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君

简介：空调维修员唐一萌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柴米油盐地过一生，可是偏偏惹上了总裁大人，万恶的总裁对她各种刁难，还能让她好好修空调吗？空调不修，那她嫁人总可以了吧，可这个总裁总是阴魂不散，这婚怕也是结不成了……

第一章

唐一萌将测温仪放在出风口，二十二摄氏度。

她的眉头皱成川字，忍住一颗恨不得要毁灭地球的心，怨怼地看着汤潮涌：“汤总，温度正常，我可以走了吗？”

都告诉过他八百遍了，中央空调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整栋大厦就他毛病最多，不是中央空调温度过高就是出风口有粉尘物，每天要打N遍物业电话，唐一萌不免要质疑，盛达集团摊上他这样的总裁都不会倒闭吗？

汤潮涌瞥了一眼测温仪，一脸无辜：“可是我觉得热啊！”

要不是看他长得帅，真想将工具包扔他脸上。

唐一萌忍了又忍：“汤总，热只是你的主观感受，也有可能是您最近火气太旺，要不要我送你两包菊花茶？”

没交女朋友的青壮年，火气旺点她也是能理解的。

汤潮涌不搭这个茬，倒是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来来来，咱们聊聊天嘛，这个文件夹里是我们公司要招的职位，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唐一萌犹自整理工具包，简直懒得搭理他。

从她到物业公司做空调维修员的那天起，汤潮涌就密谋着开始为她介绍工作，职位五花八门，包括总经理助理、人事专员、法务助理、活动策划…

唐一萌就闹不明白了，空调维修员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干得挺开心的。

真搞不明白汤潮涌操的是哪门子心，唐一萌已经没有耐性再跟他耗下去：“汤总，没问题我就先走了。”

收拾好工具包，唐一萌抬脚就要出门。

汤潮涌浓眉一横，恨恨地：“唐一萌，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打电话投诉。”

唐一萌咬牙，她一个小职员容易吗，每天被他无故骚扰已经够心酸的了，骚扰不成功还要被投诉。

万恶的资本家！

可为了五斗米，还是得折腰啊！

唐一萌放下工具包，憋住一腔怒火，满面堆笑地坐到他对面去：“汤总，不要这样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你小时候还吃过我妈的奶呢，是吧？”

有奶就是娘，小时候汤夫人没奶，还是靠着唐妈妈接济，他才能长得如此精壮。

汤潮涌拿她没辙，气急败坏地挠头：“唐一萌，你为什么非要当空调维修员？”

唐一萌摊摊手：“汤总你看啊，你爹是总裁，所以你也是总裁，我爹是修空调的，所以我也修空调，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俗语真是充满智慧。

汤潮涌一拍桌子，指出她话里的漏洞：“子承父业，可你是女的啊！”

唐一萌立刻反驳：“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女的怎么就不能继承父业了？”

说完先在心里为自己点个赞，真是太机智了。

汤潮涌无奈，她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不过沉吟几秒，他又回过神来了，哼，都当上总裁了，还用得着跟小职员讲道理？

“我不管，你要不换工作，我就把物业公司换掉。”反正盛达大厦是他家的产业，爱怎么折腾是他的事。

不带这样耍赖的！

唐一萌怒不可遏：“汤潮涌，别给脸不要脸，你敢换物业公司试试。”

“试就试！”汤潮涌哽着脖子答。

第二章

说归说，唐一萌还真担心汤潮涌意气用事。

他本来就是个残暴的富二代，这两天又火气正旺，真拿物业公司撒火也说不定。

可不能够啊，她才上了两个月班，都还没转正呢。

深夜在床上左思右想，最后到底是在黑暗中摸出手机来，毫无节操地低头认错：“潮涌哥，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潮涌哥了。

追溯起来，打从穿开裆裤起她就那么叫他，一直叫到十八岁。

幼时像个小跟屁虫粘在他身后。

潮涌哥，我要吃棉花糖。

潮涌哥，隔壁班的程晓敏欺负我。

潮涌哥，暑假作业借我抄一下。

潮涌哥，潮涌哥，潮涌哥……

汤潮涌就像哆啦A梦，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直到十八岁，唐一萌开始知道贫富分阶、男女有别，便开始刻意躲着他了。

