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 金承刚

我国是世界上职业病最严重的国家，目前职业危害接触人数、职业病患者累计病例数、死亡人数和新发现病例均居世界首位［1］。《2009年全国职业病报告情况》显示，我国截至2009年底累计报告职业病72万余例，其中尘肺病累计发病近64万例［2］。在目前职业危害因素影响人群与职业病患者中，外出务工农民占据绝大多数，并且农民工很低的体检率极大地影响了对实际状况的预估［3-8］。现有对于尘肺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各地尘肺病发病状况［9-12］，少量研究关注了尘肺病的疾病成本［13-14］，虽然近些年来大量媒体报道了尘肺病给患病农民家庭带来沉重经济负担的案例，但尚无关于尘肺病对患病农民家庭经济状况影响程度的定量研究。本研究旨在分析尘肺病对患病农民家庭收入与基本支出状况的作用，研究尘肺病对中国患病农民工家庭经济状况的影响。

1 对象与方法

1.1 调查范围

调查范围为我国农民外出务工大省尘肺病农民相对聚集的地区：安徽、甘肃、贵州、湖北、湖南、四川、陕西、云南8个省份。在这8省中随机抽取了尘肺病农民较为聚集的村庄共计20个，选择标准为该村尘肺病农民人数至少在20人以上。其中湖北、云南各1个村庄，安徽、甘肃各2个村庄，四川、陕西各3个村庄，湖南、贵州4个村庄。

1.2 调查对象

调查涵盖尘肺病农民与非尘肺病农民。调查对象要求必须户籍所在地为农村（极少数农村居民购买了县城户口，但是并未拥有县城住房，一直居住在村里，也将其视为农民）。尘肺病的判定基于职业病鉴定机构或二级以上医院的诊断。去世尘肺病农民是指在调查时已经去世、具有上述两类材料其中之一的农民。非尘肺病农民指的是并未发现患有尘肺病的普通农民。

1.3 抽样方法

鉴于我国尘肺病农民的分布面广而复杂，难以进行随机抽样，故选择尘肺病农民相对聚集的村庄进行调查。在抽取的调查村庄，对尘肺病农民尽可能全部进行调查（除非无法联系或者拒绝参与），为了进行比较性分析，在主体调查尘肺病农民工的基础上，同时随机调查了选定村庄的部分非尘肺病农民，非尘肺病农民调查数量为所调查尘肺病农民数量的1／3。

1.4 调查方法

调查问卷内容涵盖调查对象个人基本信息、家庭经济现状、以往务工状况、救助与获赔情况、困难与期望。

本调查从2013年12月开始，至2014年6月结束，历经调查方案设计与专家论证、调查问卷设计与预调查及修订、调查队伍组建和分层培训、实地调查、问卷回收和录入、数据分析和报告撰写6个阶段，调查实施过程均有严格质量控制措施。

1.5 变量及变量定义

本文选择上一年家庭人均收入作为因变量，同时，借鉴恩格尔系数的概念以及尘肺病的特点，在将食物作为家庭基本支出的基础上，将医疗支出也作为基本支出。因此，本文尝试将食物与医疗开支之和界定为尘肺病农民家庭生活基本开支，作为第2个因变量。具体的因变量、自变量的选择和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的选择及定义

1.6 统计分析方法

本次调查数据的录入和核对采用Epidata 3.0，数据分析采用统计软件Stata 12.0。鉴于收入数据是偏态分布，对收入取对数，形成对数-线型模型，因此，回归系数则为自变量变化1个单位所导致因变量发生百分比的变化，同时利用回归模型控制相应的混杂因素。由于按村收集数据，而同一个村的样本可能有一定的聚集（cluster），因此在分析中利用Stata的Cluster来对回归系数的方差进行校正。

2 结果

2.1 样本特征

本次共调查尘肺病农民424人，非尘肺病农民111人。尘肺病农民中男性占97.39%，非尘肺病农民则是男性占89.19%，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可以看出尘肺病农民中男性占绝大多数。另外，尘肺病农民的教育程度明显要低于非尘肺病农民，两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两个群体在年龄方面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都以中青年为主；同时，婚姻状况与家庭人口状况差异也无统计学意义（P＜0.05），绝大多数都是在婚状况和以家庭人口数4～6人为主。见表2。

2.2 尘肺病对患病农民家庭经济状况的影响

利用多元线性回归控制年龄、教育、婚姻、家庭人口数量、上学子女数量和工作子女数量，模型1的因变量为对数家庭人均收入，模型2的因变量为基本支出所占比例。回归结果见表3。

表2 尘肺病农民与非尘肺病农民基本特征比较 n（%）

表3 尘肺病对家庭收入和基本支出比例的OLS回归分析

结果表明，尘肺病农民比非尘肺病农民的上年家庭人均收入减少65.7%（P＝0.002）。年龄、家庭规模、上学子女数量对其存在负面作用，其中年龄在65岁以上（P＝0.004）、家庭规模（P＝0.006，P＝0.047）和上学子女数（P＝0.028）的作用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教育程度、工作子女数量对其存在正面作用，其中教育水平达到初中及以上时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27），其他因素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

