来的向往性叙述——“现在→未来”是两种射线式叙述模式。前者是对昨天、过去的一种追溯叙述。有的诗歌仅仅是对过去的一种回想叙述,如庞立波的《从四月到八月》叙述了过去的四月到八月发生的事情。有的诗歌是对过去以及过去之后的时间叙述,如“那是十多年前……/后来,我的钥匙丢了”(梁小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第一句是站在现在角度对过去单刀直入式地叙述,后一句叙述的是“十多年前”之后的“后来”,站在“现在”角度看,仍然是一种过去的叙述,或许叙述的内容在“现在”之前的某一个时刻已结束,或者延续到现在以及现在以后。过去式的多层叙述,不仅包涵了以一个时间点为标志的直线式回想叙述,而且包涵了叙述过程在另一个或者多个时间点的停顿(转折),从而使得叙述内容也发生了变化。未来性的时间叙述,是现在对明天、将来的一种叙述,叙述的内容或者是有根据的推想事实,或者完全是想象,总之叙述的是一种未发生的故事。在这种时间维度里,写作者的自由度比较大,叙述内容也比较随意。如大解的《百年之后——致妻》“百年之后当我们退出生活……//百年之后我们的儿子和女儿……//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春风一样温暖轻松……”,前两节是以“百年之后”为起始,叙述了“我们”的事情,“一想到这些……”叙述了现在的心理状态。由这句中的“想”,看出前面对“百年之后”事情的叙述都是写作者“想”的,是未发生的事情。有的以“现在”为起始的时间叙述,没有明确的时间性词语提示,仅仅是围绕着“现在”,对现在事情(人物)包括动作、状态的一种叙述,如“这时,我听见杯子/一连串美妙的声音/单调而独立/清醒的时刻/强大或微弱”(韩东《我听见杯子》)。在线式(直线和射线)叙述模式中,叙述一般按照时间的一个向度展开,可统称为单向度的时间叙述模式。

诗歌创作随性而发的特点和诗歌叙述的灵活性决定了时间叙述的多维向度展开。虽然篇幅短小的诗歌不能像长篇叙述的小说那样拥有宽广的时间跨度,从而也无法对故事进行细致的描绘,但是诗歌文本中一些提示性词语的出现及其不必要的文本省略,暗含着叙述的时间转向。从现在开始叙述,再用倒叙或者插叙手法回忆或解释事件的起因,然后再回到现在,有的继续叙述到将来,是当代诗歌叙述常用的一种形式格局,我们称之为多向度的时间叙述模式。《清美庄主》(牛波)是一首含有多种时间向度的诗歌文本,首句“掩窗即停的秋雨”既点名了季节在秋天,又营造了一种秋雨过后清爽舒适的叙述环境;“月光在手边,已该睡了”,生动形象的叙述中说明是在晚上,秋季一场雨后的晚上,聚焦了时间镜头;“竟容我异乡人归,归来疲倦,累”一句是对“我”现在状态的叙述,虽然文本中没有对过去明确的词语提示,但从诗句中我们读出,或许是“我”在外忙碌,只有回到故乡才消歇,或许是“我”回归故乡一路的奔波,而感到疲乏怠倦,总之这句是隐含着对过去内容的叙述;“在这里,和秋草一样,不知名的美,使我陶醉”中的“在这里”一句,又使得叙述回到故乡这个空间,回到目前、现在。“这个时刻,不动手,不动嘴,淡淡观看”,一个“看”字使目前的时间发生了片刻的浓缩,叙述的空间也由宏观缩小到微观。在详细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在现在情景的叙述中包含对过去内容的叙述,并且在叙述现在情景的同时发生了聚焦。

还有一种情况,叙述也是以现在为起始再延伸到将来,不同的是它又从将来折返回来,或者回到现在,或者回到现在和将来之间的某个时间点。如安琪的诗句“时间这条老狗,它不会让我梳妆打扮的!将.老去,但会赶在‘老’之前,我善于制造事件。”第一句叙述岁月在“我”的容颜上留下痕迹,让“我”来不及“梳妆打扮”,是对目前状态的叙述;“我将老去”,一个“将”字将叙述引向未来,“赶在老之前,我善于制造各种事件”,由上一句和此句中的“老”可知“老”是未来的事情,此句表达的是“在未来之前”“我善于制造各种事情”,叙述的时间镜头又从未来折返,指向现在和未来之间。简短的两句诗中,叙述了三个时间境况,现在、未来、现在和未来之间。时间的折返在诗歌叙述中是很常见的,不仅仅可以以现在为转折起始,也可以以过去或者将来为转折起始。

