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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青春的三种定义——《女朋友·男朋友》文本分析

2014-08-15

景德镇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教官青春

高 玥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 430079)

《女朋友·男朋友》是2012年8月中国台湾上映的一部青春题材电影,由台湾青年导演杨雅喆自编自导拍摄完成。影片紧密结合台湾的时代历史背景,以林美宝、陈忠良和王心仁三人的情感纠葛为主线,讲述了三人从中学到中年所一起经历的人生与各自的命运。本片成为了2012年台北电影节开幕影片,并入围了2012年第49届台湾金马奖多项提名,男女主角分别获得了金马奖最佳男女主角奖。台湾电影以盛产青春题材影片而形成其特色,众多的影片对于青春的诠释可谓纷繁复杂,而关于青春究竟是什么?却没有哪部影片能够给出完整的定义。在影片《女朋友·男朋友》中,导演杨雅喆通过他的镜头向我们展示了他对青春的清晰理解。本文试通过对本片的文本分析,对其视听艺术与主题内涵做出解读。

一、青春是自由万岁

自由是本片对青春给出的第一个定义,关于青春的直接叙事在暗与亮的交锋处展开。片头在国歌的奏乐声中开启,先是在黑色的银幕上闪现一些晃动不定的光亮,然后接到一个拿在手中的智能手机屏幕的特写镜头上开始叙事。国歌的奏乐给人一种历史感,而画面上的智能手机则暗示出来故事叙述的年代。第一个镜头画面的造型非常具有象征意义,黑色银幕上闪烁不定的光亮,明亮耀眼,却一闪而过;能够挣破黑暗,给人希望,又终因诞生于黑暗而被黑暗吞亡。青春的旺盛生命力与短暂,追求自由的勇气与力量的微弱,就像这挣破黑暗的闪光,是最耀眼的一瞬,也终将归于平静。

透过画面我们看到,手机正在录像,屏幕中呈现出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和旗杆上正在升起的国旗,配合画面响起国歌——这是在一个升旗仪式的场合。接着摄影机跟随手机屏幕移动拍摄,画面上出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接着她开始在升旗仪式上到处流窜,煽动周围的同学和她一起大喊她的目的:“我要穿短裤”。这时手持摄影机化身参与这场动乱的学生的视点,在人群中跟拍闹事的主角,并有意使赶来阻止的老师和教官时而闯入画面,镜头呈现的内容在叛逆的女孩和极力阻止的老师和教官之间交替,女孩撩起裙子,撅着屁股露出天蓝色的短裤给他们看的镜头与教官在惊慌中极力制止的镜头画面剪辑在一起形成强烈冲突,接着银幕黑,留下“我要穿短裤”的字幕,银幕中间出现电影制作和出品信息。本片一开始以一个矛盾冲突的展示作为叙事的起点,简洁迅速地进入了叙事状态。在冲突发生的一霎那戛然而止,从一开始就挑动起观众的情绪,也奠定了影片迅捷凝练的叙事基调和节奏。作为电影、电视制作更加商业化后的一个标志,当影片、剧片信息不再被刻意强调,不再占据画面的大部分位置和一定的时间长度时,片头作为电影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为创作者们的创作留下了更大的空间。本片将影片故事的结局作为片头,造成一种时间上的轮回,暗示了自由与反叛作为青春的永恒主题,历代轮回。

黑幕一闪而过,接着刚才的场景,画面叙事继续将矛盾推向高潮。摄影机采用近景移动镜头使主角,即发起反叛的女生与穿梭在人群中制止骚动的老师和教官始终处于画面之中,并交代他们的动作和表情。女孩们脱下裙子将其抛上天空,女教师和教官非常无奈地看着她们,有一条落下来的裙子还砸到了男教官的头上,女孩引起的学生动乱使升旗仪式的场面失控。接着银幕再次变黑,交代了影片的角色信息。整个这一段游走的镜头营造了一种新闻现场的画面感觉,而影片背景,来自台南女中脱裙子抗议的真实事件。影片在这一引人关注的新闻事件的基础上,展开虚构叙事,追问事件背后的因果。编导结合了台湾七、八十年代政府高压下的校园反叛事件与学运事件展开故事,来应和今天的新闻,表达出了时代在变化,但青春的反叛是永恒的,因其为自由而生的主题。