倒是汤潮涌开始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住她不放。

大学执意跟她报一个城市，隔三岔五就跑到唐一萌的学校来晃荡，搞得她的追求者全都望而却步。

真是的，要不是他存心捣乱，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大龄剩女的行列。

唐一萌想起这事就窝火。

不过谁让唐家世代都在汤家讨生活，打她曾祖父那辈起，就世代给汤家打工，搁古代那就是家奴啊家奴。

一个家奴的孩子，还真敢跟少爷闹脾气不成。

那条认怂的微信发出去久久没有回音。

唐一萌琢磨着汤潮涌应该是睡着了，自己也准备培养睡眠，刚闭上眼睛，却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响。

抓起手机，黑暗中屏幕的白光有些晃眼，汤潮涌只简短地发过来一句话：“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呢？

唐一萌握着手机，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早就明白的。

在他高中时以不爱吃早餐为由把牛奶面包往她课桌里塞的时候。

在他报了个西点班为她做生日蛋糕的时候。

在他冒着大雨为她送药的时候。

在他骂完她蠢转身却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在很多很多时候，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心，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endprint

唐一萌没再回微信，却就这么失眠了。

暗夜中许多影像在脑海中回放，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小时候的画面，在汤家的后花园里，才四五岁的她和汤潮涌甩着小胖胳膊与小粗腿奔跑嬉闹。

一路跑，一路笑。

坐在远处剥毛豆的唐妈妈双眼笑眯眯地盯着他们看。

蓝的天，白的云，时间就停在云端一动不动，要是永远都不长大该有多好！

唐一萌使劲地握了握拳头，这样拖下去对谁也没好处。

或许应该去见见唐妈妈给她找的相亲对象。

前几天还看过照片，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小张还是小陈？

管它呢，只要不是汤潮涌就好！

第三章

小张全名张志全，长了一张标准的好人脸。

宽又阔的四方脸，厚嘴唇，笑起来一副憨厚相，见了唐一萌局促地搓着手：“伯母说你喜欢喝咖啡。”

一看就是那种婚后就上交存折的好丈夫，唐一萌觉得很满意。

五金店老板的儿子和空调维修员的女儿，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过日子嘛，图的就是个安稳踏实。

唐一萌呷了一口咖啡，乐得咧开了嘴。

然而才刚聊了两句，唐一萌眼角余光一瞥，又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人。

汤潮涌嘴角噙着笑，老远就拉长了嗓子喊：“一——萌。”

要不要这么巧？

唐一萌将脸撇过去，打死不想跟他相认，偏偏汤潮涌毫不识趣地越逼越近。

走到唐一萌面前后不请自坐，手自然而然地搭到唐一萌的肩膀上，双眼弯成月牙：“一萌，这位是谁啊？”

总不能说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唐一萌脸上的肌肉一僵：“是我的朋友。”

“怎么你的朋友还有我不认识的？”汤潮涌那一双带笑的眼睛在转向小张时瞬间就冷了下来，礼数却还是周全的，他伸出右手去，“你好，我叫汤潮涌，是唐一萌的男朋友。”

小张勉强跟汤潮涌握了握手，一脸惊诧地看向唐一萌，似乎是要寻求解释。

就说怎么会那么巧，看来他是刻意过来搞破坏的。

当着小张的面不好发火，唐一萌极力抑制怒意：“汤潮涌，你离我远点！”

汤潮涌对她的逐客令充耳未闻，倒是不疾不徐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来：“别生气了，不就是早上我没陪你去医院吗？你看，刚刚我顺路去取回来了，咱们的宝宝都三周了，哎哟，一萌，为了孩子以后可不能喝咖啡了。”

这些伎俩他用过不止一次了。

医院的证明花两百块钱在淘宝上开好就行。

这么一来，相亲对象会自动脑补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认为她是怀孕后和男友吵架急于找人喜当爹的心机女。

这样谁还敢跟她谈婚论嫁啊？

唐一萌气得浑身发抖：“汤潮涌，你这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我错了，咱们回家吧，家丑不可外扬，别让你朋友看笑话。”汤潮涌顺着她的话，答得可溜了。

她上辈子跟他是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啊？怎么这辈子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他。

耍嘴皮子不是她的强项，唐一萌决定武力解决。

她站起身来刚要挥巴掌，却被汤潮涌一把扣住了手腕：“我们家一萌不穿工作服的样子就是可爱，连打人的姿势都这么性感，这位朋友，我就带她先走一步了。”