三、时间静态叙述和时间动态叙述的交融

理解了时间的静态叙述和时间的动态叙述,就不难理解这两种时间叙述的交融。因为很多诗歌文本的叙述,往往是这两种时间叙述的结合。如,张玉明的《暮冬,我去看张映红》,首句“2002年暮冬的某一天”结合文本其他内容,我们知道它叙述了“2002年暮冬的某一天”“我”看望张映红的事情,是时间的静态叙述。文本中的具体内容叙述的是“我”与张映红见面后的详细情景,其中文本后半部分“那天/她发着高烧/精神病医院的护士/第二天/整理被褥/问张映红……张映红说:/昨夜我梦见/我怀孕了/怀上了火山”,整首诗歌都是“我”在叙述过去发生的事情,而“那天”、“第二天”、“昨夜”都是故事中人物“张映红”的时间,站在“那天”看,“第二天”是“那天”后的第二天,“昨夜”是“第二天”的昨夜也就是“那天”的晚上,站在“现在”看,是一种过去的过去和过去的将来的结合。从这三个带有时间性词语的叙述角度看,叙述时间发生了多次流动和转折,从而使得在简短的叙述中产生了更多的故事情节;从“2002年暮冬的某一天”到这三个具体性时间性词语看,时间发生了聚焦,然而这个聚焦不是在“某一天”的时间概念之下,但是不管怎样,都是由“某一天”延展而来,没有“某一天”的叙述就没有这三个时间性词语的内容。

如果说单向度和多向度的叙述模式增大了诗歌内容的纵向承载量,那么拉长诗歌内容横向承载量的是叙述时间的聚焦。“聚焦”是叙述学中很重要的一个词语,如有热奈特叙述聚焦理论。这里所谓的时间聚焦,是时间性叙述的空间由大到小,意义由宏观到微观。叙述在时间的聚焦下,更能表现对具体人物的刻画、对具体事情的叙述以及对具体事物的描写,更能充分展现诗歌“观察生活、留意细小”的独特文体特征。如于坚的《下午一位在阴影中走过的同事》,首句“这天下午我在旧房间里读一封俄勒冈的来信”,站在“我”的立场,“这天下午”是目前的一种事实性叙述,“当我站在唯一的窗子前倒水时看见了他”,带有时间性的词语“在……时”使得时间镜头由远及近,发生了聚焦,聚焦到“那一刻”,发生了“看见了他”,接下来诗歌叙述的是“他”的具体内容。

四、总结

以上分析的诗歌文本均来自唐晓渡和张清华编撰的《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立足诗歌文本分析而探究的诗歌时间叙述模式,时间的静态叙述模式和动态叙述模式及其两者的交融,尤其是时间的动态叙述模式,与乌里.玛格琳一文《过去之事,现在之事,将来之事:时态、体式、情态和文学叙事的性质》中关于“时态”论述的某些观点不谋而合。乌里.玛格琳认为,经典叙事学探究的是回顾式叙述,即“把被描绘状态、行动和事件设定为已经过去的事情”③(P89),这种叙述模式不能满足当下的文学实践,因此她又论述同步叙述(“现在时叙述”)和预示叙述(“未来时叙述”)在当下文学实践中大量存在。然而,在实际诗歌文本中往往是多种时间叙述模式的融合、交叉,所以写作者常常使用全知式叙述,这样就连缀成了时间的动态叙述模式。

注释

①巴赫金.小说理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②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③乌里·玛格琳.过去之事,现在之事,将来之事:时态、体式、情态和文学叙事的性质[A].戴卫·赫尔曼.新叙事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唐晓渡,张清华.当代先锋诗30年——谱系与典藏[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2]刘春.朦胧诗以后:1986~2007年中国诗坛地图[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8.

[3]戴卫·赫尔曼.新叙事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孙基林.崛起与喧嚣——从朦胧诗到第三代[M].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4.

[5]孙基林.叙述的诗性如何成为可能[J].山东文学,2011,(1).

[责任编辑:张伯存]

I207.2

A

1004-7077(2015)01-0016-04

2014-12-10

李文娟(1989-),女,山东临沂人,山东大学(威海)文化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3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诗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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