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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自然”

2015-01-08刘迁

骏马 2014年1期
关键词:鄂温克狩猎敬畏

刘迁

“敬畏自然”,这是呼伦贝尔文联原主席冯老国仁先生对《骏马》“走进根河”专号主题的评价。他说这个“专号”是他组建文联、创办文学期刊以来,质量最高的一期。他在仔细阅读所有作品后,使他长久以来从民俗角度认识多神(教)意识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多神(教)意识实质则是“敬畏自然”!我以为,他的这一认识,把表面化的文化认识提升到哲学层面。

今年夏初,根河市委和政府与呼伦贝尔市文联联合邀请一批实力派作家到“冷极”根河访问,《骏马》编辑部将这批作家的作品集中发表,因此有了这个“专号”。我读了,很感佩。于是推荐给冯老。他带着这个“专号”去扎兰屯市避寒,到了目的地,不到一周,就读了所有文章,并立即给我打电话,说出了令我振聋发聩之言。

“冷极”之命名且有标志性建筑,作家采风团在这个抽象建筑前留下了历史性合影。遗憾的是1976年我曾到过金河,失之于无缘吧。去年中央电视台在12月和1月份,连续报出根河、图里河连续低温,总是在零下四十几度,令全国各族人民印象深刻。其时我还调侃写了一首诗,首句就是“呼伦贝尔出名了”。其实,未在呼伦贝尔市经历过严冬的,就不知道这里酷寒。现在人们知道这里冷,是由于媒体传播的快捷、全面和真实。我本人在1966年历书意义上的初春的3—4月份,就在草原马背上沐浴过-50℃——查资料,没有获得支持。其时雪霰弥漫,天地浑沌,记忆深刻。这似是题外话了。在呼伦贝尔人看来这并不算是题外话,尤其是对曾经长时间在大兴安岭中以及其西侧广袤大草原上从事狩猎和游牧的人们来说,一年就要过七八个月的冰雪之“冬”。狩猎的鄂温克人,数百年生活就与这峻美的大自然和谐共处,创造并保存了人类的狩猎文明经验。

鄂温克人狩猎文化经验,是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在当代首先作了形象、真实而生动的展现。我在研究他作品时,曾经认识到,他所提供的狩猎文化经验是对工业化及其后人们(中外并不例外)奢侈消费大自然的反拨。我感到对他的作品的价值,不仅研究不足,时而还有误读出现。所以,前几年《骏马》主编姚广提出一个设想,即“重读乌热尔图”。我认为这是个极富见地的构想,极表赞同。现在,大概是时候了!

鲁迅文学院资深教师刘小珊先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说出一个结论性意见:乌热尔图属于当代中国文学。三十年后再来思考这个结论,无疑现实意义更强了。人类走过狩猎时代、农耕时代、工业时代,并在每个时代都创造了其时的灿烂文明——或曰生存经验。时代在发展,人类此前所创造的一切有价值的经验都应该成为我们再前进的精神财富,或曰多元文化共融共存,以创造人类更美好的未来。而在当今,乌热尔的小说则是狩猎文化生活的唯一。

现在,面临严峻的生存环境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战略思想,正因为有了这一指导思想,我们今天才能够较为深刻、正确理解敖鲁古雅存在的宝贵,它的文化价值和意义,以及它对我们哲学思想的启迪与提升。

作家们走进敖鲁古雅,他们是真的俯下身子,感受鄂温克人具体的生活环境,认识鄂温克人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存方式,体悟鄂温克人思想的哲学本真,还有,他们认识了几位真实的鄂温克猎民朋友。这些都在他们的作品中。最重要的是,他们确认了狩猎文化的“敬畏自然”的本质,从人物、生活、环境等多个方面体认这一宝贵文化意识。因此,他们的作品深深地感动了冯国仁老先生。

耿立文章的题目就极具认知:《你不是鄂温克,你不知道树》!他认识了安道老猎人,“安道老人用作烧火的劈柴,都是在森林找的枯死的树,鄂温克人从不伐还生长的树做柴烧。”他深具卓识地写道:“其实他们敬畏的就是一个神,这个神就是自然。他们对自然充满敬畏,顺从自然,不背拗,不狂妄,不贪婪,不过分索取,于是收到敬仰的神就赐予他们更多,让他们得以世代繁衍,生生不息。”从而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许在老人看来,文明人也在退化吧。”

周晓枫同样的认识采取了批判性述说:“而我们,这些看似精明却不够真正聪明的城市人,对世界习惯占用而从不偿还……我们从子孙那里透支未来,而且在视力所及的后代那里根本不可能偿还的,我们依靠不正义的坏账过活。”

两位作家向现代人提出了一个现实大题目:现实的人们,你应该选择进化还是退化?曹雪芹有言,聪明反被聪明误。无限制地向大自然索取,无悔改地污染空气污染水源,为蝇头小利破坏草原,为填不满的私欲大肆砍伐森林……是愚蠢,从人类整体生存而言就是退化!这是人生的大经验。如果有大自然法庭,就应该给这类人以取消地球球籍的判处。

