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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萍:把民间最传统的东西搬上舞台

2014-11-06贾选凝天田

小演奏家 2014年10期
关键词:杨丽萍舞剧孔雀

贾选凝+天田

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是“孔雀公主”,是拥有灵动婀娜舞姿的美的使者,也是舞台生命最长的中国舞者。而在她的大型舞剧《孔雀》中,我们不只看到她舞起《雀之灵》,更看到这位舞蹈艺术家透过舞蹈传递出的对生命本质的追求。

这部分为“春”、“夏”、“秋”、“冬”四个篇章的大型舞剧,是一个关于成长、人性、生命、爱以及生命与天地自然相互融通的故事。光明与觉知,奉献与牺牲,恐惧与贪执,就像杨丽萍所说,孔雀对她而言代表“极美”,是少数民族的一种理想与信仰。而四十年来,舞蹈对杨丽萍来说,始终是从取之不竭的生活中获得的本能与滋养。

傣族人的神话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杨丽萍就出演过大型民族舞剧《孔雀公主》,她说那部舞剧有点像《天鹅湖》,是傣族人的神话。而跳舞本身对于少数民族来讲就是一种仪式:生命需要表达,需要和天地对接、与自然交流时,人们就喜欢用舞蹈这种方式来表达。杨丽萍说:“我没进过舞蹈学校,一直都是用舞蹈最原始的功能去看待舞蹈。舞蹈就像人的喜怒哀乐,丰收的时候很喜悦一定要跳舞唱歌,婚丧嫁娶需要表达情感也需要跳舞,在我们那里,选择对象也要靠歌舞评定,一个女孩子如果不会跳舞,用老话讲‘有脚不会跳,白来世上走,所以舞蹈本身是非常重要的一种生活语言。”

在《云南映象》和《云南的响声》里,我们都看到舞者身上穿的是传统的少数民族服装,杨丽萍想做的一直就是把民间最传统的东西搬上舞台。她说,原始的少数民族舞蹈戴面具是因为村子里小孩子生病没有药医,戴上面具跳舞吓退病魔;而感激太阳赐予光明与阳光,舞者就会甩头发模仿火苗的感觉,所以这些服饰都和生活直接相关,而不只是舞台上的表演,它们代表了人对自然的崇拜和对病魔的抗拒。杨丽萍说:“《云南映象》里的神鼓有二十四套打法,但在民间已经失传。少数民族因为生活方

式的改变,现在的文化已不再那么纯正了,现在大家也知道生病可以吃药,不需要面具了,这些东西慢慢就会流失。而我又太喜欢这些东西,觉得它们是一种非常经典的观察自然和体验生命的记录,所以把它们搬上舞台很重要。”

将生命体验与观众分享,在杨丽萍看来就是艺术作品的魅力和必然性,“以前我在村子里自娱自乐跳舞,并不是表演,上了舞台,舞蹈才变成表演。每次我在舞台上跳一次孔雀,就像经历了一次生命过程。因为人生太短了,但《孔雀》的舞者在舞台上能通过重复演绎,体验人生的春夏秋冬,就像《孔雀》中有个角色是‘时间,‘时间不停转,在台上已不是纯粹表演,而是生命体验。”杨丽萍认为,如果能把舞蹈完全融入血液,舞蹈就会变成一个纯粹的东西,舞者一听到音乐响起来就很享受。她说:“我的舞蹈都很简单,没有很高难度的动作,比较像我们少数民族真正的生活阐述,是一种很自然的方式,不是表演。”

自然主义者

杨丽萍是个自然主义者。出生在云南的她,知道云南本身有二十多个少数民族,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习俗和舞蹈风格。在西双版纳歌舞团的那十年,每次一下乡三四个月走村串寨,白天和村民一起割稻子,晚上就和他们一起跳舞,所以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很多民族的东西已经完全被她印在记忆里、融入血液中。上世纪八十年代,她在中央民族歌舞团待了五六年,水到渠成地以热情把生活积累的东西做出来,就有了《月光》《雀之灵》这些她在独舞舞台上被广为人知的作品。

杨丽萍欣赏的审美角度来自生活,也来自传统。《云南映象》里面的衣服,少数民族生活中要绣上五年,那种手工艺方面的用心创造让她感动。“看到自然、花朵、太阳,就想融入肢体和刺绣中,因为这些服饰代表一种文化。大家都知道古老文化中的说法是,自然和空气中存在能量,所以我想用毕生的时间和感觉,去寻找自然给我的能量所在。”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始,杨丽萍也看到很多新的国外的东西,她认为西方的舞蹈很丰富,尤其喜欢西班牙舞和印度舞,因为她觉得西班牙舞蹈的精神很接近我国的少数民族。这些新发现让她思考什么是自己的舞蹈,她说:“看到世界上那些丰富的东西,只会给我灵感,让我回归自己民族的文化取向。”杨丽萍早期最崇拜的外国舞者是邓肯,觉得她是个自由舞者,没亲眼看过邓肯的舞蹈表演,认知只能通过图片与自传获得。中国舞者中,杨丽萍喜欢林怀民,认为他的舞很有东方的那种古老魂魄,而且不是很外在地去融入自己所看到的内容,是经过了创造性的提炼。