唐一萌被汤潮涌拖着走，恨不能一脚将他踢到爪洼岛。

好好的相亲，又一次被他搞砸了。

凭什么别人的人生道路铺满鲜花幸福美满，她的人生道路满是泥泞不说，还遍布地雷炸弹。

不公平啊不公平。

第四章

唐一萌被气得胃痉挛，多年的老胃病又犯了。

汤潮涌早一束玫瑰晚一束百合，将病房整得跟花店似的，唐一萌就是不肯见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但汤潮涌一向百折不挠，硬闯不行就开始打温情牌来曲线救国，整层楼的医生护士都被他收买，换个吊瓶的间隙都不忘帮汤潮涌说好话：“你男朋友真舍得为你花心思，是我早就感动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名节不保，唐一萌万般无奈，只得叫汤潮涌进来。

无论如何，总该做个了断。

汤潮涌得令赶紧进去伺候着，心虚地堆着笑：“一萌，你别生气，那天我开玩笑来着。”

唐一萌没力气跟他争，只是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他：“汤潮涌，我决定跟小张在一起了。”

约会被汤潮涌胡闹一通，小张倒是个明事理的，并未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这两天还早起熬了小米粥往医院送。

满室香气又有何用？对唐一萌这种俗人而言，一碗小米粥更来得妥贴温暖。

汤潮涌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唐一萌。

几秒之后，脾气终于爆发：“唐一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知道我妈不同意我俩谈恋爱，所以费尽心思想给你换个工作，想着磨练几年再给你钱开个公司，你也算事业有成，她就没理由阻止了，我的苦心你难道不懂吗？”

她懂的。

可是懂又怎样？

十八岁那年唐一萌亲耳听见汤夫人在书房对爸爸说：“一萌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也清楚，他们俩不合适。”

至于为什么不合适，大家心知肚明。

唐一萌呆立在门口，如遭雷击一般。

爸爸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晚上回家拍着桌子对唐一萌吼：“我唐某人的女儿，站得直，行得正，这辈子都不会逾越了身份。”

真是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阶级观念。

但唐一萌看着他额角的青筋与两鬓的白发，许多话到了喉头又咽回去，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更何况汤夫人也并没有错，她并不坏，妈妈生病时她慷慨解囊，平时也待人友善，唐一萌连恨她也恨不起来。

此刻，唐一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决绝一些：“别白费力气了，我又不喜欢你。”endprint

汤潮涌根本不理：“你不用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他喜欢她，愿意待她好，这是他自己的事。

“可是你喜欢我这件事，让我觉得很累。”唐一萌无力地看着他。

连看他一眼也是累。

一个人要怎么去拒绝另一个人不遗余力的喜欢？唐一萌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被他感动。

汤潮涌一愣，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喜欢也会是负担，会让她觉得不堪重负。

他看着唐一萌苍白似纸的一张脸，怔怔地问：“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就会快乐吗？”

是这样吗？

唐一萌在心底问自己。

问来问去没有找到答案，却还是轻声地答道：“是的。”

没结果的花，还是不要开吧！

第五章

那之后，汤潮涌倒真的没有来找过她。

有好几次，唐一萌在修空调的时候经过二十二楼，脚步便放得分外慢些。

他办公室的空调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问题了。

唐一萌忽然有些想念他从前每天打无数通骚扰电话的日子。

但想念，也只是想念而已。

一丝想念，就像是平静湖面偶尔漾起的涟漪，一漾一漾，终于消失不见。

她现在过得很平静。

小张虽然称不上优秀，但绝对是个合格的未婚夫。

每天下班准时来接她回家吃饭，周末帮准岳母买菜陪准岳父喝两杯，唐爸爸和唐妈妈对他满意得不得了，赞不绝口。

唐一萌没有什么不开心，但也称不上开心。

日子如水般滑过指尖，一转眼夏天就过了，入了秋便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空调维修员唐一萌没了用武之地，便彻底闲了下来。

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便坐在物业公司的大办公室里看电视。

为了打发时间什么都看，肥皂剧、广告、新闻、综艺节目。

偶尔在换台的间隙，会看到汤潮涌的身影。

他将头发齐齐梳向脑后，穿得体的西装，已经跻身成功人士之列。

有一次他上一个财经类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他：“汤总，请问您为什么要投资‘上学啦这个网站，而您是又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汤潮涌接过话筒来平静地面对镜头：“我啊，是因为小时候批发了一筐苹果，一块钱进货，三块钱卖，进了卖卖了进，再然后我爸给了我一个亿，我就有了今天，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但我投资‘上学啦就是这个原因，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一个好使的爹，我想给那些家境平凡的人一个学习的机会，让他们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从前唐一萌总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缠着她，没别的事情可做。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汤潮涌，他的眼神里带着鹰一样的冷冽坚定，他终于是长大了。

