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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抒情

2015-01-12苍凉逐梦

草原 2014年10期
关键词:梨花眼睛草原

苍凉逐梦

从一片霜叶开始

那是一片惊目的红。美丽、妖娆、妩媚,类似这样的词汇一不小心就会从人们的唇间溜出来。然而,它们却是空洞而乏力的,在她面前,语言恐怕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了。眼睛明白这一切。一瞬间,当眼睛跟她碰撞的时候,电石火花暴露了一切秘密也证实了一切事实。可惜,眼睛不会说话,还得通过大脑反应汇集分析等复杂的程序后才能传递给嘴巴,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眼睛看到的和嘴巴描述的不可能完全对称。如果遇到个秃嘴笨舌的,眼睛干着急翻白眼也未可知了。

还是说说那红吧。如果有风,那红便是波涛或者流水。在青山尚绿万壑尚青之间,突兀地出现一片红色的海洋,风赶着红一波一波地流动,一浪高过一浪地汹涌,那壮观的场面估计是每一位深秋到过北京香山、四川米亚罗、长沙岳麓山的人所达成的共识吧。“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停车坐爱枫林晚”等等名言,便是少数文人墨客为多数人做了代言。如果有风,那红便是彩霞了,鲜红、粉红、嫩红、猩红、暗红等等,不同的红组成了七彩云霞,在苍松翠柏之间流光溢彩。如果有雾,那红便遮遮掩掩羞羞答答起来,像极了蒙着薄纱的新娘,缭绕之处透出一点红半点亮,则是新娘脸上的笑靥,娇羞且美好。

霜叶争得了千般宠爱,高高站在枝头,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人们的艳羡赞誉,自顾自地骄傲着。在整个深秋,在霜叶的世界里,时间是凝固静止了的。然而,不知道哪一天,谁,漫不经心的一瞥,一片叶子散步似的落下来,乘人不注意时又是一片。接下来,霜叶似乎着了魔,似乎地面充满了莫名的诱惑,叶子们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几乎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满地落英堆积而群山失色荒芜。这时候,时间仿佛一下子苏醒了,迈开大步急着往前赶路。

阳光依然照着,但有了些凄清;风依然吹着,但有了些阴冷;蓝天白云山川河流依然沿着各自的方向行走着,显然缩手缩脚收敛了先前的恣意放纵。世间的色彩也悄悄起了变化,像一个巨大的屏幕,先是黑屏紧接着便是白花点点。雪,真的来了。

雪来了,冬天也便来了。而那些红叶早已不知去向。风提着她们玩耍游历,走过天南海北,在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落户生根。一定,我们有些多愁善感了,当枫叶流丹满山红艳的时候,我们便以先知者的心态一边欣赏霜叶的美丽,一边又伤感她即将消失的命运。其实,霜叶肯定知道,在她辉煌的背后已经蓄谋了杀机。她明白自己的命运并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因为我远远听到了,当风拥着她们四处遨游时发出的灿烂而从容的笑声。

沿着风的方向

冬天的风很硬,像剑,刺哪儿哪儿痛。我这样说,南方人,甚至很多北方人都不会理解。我的体验很深,因为我生长在风像剑的地方。

风是挥着剑来的。在我的故乡锡林郭勒大草原上,冬天,便是剑的杀场。那剑似洪峰排山倒海,也像针无孔不入。天空大地山川河流,无一不被它刺中。可,剑伤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带来了极大的疼痛,让一切失了常态。太阳依旧挂在高空,但很多时候多了两只耳朵,我怀疑那是剑搞的恶作剧,把什么东西割下来后随手掷到了空中。草原人都知道,太阳长耳朵的时候天气最冷,那风不仅仅是剑,还是刀是锉是锥,无数个利器一起袭击,那痛是可想而知的了。河流和大地一样,裹紧自己,以冰冻的方式抗拒风的侵入,保持内里的温暖。它们很警惕,严阵以待,到“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十九耕牛遍地走”的谚语形成事实的时候,它们依然不会松懈。严寒和风,让草原上的一切懂得了坚韧。

冬天的风经常长出毛来。丝丝缕缕文文弱弱的样子,像雾却非雾,像烟却非烟,一幅浪漫可人的场景。如果你真认为那风文弱浪漫就上大当了,不信,你可以来这里住几天,一定能遇到“温柔”的长着白毛的风。那风时常飘在空中,迷蒙了太阳,飘着飘着就伸出许多刺来,那刺一定是钢做成的,呼啦啦地扎向四面八方。如果你刚好在屋外,又没有足够厚的衣服鞋子帽子手套,那你的一双手恐怕就不够用,不知道是该捂住脸还是耳朵好了,但很快那手就会僵硬,痛让手不得不找地方躲藏,根本就顾不得什么脸和耳朵了。而你的一双脚就像蹬住了弹簧,不由得要跳着高高。“冻死人了,好冷啊,受不了”等等语言,就会不断从发紫的嘴唇里哆嗦出来。如果你在行车,白毛风卷在一起逗你的车子玩耍,它们一会儿把车抬起来一会儿又抛下去,或者左右推动,你只有紧握方向盘而顾不得惊出的一身冷汗。这温柔,恐怕是你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风还会唱歌,无论男声女声,高中低声部都有不俗的表现。电线杆上,房檐、玻璃窗的缝隙以及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是它们最好的舞台。尤其在深夜,如果遇到失眠,你一定不会孤独寂寞,听风唱歌是不错的选择。但是,你必须有足够的胆量,风的腔调忽高忽低忽急忽缓忽粗忽细,那凄厉、沧桑、幽怨的声音,将你的心在黑夜里抓得很紧。如果你胆小,恐怕只得在被窝里发抖了。我发现,越是严寒的日子,风越会唱歌,天气一转暖,风就失去了那美丽的歌喉。