“舞蹈让我性格中另一面浮现”

对于舞者而言,什么是好的状态?杨丽萍认为:“我们跳舞就是尽心尽力去表演去跳,就是很好的状态。如同你很诚意地微笑就足够美好,这是你在自然中学到的,自然能给我们很多启示。”

杨丽萍年少时其实性格比较内向,很害怕和外界接触而喜欢独处,在村子里平时总是很拘谨羞涩,但只要一说到跳舞,就会变得活泼热情起来,跳舞能够调动她所有情感性的部分。“舞蹈对我来讲非常重要,它让我性格中的另一面浮现出来,让我变得多面性。”

杨丽萍认为舞蹈所创造出的是最原始的感动,而不是为了突破、炫耀或者成功。舞蹈是一种人最原始的本能的力量,“就

像你看到太阳,要赞美她,就跳一支赞美它的舞蹈。我觉得孔雀是极美、极致的东西,是我们少数民族的一种象征、理想和信仰,就跳一支孔雀舞。”

但实际上和孔雀生活在一起,它同样也有很凶残的部分,也会生病。杨丽萍认为,这就是生命的原本,所以她在目前的生命阶段,特别想用《孔雀》这样一部艺术作品,阐述出自己对生命的看法,仅此而已。

“这一次的《孔雀》不是来源于神话,而是一次和人性审美非常符合的展现,人性有欲望、丑陋、美好、单纯,奉献,也有时间。时间是对我们生命的界定,因为生命流水周而复始,东方人的概念是这样循环的:有人死去,有人诞生。这个舞剧从头到尾就是这样,表达的是东方人对生命的看法,名字也是从梵文心经里寻找到意义。”

但《孔雀》的宗教意义并不直白,只能用肢体告诉你,最多用字幕阐述一些情节。其中小彩旗扮演的角色“时间”一直不停旋转,有些人认为很残忍。但杨丽萍说:“时间就是这样永远不停,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圆的,条条大河归入大海,水从山上流下……周而复始,所以其实时间永远是圆满的。”endprint

而对于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留下的那个深刻的“孔雀公主”印象,杨丽萍认为,其实跳孔雀舞只是她其中一个作品,可能是记忆太鲜明,而她自己对孔雀的感情是“崇尚和学习孔雀的精神”。

“你看它是那么美好高傲、集天地于一身的美丽动物,它吃下很毒的东西,让羽毛色彩更明亮鲜艳。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碰到很多挫折困难,就像孔雀那样把它们化解,照样美丽美好。”那么,舞蹈对杨丽萍来说,可曾带来过困难与牺牲?她说:“舞蹈对我来说不是牺牲,我只觉得舞蹈给予我太多,我对舞蹈没有任何抱怨,它是我取之不尽的精神内容,一跳舞灵魂就可以有所寄托。”

“传承的是一种精神”

舞蹈无处不在,对舞者来说,“坐”也是雕塑性的舞蹈。杨丽萍认为,跳舞最初起源于追逐猎物的动作,所有东西都有根源,一个动作、一个手势也可以是舞蹈,并不是要等音乐响起来、喊预备开始才可以跳舞。

小孩学习跳舞,父母当然会赞赏高兴,但一般界定的舞者很苦很累,杨丽萍认为这种说法并没有真正理解舞蹈。“舞蹈不单是累的问题,而是个特别的语言。”她想告诉更多舞者:“舞蹈不能给你带来太多,你把它当成是你生命的需要,这种角度去看就对了。”杨丽萍见过太多舞者学了十年,但跳了两年,甚至没把学费赚回来就改行了。而中国内地的舞者中,只有她一人一直跳到现在,这种坚持的背后是她对舞蹈毫无保留的热爱。

后辈舞者传承重要的也不是学会她的哪几个动作,重要的是精神。杨丽萍说:“只学会我的动作,那等于是背下来课本,真正的传承是把我们这种风格传承下去,再创造他们自己独特的东西。”

《孔雀》中的服装设计是与叶锦添合作的。杨丽萍非常欣赏叶锦添的“新东方概念”,那种东方不是迂腐陈旧的,所以叶锦添所主张的东方美学她特别喜欢。“孔雀是后现代的,但又绝不是芭蕾舞,不是人们之前见过的任何舞剧的形式,所以就找叶锦添一起来做这个舞剧,他的美学形式新颖,我们一拍即合。他看到我们的服装之后,也觉得很艺术、很有中国味道,大家都是热爱文化的人,所以能一起合作。”

杨丽萍认为,叶锦添是她所见过的少数能把所想实现出来的人,“很多人跟你讲观念讲得天花乱坠,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两回事,叶老师能执行他自己的思想,能把想的东西转换成美术语言,而且符合我们原初的想法。”这种美学上的契合,造就了《孔雀》华丽夺目、美轮美奂的服饰效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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