透过液晶屏幕，仿佛他就站在她的对面问她：“唐一萌，你想要改变你自己的命运吗？”

她痛恨自己性格太懦弱，生怕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可是却从来没想过，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心。

想改变命运吗？

唐一萌曾经那么想过，可是现在却已经来不及了。

上个周末家庭聚餐的时候，小张有意无意地提起：“我妈说她选了几家不错的酒店，年底结婚的人多，不定就来不及了。”

话中之意，大概就是求婚了。

唐一萌没有接茬，倒是唐妈妈从屋里翻出一本黄历来：“一萌，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难得唐爸爸并没有附和，他只是看着唐一萌：“办婚礼的话，要请汤潮涌吗？”

汤潮涌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座的人均是脸色紧张。

只有唐一萌面不改色，低头静静扒着饭，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不用了吧，我跟他又不熟。”

她听到坐在身侧的小张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大家都放了心，没有人注意到，在她低头的瞬间，一滴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心沉下去，一路沉到谷底。

第六章

唐一萌在婚礼的前夜接到汤潮涌的电话。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的电话号码，唐一萌早就删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总有个陌生号码打过来，响一声就挂。

她知道那是汤潮涌。

上高中的时候，为方便联系他给她买了手机，那会儿是双向收费，唐一萌舍不得用话费，汤潮涌就跟她说，我找你的时候响一声就挂。

每到放学，手机震动一下，唐一萌侧头望一望窗外，就可以看见抱着篮球的汤潮涌冲她挤眉弄眼。

唐一萌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听见那头汤潮涌的怒吼声：“唐一萌，你为什么要结婚？”

汤潮涌刚在樟宜机场落地，就接到电话，妈妈如释重负地告诉他唐一萌明天就要结婚了。

看来妈妈一早就知道，偏要选在结婚前一天告诉他，木已成舟，料他也闹不出卵子来。

唐一萌苦笑，还能有为什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唐一萌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拧亮了床头灯：“到了适婚年龄，结婚不也很正常吗？”

一面说着，一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简报来，那是打汤潮涌在媒体露面以来接受的所有报纸访谈。

指尖摩挲着，抚过略带粗糙的纸面，因为看过太多次，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这是最后一次看了吧，从此就要为人妻，留着这样的东西总是不好。

“唐一萌，你疯了吗？就算你要结婚，新郎也只能是我，你忘了吗？你说过要嫁给我的。”汤潮涌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霸道。

商场磨砺，他早已经学会杀伐决断，更懂得如何控制情绪，可是与唐一萌相关的事情，却永远不知道该如何克制。

要嫁给他的话，她倒的确是说过。

那会儿她还不到十岁，与汤潮涌一起玩过家家，她在家洗衣做饭，他开着儿童车外出挣钱，看到电视里结婚的画面，便许诺将来要挣很多钱给她买婚纱穿，那会儿，她是说过要嫁给他的傻话。endprint

唐一萌将简报放下，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平静：“汤潮涌，小孩子之间开个玩笑你也要当真，醒醒吧，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汤潮涌才不管这一套：“你是活在火星还是月球啊？只要活在这个地球上，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就有权利相爱和在一起，唐一萌，你给我听着，我在新加坡，现在就去买机票，除了我，你不许嫁给任何人……”

除了他自己，他不放心把她交到任何人的手里。

什么意思？难道他明天要来抢婚吗？

唐一萌赶紧阻止：“汤潮涌，我们不可能的……”

话未说完，那边已经挂断。

唐一萌是了解汤潮涌的，他那么乐观积极的人，字典里是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的。

他说到定会做到。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尾音在黑暗中拖得很长很长。

期望他来吗？

其实也并不是不期望。

第七章

彻夜失眠，第二天大清早化妆师看着一脸憔悴的她还取笑来着：“新娘子是紧张了吧？”

是紧张，只是她的紧张是为着另外一个男人。

唐一萌每隔三分钟就看一次手机，生怕他突然就打电话过来。

为什么害怕他来呢？

是因为自己会不坚定吧！

唐一萌紧张地拧着裙摆，一遍遍在脑海里演习，等下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拒绝他。

现场乱哄哄的，婚庆公司工作人员、亲戚、花童，人影瞳瞳。

她的心也乱哄哄的。

一直挨到将近九点，就快到堵门环节了，唐一萌的电话忽地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声音甜美却小心翼翼：“是唐一萌小姐吗？”

