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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堕落与幻灭
——论《废都》之“废”

2015-01-18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薛会会

人间 2015年4期
关键词:西京官司性爱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 薛会会

精神的堕落与幻灭
——论《废都》之“废”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 薛会会

发表于1933年的《废都》讲述了在中国社会转型时期一座古都的繁华与落寞,城的衰落与人的精神幻灭互为映衬,加深了小说的悲剧意味;同时《废都》试图以性为焦点,从最为隐秘的生存层面切入剖露一个病态而痛苦的真实的灵魂,却因露骨描写引起文坛热议;本文尝试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提炼小说线索,从整体上俯瞰小说风格、情节、人物形象的安排以及在对精神悲剧缘由的探讨中所体现出的世纪末个体精神的堕落与幻灭,从而揭示人物在物欲压力下迷失自我、扭曲人格以及丧失创造力、生命力的悲剧结局。

《废都》;故事线索;性爱描写;堕落与幻灭

贾平凹的《废都》发表于1993年6月,作品一经发表便在文坛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史无前例的巨大反响。从出版到禁止发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销量令人瞠目结舌,但评论界对作品的褒贬不一也令人吃惊,众多评论文章经常探讨的便是作品中所显现的当时中国文化和知识分子个性上的弱点乃至弊病,另一部分批评文章因缺乏对作品充实的分析、阐释而断章取义地对作品进行极其主观的阐释,将《废都》定性为商业主义大众小说甚至低劣的通俗文学而加以激烈非难。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区别与划分并不能作为评价作品文学价值的标准之一,“因为形式上的所谓纯文学也会陷入意识形态话语,而形式上的所谓通俗文学却反而会对统治意识形态或主流话语具有批判性、颠覆性和解构性”。【1】基于这一点,重读《废都》很有必要,事实上评论界对此早有探讨,就像评论家白烨所说的,读《废都》应慢慢细读,超越作品中既眩人耳目又不大精彩的性描写,从全局、整体上理解作品。《废都》这一带有隐喻性的题目便已揭示出精神的堕落与幻灭,“废”是世纪末个体的夜夜笙歌与醉生梦死,“都”则是这一世纪末价值坍塌的时代背景,古老的文化之都与社会经济大潮的对决,激起的火花四溅,有的人能顺势把它扑灭,有的人却让火烧上了身,《废都》便是讲述了知识分子在转折期社会中的心灵挣扎。

《废都》以长达40万字的篇幅借用全知视角按时间顺序叙述了西京的繁华与没落,庄之碟等人的浮生一梦,一方面回归了现实主义小说的传统小说技巧,另一方面,也与明清章回体小说有内在相通,加之文白简练的语言风格及如泣如诉氛围的营造,为《废都》的古典审美风格增添文化底蕴。然而,《废都》并非像传统小说忠实于线性叙事,其内部结构并不简单,反而形成了复杂的线索交叉在一起。从整体上看,《废都》讲述了三个故事——官司的故事、性爱故事、写作的故事,这三个故事之间贯穿交织,互为因果,庄之蝶为代表的西京文化名人以及唐婉儿、牛月清、柳月等女性在这蛛网般的结构中走进走出,最终浮生一梦,以破灭谢幕。其中官司的故事构成该作品的主导线索,庄之蝶的人生从飞扬的转折点到不断下沉、堕落,发端于《西京杂志》发表《庄之蝶的故事》一文引发的官司,西京文化名人庄之蝶“当年还在一个杂志社工作时如何与本单位的一位女性情投意合,如漆如胶,又阴差阳错未能最后成为夫妻”【2】。正是这个未能终成眷属的爱情惹来了麻烦,故事女主人公景雪荫以侵犯个人名誉为由要求《西京杂志》公开道歉,此后双方因道歉声明书的争执以及副省长的介入展开了拉锯战,打官司并不没有牵涉太多人物,景雪荫这样孤傲冷艳的女子也始终像谜一样的存在,始终未从幕后走向前台,但她对于整个故事的架构却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废都》中庄之蝶是个声名远扬、功成名就的大作家,既不缺钱也不爱钱,同时他也不乏同情心与善意,为了安慰总主编,以情人身份写情书抚慰他枯寂的内心,主编倾尽一生追求高级职称未果,死后没有高级职称无法火化,也是庄之蝶帮忙弄到一纸证书才得以了事;但是他善良的近乎懦弱,周敏的一通阿谀奉承就使他体谅周敏的苦衷——为了在西京取得立足之地,默许周敏利用自己的名声写诽谤文章;景雪荫官司输掉之后大闹,他于心不忍偷偷写了封道歉信,道出实话,不曾想到,这些善举、让步却使自己画地为牢,惹出无穷麻烦, 从始至终都在为官司上下走动。借用牛月清的话——“如今文章上写的调儿是恋爱的调儿,你若坚持不承认恋爱,那就只有杂志社和周敏吃不了兜着!但这么一来,社会上又会怎样看待你?说庄之蝶为了一个女人,竟能把支持他宣传他的一批朋友置于死地了!”【2】庄之蝶正是被这些虚名裹挟着而官司缠身。作为文人的悲悯情怀与物欲横流的社会风气格格不入,而由于其特殊的社会地位,身边的朋友及交际又使他周旋于此,欲望一步步侵蚀庄之蝶的心理防线,也使他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羸弱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最终以性欲的肆意麻醉个体本真。所以,官司的故事定了全书的架构,道出了主人公庄之蝶的性格与人生苦恼,而这些人生苦恼最终一步步发展为精神的崩溃与幻灭。