不论风是舞着剑而来,还是唱着恐怖的歌曲而来,沿着风的方向,你一定会发现在狂风的肆虐里,有升起的炊烟和蠕动的羊群。作为草原人,我应该对这些司空见惯,但是,我还是不由得被这样的场景感动:在白毛风群魔乱舞、天和地冻成了一块冰的草原,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白茫茫的雪原看不见一个人。冷不防地,瞥见雪原深处有几间隆起的房子,隐约望见远处有骑在马上的身影和向天边蠕动的羊群。这时候,我的眼角便开始湿润。

我深深知道,让我流泪的是不屈的生命。

在鸟儿孤独的翅膀里

总有一些孤独在严寒里飞翔,比如鸟儿,更确切地说是鹰。

其实,作为草原人,我看见鹰仅仅三四次,每一次都像闪电,一晃而逝。也许,是鹰与我无缘,也或许我与鹰没有共同之处,所以它跟我见面很少。我对鹰的了解不像牛羊,不得不借助百度百科来丰富对鹰的印象。

在我的生活经验里,感觉鹰是孤傲的。它从来独来独往,翱翔在天空,与蓝天白云为伴。它犀利的眼睛,可以洞察蛛丝马迹,地面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它广角加长焦镜头般的眼睛。很难想象,从高处俯瞰着人间的繁华,以及一方唱罢又登场的悲喜剧,鹰会作何感想。艳羡或者厌恶?冷漠或者嘲笑?同情或者怜悯?还是不理人间烟火,独自在天空孤傲?endprint

冬天,寒冷制约了人们的出行,却活跃了人们的思想。人们往往会在迟缓下来的日子里,思考一些平常顾不得思考的问题,我便是这样。这时候,我会想到鹰。鹰飞得那么高,那么坚定,一双翅膀永远清楚方向。我只有仰望,只有崇敬,来叹慰自己的迷失。我终是迷失的,迷失在生活里,迷失在时间里,迷失在生命里。我终是不懂鹰的,因为鹰属于天空,而我属于尘埃。

所以,我不能以一双被喧嚣灼伤的眼睛去观察鹰,也不能以一只被嘈杂填满的耳朵去倾听鹰,更不能以一颗被尘埃掩埋的心去想象鹰。但是,我真是喜欢鹰的。我喜欢它的高傲和孤独。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自知已经失去高傲的本钱。我像宴会上频频举起的杯子,白酒、啤酒、红酒、矿泉水混在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清吗?纯吗?好喝吗?答案很清楚。然而,我还得继续做我的杯子,并且,用自己的杯子继续把自己灌醉。

高傲不成还是学点孤独吧。似乎,我也只有孤独了。同学很多,能交心的少了;朋友很多,能坦诚的没了。利益,利用,利己,好像这些年就是这样唯利是图的。孤独,谁都在叫嚷着孤独。

可是,这个冬天,我真的希望自己好好孤独一把。我的孤独一定要离开尘世,向上,向天空,飞翔。

我希望,我孤独的灵魂也像鹰那样属于天空。

寒夜,那一树梨花

草原没有梨花,也没有桃花杏花。春天没有,冬天更没有。但是,我却看到了梨花,在这个寒夜。

那花白得让人心颤,不染一丝凡尘,清清丽丽地站在枝头。枝头高傲地耸立,缀满洁白的花朵。花朵很密很饱满,吸足了阳光和水分。阳光柔柔地照在树上,水雾静静地绕在树身,那一树的梨花便像梦一样恍惚了。

真的,这是梦。只是,我醒着。

这些年,我已习惯了这种恍惚,甘愿在恍惚里沉醉、睡去甚至消失。就像这个寒夜,梨花拥着我,我的手指沾满她的香,耳边塞满她的只有我才能听得懂的话语。我们就这么亲昵着,她的花瓣居然飘起来,像星星也像雪花,时而跃上窗台,时而跳上屋顶,我用眼睛跟着她舞跟着她闹,整个屋子都跟着我们跳动起来。

多少年了,我没有发现

比你更纯美的事物

一树的洁白,每一朵都是好的

星星不在的时候

你就是我案上的一串小灯

明亮,但也朦胧

喜欢你脸上淡雅的香气

也喜欢你梦里轻微的疼痛

有你的夜晚,夜是轻盈的,我也是轻盈的

我在花朵上写诗,诗里的岁月返回来,我的青春我的梦想我的爱情,一切的美好就像梦飘到跟前,我伸出手指摸它们,凑过嘴巴吻它们,它们一点都不恼我,还一直冲我微笑。更多时候,我什么都不做,呆呆地像具石像,心静得不存一丝杂念,眼睛清得不带一点污痕,就那么坐着坐着,很久很久……挣扎和喘息变轻了,快乐和轻松变重了,悲伤和痛苦融化了。甚至,天和地、过去和未来、荣辱和成败都模糊了,心间只剩这满屋子的花瓣。

我的心灵开花了。满满的,已经挣破了屋顶。

随着它们,我不再是我。我成了一缕风,静静的,绕着云的身影;我成了一滴水,清清的,落入莲的藕中;我成了一尾鱼,在天河里快乐地游来游去;我成了一只鸟,在桃园里唱着动人的歌谣。

…………

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让人甜美了。好似一杯红酒,醒了至少一小时以上,那些酸涩杂质都被分离出去。我细细地品着,满身满心地欢畅。

〔责任编辑   杨   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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