幽默的鲍吉尔·原野说,“在根河行走,我每每想起这句话——‘离白云只有三指宽的距离,这是从肚脐到下面关元穴的距离”。要知道,这个位置正是人生命攸关的地方。作家的精神潜质令他心灵感知:“根河的云朵从养狐狸的砖房的屋脊后面升起,离屋顶的烟囱只有三指宽。云朵掉进葛根河的流水里,离山杨的倒影只有三指宽。”“露珠大概在和离自己‘三指宽的距离的另一颗露珠谈恋爱。”因为,他心中装着维拉索老人的鹿甲勺和涂爸爸天火的传奇故事;故事让他走进了鄂温克人的狩猎文化层,并在这个层面获得了最大的自由。

让我们来听一听诗人的吟唱:“罂粟是药,也是毒∕这些,谁不知道∕可是你,一点儿也没有毒的样子∕只是一朵花的样子∕只是站在那里∕长茎上纤细的绒毛晶亮剔透∕你朝我微笑,羞涩如少女∕∕你就是一朵花∕药是人∕毒也是人∕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就是一朵花”(《根河的事物·黄罂粟》)不记得在何处读到过,说人是上帝也是魔鬼。信然!诗人看到了人的异化,异化到失去了自己。“像一棵微型的树∕你笔直地站在那里∕都说鸢尾是会唱歌的∕你会唱歌吗∕你唱的歌是否蓝色∕∕我弯下腰,去倾听你的歌声∕却没有听到∕是我的耳朵不清洁吗∕我用矿泉水洗耳∕仍然听不到∕是水有问题吗∕我用离你最近的河水洗耳∕仍然听不到∕∕不再倾听∕我知道是我有问题∕我的耳朵长了这么多年∕带来了太多的污垢和灰尘∕它不配听到你的歌声” (《根河的事物·鸢尾》)

而玛丽亚·索她会唱“跟驯鹿学的歌”。玛丽亚·索还唱了这样一首歌:“蓝天蓝天你好吗?还好吗?我们是天上飞翔的鸟儿啊!河水河水你好吗?还好吗?我们是水里游动的鱼儿啊!”(叶梅《根河之恋》)这是萨满与神的对话。这就是鄂温克猎人的耳与心。“精明”的现代人丢失了曾经有的耳和心了。endprint

一位作家说,森林不是属于人的,而人则是属于森林的。这说出了人和自然的“血缘”关系,也挖掘出了其责任与义务。人类是森林的孩子,森林养育了人,智慧的人就应反哺森林(自然)。当今社会上有一些所谓的“啃老族”,这使我想到了同样还有“啃自然”一族。曾听说某位掌了权的要人当众宣称:老子都活不下去了,谁还能管得了下一代!为了挖虫草破坏藏地高原草场,为了挖发菜令内蒙西部草原日趋沙化。天空被雾霾遮蔽了,河被污染了,早被国家列入淘汰的企业还在变戏法儿地“上马”再“上马”;你看,典型的“啃自然族”!人们呀,不要再当啃自然族了,否则你将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是神,这不是迷信。自然是人类的衣食父母。人类对自然就应虔诚敬畏,就应和谐共生共处。

艾平在《姥爷的山》中有个谜一样的细节。“姥爷还在说着话:‘我知道你在……我给你赔个不是不行吗,见面的时候我给磕头不行吗,我知道我欠你的,我也不想吃你喝你,你心疼,我的心也疼啊,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也是孩子啊……就到了,就到了,你也歇歇脚……姥爷的话云里雾里,好像是跟山神说的,又好像是跟老查干说的。”姥爷与山、泉、树、草和老马都是密友至亲,都是骨肉兄弟,一切都是商量着做,心怀歉疚在做(索取)。他亲他们,敬他们!

作家们用不同的述说,表达了他们在冷极收获的对大自然的敬畏之纯情。我相信他们会永远受益,我更希望他们更明确更具影响地把狩猎文明的现实意义和永恒价值传播开去。

这一批实力派作家到敖鲁古雅采风,敖鲁古雅在上个世纪就哺育出一位享誉文坛的本民族作家乌热尔图。乌热尔图在他从少年向青年转变时期就成为敖古雅猎民的一员。乌热尔图在这期专刊中发表了难得一见的阶段性“自传”。他冷静地回顾了自己那段人生经历,一个作家成长的经历,为我们进一步研究他富有激情的小说提供了宝贵资料。从中我们不难发现他的艺术人物的雏形,以及尚储存在他脑海中的人、事、情;我们相信他、期待他,会用更精彩的作品以饗他的“粉丝”。

这一期专刊发表的作品里,作家们许多好故事和真实情感,篇篇皆可点可评。

冯老确认“敬畏自然”这一哲学思想,对增强我们的文学艺术自信,提高我们文学艺术作品质量,都是极具意义的。我们曾为草原文学、森林文学和草原文化,作过多种思考和探索,诚如冯老所说,过去我们更多的是重在民族习俗、民族风情、独特自然环境、生产方式等方面,投入精力。《骏马》这一期“专刊”通过编辑,把国内实力作家们这一极为重要的艺术探索和实践成果集中展示,尤其对我们全市作家艺术家是大有启迪作用的,启迪我们要强化“敬畏自然”自觉,启迪我们强化生态文明意识自觉。

责任编辑 五十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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