不可否认,《废都》销量破千万与其中反传统的性爱描写有很大关系,同时也是贾平凹招致非议与骂名的罪魁祸首。性爱的描写在《废都》里所占的重量毋庸讳言,在庄之蝶夜深人静听着如泣如诉的埙声时,他听到收破烂的老头讽时刺事打油诗产生了世纪末焦虑,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苦苦思索而患得患失的知识分子,他迷失了自己,于是借性爱发泄,性并不能拯救灵魂,他便日甚一日地走向颓废。“他的频繁的性生活,从最初的性爱逐渐转化为动物性宣泄,由确证自我转化为体验死亡。小说接近尾声前,他与唐宛儿有过一次疯狂的自虐与施虐式的性行为,自始至终还有哀乐伴奏,这很像三岛由纪夫在《忧国》里,剖腹自杀前的武士用性来告别人世,性,变成了死亡的象征”。【3】庄之蝶在以往知识分子作为坚定信念的献身者和殉道者形象中显得多么的不堪一击和可怜。然而他的价值就在于其具有醒世意义,庄之蝶的堕落暴露了一个夹杂着污秽和血的、赤裸裸的孤独而病态的灵魂,“让人们看到,传统文化培植的某一种人格,怎样在急遽变革的、世纪末的、浮躁的时代里,走向沉沦的精神悲剧。”不妨打量一下庄之蝶交往的几个女性,关系最为暧昧与紧密的当是唐宛儿了,她因受不了丈夫的虐待抛弃孩子跟情夫私奔的乡下女子,阿灿是闹市街巷里的普通妇女,柳月自不用说,为改变命运只身来城市闯荡的打工妹。人们不禁要问,堂堂一位大作家,为什么庄之蝶偏偏喜欢与文化层次很低的女性纠缠,而每每面对自己的有文化的妻子牛月清却总是阳痿呢?究其原因,大概是出于逃避或追求安全感吧,这是脆弱、敏感、怯懦却又封闭、保守、充满士大夫情调的庄之蝶的必然选择,唐宛儿无法逃脱“妾”的命运,柳月也如传统小说中丫鬟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阿灿自毁其容、汪希眠老婆“发乎情止乎礼”,拒绝与庄之蝶发生关系。在庄之蝶接触的这几个女性中不难发现传统士大夫糜烂窠臼,在与女性的变态性爱交欢中游走于人性与兽性之间的庄之蝶,得不到拯救,反而愈陷愈深也是自然之事了。

唐宛儿这位女性形象也是颇耐人寻味的,唐宛儿毫无疑问是个尤物,风情万种,善解男人心意,迎合了处于虚无与烦躁中的庄之蝶到古典情韵的温柔乡中寻求寄托与刺激的心理,同时庄之蝶也迎合了她的爱慕虚荣之心。但是大家好像忽略了一点,唐宛儿在私奔之前是有一个孩子的,而小说中自始至终没有交代过一句这个孩子以及唐宛儿对于骨肉的想念,这是很不合常理的一件事情。女权主义者会借此批判贾平凹剥离掉女性的部分特质而专门描写她们的依附与献身,笔者却认为这或许是合情的一件事情。唐宛儿虽文化层次并不高,在这物欲横流的陌生的西京,她也迷失掉了自己,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生活与内心的人或事。周敏一来便惹出了官司还要靠她从中周旋,之前的丈夫更是不能再回头找他,这种迷失和庄之蝶对生孩子不感兴趣,对收养孩子更不想关心是一样的。在传统文化中,在传统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男人中,传递香火、传宗接代是人生不能再大的事,而庄之蝶和唐宛儿对于后代的冷淡恰恰体现了他们共有的末世悲凉意识。当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才会沉浸在当下的生命狂欢中而肆意堕落。

以上三个故事恰当地交织、安排在一起,互为原因、动机,相辅相成。小说结尾,准备和周敏一起离开西京的庄之蝶在火车站突然昏厥过去,他会醒来或是从此死去,读者自可发挥自己的想象去填补,然而汪希眠老婆的出现或许又暗示着庄之蝶会因此而获救,不管怎么说,庄之蝶双目翻白、嘴歪在一边地躺在长椅上的样子与死无异,从而完成了他末世下的死亡体验。

[1]全炯俊.《废都》分析与阐释[J] .渤海大学学报,2008(05).

[2]贾平凹.废都[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120,114.

[3]雷达.心灵的挣扎——《废都》的辨析[J].当代作家评论,1993(06) .

I246.5

:A

:1671-864X(2015)02-0016-03

薛会会,女,现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及思潮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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