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歆

穿越成吉思汗庙尖顶的目光

你早已收起了刀枪  熄灭了硝烟

抖落了风尘   静静地端坐在大殿上

把目光收束成一种沉默

你像一个孤儿  端坐着

很多朝拜和注视读不懂你的心事

那些遗落在历史中的记忆碎片

还原不了你内心的柔软和忧伤

那些把你放大成神的文字

没有走进你的灵魂

你坐在这里

孤独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些黑夜  就像你身体或心灵上的

伤痛   沉潜在你每一次硝烟散尽的沉默里

杀戮   征战  一次又一次沉沦和崛起

都会刀一样，削掉你的单纯  温暖

在马蹄疾风一样的席卷中

你的心坚硬无比

那些蹚过阿雷思河  横穿欧亚的铁骑

是否在最短的瞬间踩痛了历史

高堂之上  你的灵魂寄栖何处

那些穿越庙宇尖顶的风

是否把你送回了旷野深处的家

是否在夜晚

听到你无声的啜泣

一匹马老了

一匹马老了 从此它的世界变小了

旷野和奔跑不再属于它

从前浪迹的地方  都成了记忆

像烈焰  像疾风

它曾用自己的速度  力量和美

丈量出旷野的宽厚和深远

天边  有它的故乡

它属于风  属于奔跑

属于雷霆过后的宁静

它低垂下头  项上的鬃毛

依然漂亮地在风中飞舞

眼睛一直望着远方

远方  梦开始的地方

那些青春  激情和爱

那些停不下来的奔跑

它老了   偏安一隅

静静地吃草  那些过往的时光

被它咀嚼了又咀嚼

它的世界小了

心却依然博大

因为   旷野曾经是属于它的

无雪的冬

山岭是干的   路是干的

那些枯死的草   已干得活不过来了

只要有一些车或者行人   走过

很多尘土就会飞扬着   渲染天空

一冬无雪   甚至云遮蔽太阳的时候

雪也不来   日子被冻在没有水分的冬天里

失去了光泽和思想   远行的背影

缩在肩膀里   极像一个驼背的老人

我站在干冷的风里   回望着

心底那些落雪的记忆   因为我

实在不忍心  看到没雪覆盖的大地

伤口正越裂越深   我心疼——

没有雪的冬天   还是真正的冬天吗？

真想把倒伏在大地上的秸秆

加上水   酿成土酒   苦且艰涩

用它把天空灌醉   把云灌醉   把风灌醉

也把我袒露在风里的心灌醉

一个季节醉了

也许雪就来了

山道上的放羊人

赶着羊   走在山道上

他像一个将军

他手中的牧羊鞭   像一柄号令

只要他对着天空摇曳

羊们便向着他指引的方向

鱼贯而行

天空被擦拭又擦拭

旷野一片明丽

一些鸟掠过

匆忙得天空没有一丝痕迹

一只雕盘旋

像一块黑云凝滞不动

很远的山坡上

另一群羊挤在一起

晒太阳   阳光照在羊背上

让山岗透着清亮

他看到了那片清亮

很多暖拥挤在他的心里

于是  他亮开嗓子

哟嗨——

鞭子愈发挥得像将军模样

山谷里的风

在羊背上打着滚

向远方去了

〔责任编辑   张世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