从基本支出占全部家庭支出的比例来看，尘肺病农民家庭基本支出所占比例要比非尘肺病农民高出21.0%（P＝0.030）。年龄、教育、上学和工作子女数均对其存在正面作用，而婚姻状况、家庭人口规模则对其存在负面作用，除了婚姻状况为其他和家庭人口在7人以上两个因素作用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之外，其他因素作用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

3 讨论

3.1 尘肺病对家庭收入和家庭基本支出影响显著

本研究发现，尘肺病导致患病农民家庭人均收入相比非患病家庭下降了65.7%（P＝0.002），即下降了近2／3。我们实地调查发现有多种原因：尘肺病作为一种终身无法治愈的慢性病，极大影响了患者劳动能力，本调查样本特征可以看出，尘肺病患者绝大多数为中青年男性，而他们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者，一旦发现患上尘肺病，则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同时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由此导致家庭收入骤减。

尘肺病导致患病家庭的基本支出占总支出比例相比非患病家庭增加了21.0%（P＝0.030）。一般而言，恩格尔系数高，说明食物支出占总支出的比例高，生活开支都用到基本支出上，表明贫困状况。但尘肺病农民工家庭会减少食物支出以保证所必须的医疗支出，因此食物支出和医疗支出是尘肺病农民家庭同为生存的基本需求，因此，本研究用食物加医疗支出为基本需求能更加全面地反映尘肺病农民家庭的生活状况。

3.2尘肺病可导致家庭经济状况恶化并由此带来一系列不良影响

尘肺病导致家庭收入急剧减少，与此同时生活基本支出迅速增加，由此很可能导致家庭经济状况恶化以及由此带来一系列不良影响。有调查发现，重大疾病给家庭导致一系列影响，在收入减少和支出增加这两个直接经济影响后，还会导致家庭资产的减少乃至相当比例的家庭陷入贫困，并可能进一步导致孩子营养状况的恶化、家庭成员的变化、孩子教育年限的减少等［15］。本调查的另一份数据分析报告发现，15.82%的尘肺病农民因为患病而导致子女辍学，而在去世尘肺病农民家庭则增加至24.49%；同时，有22.33%的尘肺病农民家庭因为患病而变卖家产，去世尘肺病农民家庭则升至28.26%。尘肺病是一种职业病，终身无法治愈，极大影响劳动能力，而这恰恰是我国农民收入来源几乎唯一的资本；同时，农民工往往兄弟或老乡结伴而行，故尘肺病的发生呈现地区与家族聚集的特点，导致尘肺病带来的影响对患病家庭及其所在地区产生集中的严重后果。由此，如何避免更多农民工罹患尘肺病是当前我国职业病防治工作的重中之重，同时需要在了解患病农民家庭经济现状的基础上，设计一个支持救助体系，避免患病给家庭基本生活及下一代的教育、营养等带来持续不良影响。

3.3 本研究的不足和下一步研究

本文仅选择家庭人均收入和基本支出作为反映家庭经济状况的主要指标。在农村地区，收入的调查非常困难，需要将农民自产自食的产品与服务折算成收入。同时，还有多个与家庭经济状况相关因素尚有待进一步分析，包括尘肺病患者的赔偿应是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需要被分摊到患病后的各生命年进行计算；另外，救助资金应该被纳入分析，包括来自于政府的低保等救助款以及来自于社会的爱心捐款都是家庭经济收入的来源之一；最后，家庭的存款与欠债情况也应被纳入到分析范围。上述方面有待于今后进一步深入研究，以便全面评估尘肺病农民家庭经济状况。

本文研究发现，尘肺病导致患病农民家庭的人均收入相比非尘肺病农民家庭有显著地减少，同时导致患病农民家庭在食物和医疗方面的基本支出比例明显增加，表明尘肺病对于患病农民家庭经济状况存在显著负面效应，由此导致的各类可能影响有待进一步研究。

［1］ 卫生部.我国受职业病危害人数超过2亿［EB／OL］.［2014-04-20］.http：／／politics.people.com.cn／GB／3333695.html.

［2］ 新华网.全国职业病报告数据触目惊心职业病防治法缺陷暴露［EB／OL］.［2010-05-25］.http：／／news.xinhuanet.com／legal／-2010-05／25／c＿12139333.htm.

［3］ 沈逸，高书生，唐国富.常州市外来农民工职业健康保护现状与对策［J］.职业与健康，2005，21（10）：1470-1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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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孟庆普.农民工职业病纪实［J］.中国社会导刊，2005（22）：9-12.

［6］ 王丽，李美娟，单纯刚.谁把农民工的“致富路”变成了“丧命路”-农民工职业病调查［J］.环境经济.2005（12）：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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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洪梅，文峰，曲延蓉.大连市农民工职业卫生现状与对策［J］.中国公共卫生，2007，23（4）：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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