在确定是她本人之后，那边的语气变得更加谨小慎微：“唐小姐你好，您的朋友汤潮涌先生于昨日凌晨乘坐由新加坡发往北京的航班，航班在中途失事，现下落不明，他的紧急联系人是你，目前所有家属都在丽晶酒店等待进一步的确切消息，希望唐小姐也能前来等候消息。”

电话啪嗒一声掉地上。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会永远失去汤潮涌。

他是为了回来给她幸福，才下落不明的啊！

唐一萌连婚纱也来不及换，捡起手机拽着裙摆就跑了出去，根本顾不得乱成一锅粥的众人。

她从前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才会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这一次，唐一萌决定只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丽晶酒店乱轰轰地围了一大堆人，唐一萌奋力拨开众人冲进去：“我是汤潮涌的家属，有他的消息吗？”

航空公司派过来的地勤人员，满头大汗地敲打键盘，几分钟后，很抱歉地看着唐一萌：“唐小姐，对不起，我们的工作人员由于乱忙，把名单搞错了，汤先生是买了这一航班的机票，但他并没有上飞机，也没有退票。”

幸好，幸好，唐一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刚要退出人群，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一低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

汤潮涌，汤潮涌，汤潮涌……

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千万遍，你还活着就好。

汤潮涌仍旧在那头大呼小叫：“我在你婚礼现场，他们都说新娘子接了个电话忽然就跑了，你快回来。”

他将所有的航班都买了一遍，反正赶上哪班是哪班，没赶上的，自然也没工夫退票了。

在婚礼现场心急如焚等着抢婚的汤潮涌，完全不知道，正是这样一个乌龙事件，已经帮他抢回了新娘。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因失去至亲而悲痛，唐一萌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

在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汤潮涌在她心里的分量。

一直以来她回避汤潮涌的爱，生怕自己配不上他，现在她终于知道，相爱本来就没有配与不配。

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她也不能没有他。

沉默了很久，唐一萌才终于鼓起勇气在电话里问道：“汤潮涌，你娶我好不好？”

你娶我，好不好？

尾声

汤天赐抓周的那一天抓了一把螺丝刀。

汤家下至煮饭阿姨上至汤太太，都被汤潮涌盘问了个遍，究竟是谁胆敢把螺丝刀放在书和钱的中间，以至于让他的宝贝公子一不小心抓错了。

后来发现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他的爱妻唐一萌女士，汤潮涌嘟囔了两声，就没敢再问罪了。

谁知汤天赐自此就跟螺丝刀耗上了。

三岁时拆了一台遥控车，五岁时就已经开始打电视机的主意了。

最可气的是还只管拆不管修。

亏得唐一萌脾气好，不但不苛责，还眉开眼笑地带着宝贝儿子重新组装。

汤潮涌捧着一大摞的财经入门书籍，低声下气地过来求儿子：“宝宝，宝宝，来，听爸爸给你讲财经故事。”

听不听得懂他不管，反正从小就得耳濡目染。

汤天赐赶紧躲到唐一萌的身后去：“妈妈，我不要听那些无聊的故事。”

汤潮涌急得头发都要白了，想他汤家家大业大，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居然还不是个读书的料。

不行，这事得好好找孩儿他娘合计合计。

汤潮涌将唐一萌抓到卧室去，好言好语地相劝：“老婆，你看，咱家天赐继承了我的高智商，每天让他捣鼓那堆破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唐一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双眼一斜：“不然呢？”

“我是想，给他报个少儿奥数班什么的，打好数学基础，将来再念个经济，好继承我们汤家的家业嘛。”汤潮涌一提起儿子的培养道路，立刻双眼放光。

唐一萌眸光渐渐聚到一块儿，双手环胸，一脸不悦地看着他：“喜欢修东西挺好的啊！至少比你强，家里插线板坏了都不会修，再说了，你看看咱家的银行户头，钱多到三辈子都花不完了，要那么多钱有用吗？”

还是挺有用的，至少不会修插线板的话，就扔了再重买一个新的。

不过老婆大人的话那就是圣谕，他不敢反驳，只能诱骗：“可只会修插线板的话是娶不到漂亮老婆的，你看我，还不是因为有钱又帅才娶到你的，你总得为咱儿子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

呃，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看来以后不但要让他学会修插线板还得学会换灯泡修马桶修冰箱空调，这样全技能的富三代，找个漂亮媳妇应该就没那么困难了。

汤潮涌完全不知道自己老婆已经想得那么“周全”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回事：“老婆，咱们既然都到卧室了，不如，不如就做点该在卧室里做的事吧！”

儿子不成器，还是指望来年添个女儿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