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鸣

当代中国正经历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的转型，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经济、社会、文化、体制多重转型叠加，使得社会生活发生了深刻激荡。文学作为一种审美意识形态，不仅不可避免反映转型期社会生活的变动不居、人们精神文化心理的变化动荡，而且文学活动的发生与发展、生产与创造、消费与接受、功能与影响等内部和外部因素，都必然会有或引导性或反抗性变化。我们的文学和作家应该如何面对转型？

首先，要更加注重创作的思想性。优秀的文学家首先是思想家。深刻的洞察、深入的探究、深度的把握、深层的研判，独具的发现、独运的匠心、独特的涵括、独创的表达，这是作家面对转型期社会，应该更加注重的品质。见他人之未见、发他人之未发，谓之不同；见他人之未深见、发他人之未深发，谓之不俗；见他人之不能见、发他人之不能发，谓之不凡。洞见生活本质，揭示发展大势，以思想性作品引领思想、以创造性美学影响人心，这是文学的魅力所在。当然，文学作品不是哲学论文，思想性是潜藏于文本之中、通过艺术形象自然发散出来的，在“花未全开”中见蕴含之美，在“月未全圆”里呈想象之丰。

其次，要更加注重文学的担当性。文学要有历史担当和时代担当。在时代发展潮流中，反映社会变革，摹写时代悸动，是担当；在多元环境下，提供高尚高雅精神文本，抚慰大众精神世界，是担当；在复杂情势里，对抗假恶丑，批判消极面，是担当；以精美文学创造，为中国文学史留下独特印记和传世记忆，也是担当。充分利用社会生活的丰富性复杂性，有效叙写转型时期的时代风潮，这是当下作家应该勇敢担当的时代责任和历史使命。

其三，要更加注重作家的坚守性。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思潮如何多元，市场如何喧嚣，必须坚守文学的人文本位和审美本性，坚守作家的良知。面对滚滚世风要有定力，应对市场诱惑要有风骨，置身浮躁场域要有静气。

其四，要更加注重作品的观照性。文学是人学，文学的“大道”就在于它表达生命关怀、人生关怀、人心关怀、现实关怀。要以深厚的人文意蕴，启迪人的思想，照亮人的心灵，滋养人的精神，葆有体恤视角，涵养悲悯情怀。要始终保持对存在的现实追问，对遮蔽的不舍质疑，对人类终极关怀的温润坚持。

当前，应该特别强调，文学应该回归人民、回归时代、回归现实，应该充满理想和信心，在时间、空间、心间三个维度上有所作为。

一是时间之维上，要考量历史、直面现实、面向未来。考量历史，关键是传承优秀文学传统精华；面向未来，根本是映照愿景时空；直面现实，就在于写出时代特质。从线性状态看，时间就是过去、现在、未来之维；但是，现实是历史的未来，是未来的历史；历史，是过去的现实；未来是将来的在场。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被称为“用诗情画意的镜子反映了整个时代”的“社会百科全书”；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被称为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俄国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欧·亨利的作品享有含泪的笑、“美国生活的幽默的百科全书”之称；挪威的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获得“社会问题百科全书式的剧本”赞誉；法国左拉的《卢贡·马卡尔家族》得到“十九世纪后半叶法国社会百科全书”的美誉。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文学，只有写出时代特质、时代精神，为时代立传，文学方可入史、才能走向未来。

二是空间之维上，要在全球背景上，处理好中国元素与世界因素的关系，突出中国特征，融入全球文学，在民族化与全球化、个体性与普适性、内生力与外来力中，展现特质、表达优质、催生新质。

三是在心间之维上，要葆有境界的高远、使命的自觉、实践的切入。要坚定人民立场。立场问题，说到底是为什么人的问题。一切作品无不呈现立场，一切创作无不展示立场，一切作家无不表达立场。一个作家，只有密切与普通百姓的“血肉”联系，“笔管”才能与人民的“血管”紧紧相通，才能叙写人民哀乐，抒发人民心声，表达人民向往，把人民冷暖挂在心头、灌注笔头。要像马克思所说的，“真诚地同情人民的一切希望与忧患、热爱与憎恨、欢乐与痛苦”。要坚定理想追求。文学经典之所以能够鼓舞人、感染人、激发人，就在于其中蕴涵着可贵的理想追求。一个真正有理想、有抱负、有人文精神的作家，一定会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探求愿景的方向，在时代的进步中不断引领价值的追求，在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中不断凝聚理想的力量，为民族、为国家、为人民丰富精神世界，安顿心灵家园。要自觉地从个人一己的小世界中走出来，自觉主动地修炼大境界，拓展大视野，培育大胸怀，形成大气象，绝不能爬行在个人感观欲望的泥淖中，沉陷在低俗趣味的沼泽中，盘桓在闭门造车的雾霾中，沉沦在沽名钓誉的深渊中。要透过作品，见人性、见人生、见命运、见世界。艾布拉姆斯曾把文学归结于心灵的“镜”与“灯”。“镜”是反映，“灯”是照亮。概而言之，文学就是心灵对外部世界的“映”“照”。一个作家应该用责任担当使命，用创作照亮历史、现实和未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