接着场景转换,影片故事的主角出场。陈忠良作为两个挑起事端的双胞胎女生的监护人被叫到学校处理问题,镜头用小全景场面镜头和几个主要人物的近景镜头之间的切换来交代叙事,当陈忠良在银幕上第一次开口时,镜头则变为陈忠良的特写,并在特写中镜头慢慢拉近,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让我们看到他话语中的情感在面部表情中显露出的细微变化。角色的表演也很到位,用手帕擦汗的动作,陈忠良在讲出这段台词时,那种缓慢的语气,停顿,传递给观众无限的猜测,很好地拉开了故事的帷幕。这时银幕再次黑,跳出影片片面,同时响起极具动感的摇滚节奏。片名配合这部影片的题材,字体呈青春活泼的样态,黑底上细细的白色字体,字幕后面透出一点光亮,应和着影片的第一个主题:青春就像冲破黑暗的一道光亮。

本片中对于自由的表达是绝对的,亦是残酷的,自由只属于青春。当青春过去,最叛逆者亦将成为他人最忠实的奴仆。王心仁在校园里对自由坦率、直白、充满勇气的追求在他成年后则变成了他失落的记忆。成年后的我们,多少人成为了像王心仁一样被家庭与工作绑束下唯唯诺诺的奴仆,导演用这一残酷的结局来呼应片头的追寻,以此来致敬青春,祭奠那只属于青春的自由。

二、青春是绝对的暧昧

影片正式进入叙事状态,叙事时间回到1985年。第一个镜头是三个主角在玉兰花架上采摘玉兰花的欢乐场景,镜头从一个特写开始,一束闪烁的光投在一朵玉兰花上,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接着出现采摘玉兰花的人的面孔,光束的来源是他额头上的电筒。接着镜头踏着轻快的迷离的音乐节奏缓缓地升降摇移,手电筒的光是画面中光亮的来源,也是叙事的一个重要角色,光束在每个人物的身上,随着他们的移动闪烁移动,忽明忽暗。虽然第一个镜头中,人物都没有说话,但电筒的光束仿佛是他们彼此交流的媒介,传递着他们的心声。三个人物在黑暗的树林中,带着光影穿梭移动,像捉迷藏一样,表现了他们之间纯真又说不清的暧昧关系。

第二个镜头段落场景移至校园,表现三个主角在中学时代的欢乐记忆。调皮大胆的林美宝给陈忠良偷藏零食,又与王心仁达成交易设计使男生在校园里裸奔,对学校的规定熟视无睹却又总能机灵的免受惩罚。画面多采用中近景运动镜头叙事,表现青春的躁动和欢乐以及人物脸上天真调皮的表情。办公室一节,镜头以中近景移动镜头表现女教官专横地管制学生的刊物及训斥学生的场景,王心仁被无辜罚站,镜头跟随他移动到后面窗台下。他和同样被无辜罚站的陈忠良在后面逗笑的镜头占据了全面画面,而女教官则被挤出画外,只有她继续专横地训斥声留在画面中提示一种空间感。女教官自以为是的蛮横训斥声与画面中王心仁被罚站无所谓的逗笑表情同步构成一种有力的反讽。导演在关于自由的第一定义背景下,开始呈现三人与青春有关的永恒故事:爱情。

少年时,林美宝喜欢陈忠良,给他偷藏零食,又捉弄他;陈忠良同情照顾林美宝,却与她保持距离。镜头通过一次“野外游泳”、两次“玉兰止痛”和一次“篮球场谈话”的四个情节点的剪辑,逐次递进了林美宝的试探以及她的失望。但四个情节点都是暗示性的,没有正面的冲突。王心仁喜欢林美宝,林美宝剃掉自己的头发来安慰造反被教官揪掉头发的王心仁,王心仁为林美宝的洒脱而心动和感动,“夜市书摊”,“篝火晚会”,“篮球场谈话”的渐渐试探,使他决定果断地追求林美宝。林美宝答应了王心仁的请求,却给陈忠良留下一份无字的情书。影片的叙事从一开始就形成一种暧昧错综的格局,并且随着叙事不断推进、完善。

大学时代,林美宝是王心仁的女朋友,却仍然喜欢着陈忠良。而陈忠良则喜欢上了与他同居的王心仁,陪他一起冒险并照顾着他的起居生活。王心仁对林美宝的感情在大学的新环境中分叉,二人却并没有分手。影片将林美宝在学运集会的广场上看到王心仁与另外的女生偷情时痛苦的镜头与陈忠良被警察男友打的镜头剪辑在一起,形成一种痛的张力,与后面二人成年后的相似人生结局形成呼应,暗示了两人内心对爱情的执着和选择上的无奈。在王心仁的送别派队上,陈忠良与王心仁不自然的吻,林美宝与陈忠良在手心互表心迹,林美宝对王心仁的爱与放手,关于暧昧的叙事至此,在这些看似平淡的情节的复杂关联与交替推进中达到了高潮。青春的心都是自尊、敏感、冲动而易感伤的,与青春有关的友情、爱情、理想等一切,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导演抓住了这种极致的暧昧。在镜头叙事操作中加以极力地渲染,将青春的另一个定义在故事中充分地展现了出来。

成年后的1997年,王心仁与高官女儿结婚,却仍与林美宝保持关系。林美宝多年不与陈忠良联络,内心仍在思念他。陈忠良陷入与林美宝一样的隐生活,与有家庭的男人相爱,并在心中依旧思念着王心仁。镜头将林美宝和王心仁做爱的镜头与陈忠良和男友做爱的镜头剪辑在一起,将三人的情感纠葛有力地表现了出来。林美宝爱王心仁,更深爱着陈忠良;陈忠良爱着他的男友,更深爱着王心仁;王心仁爱着他的家庭,也深爱着林美宝。当爱情不做出选择的时候,注定只剩下痛苦。影片通过对故事情节的精心选取与安排,以一种非常细腻的画面表达,在强有力的叙事控制中,将青春的复杂情感表达为一种彻底的暧昧。这种暧昧穿越了青春,影响了人生。王心仁认为的爱情,只想要抱着好久好久;林美宝与陈忠良要的则是永远得不到的爱情。若影片复杂的情感纠葛让人不解,也只为那青春中难以割舍的,彻底的暧昧。影片的题目“女朋友·男朋友”就是对这种定位不清的暧昧情感主题的一种表达。

三、青春是一种记忆

纵观世界历史,特别是20世纪以来的历史,我们会发现,青年与政治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青年是单纯的、理想的、追寻当中的、成长当中的。与青春有关的,应该是友情、爱情和理想。看起来,青年应该是最与政治无关的群体,却往往成为变革政治的决定力量;看起来,他们是最不懂政治、最脆弱的力量,却往往改变历史。青春是关乎爱情与理想的,但不止于此。《女朋友·男朋友》在关于爱情与友情的故事线下,贯穿了历史的沉重底线,将青春的“轻”与历史的“重”联系在一起,使影片的主题得以沉淀。这种故事结构在台湾众多的青春题材影片中是少有的。青春不只属于当下的青年人,每个人都有过青春,不同的青春属于不同的年代,但它们都用自己的单纯和不安分刻镂了那个年代的历史。青春是一个人记忆中的一段历史,亦是一个年代历史中的一段记忆。《女朋友·男朋友》采用追忆的方式开展叙事,通过当下的学生反叛新闻唤起对青春的回忆。青春的单纯美好与任性迷惘;青春的欢乐与伤痛在唯美的镜头构图与运动中变成了关于青春的美好记忆。影片穿插的历史叙事对于台湾语境中的观众来说,更能唤起他们被现代社会匆忙遗忘掉的记忆,也使故事里的那段青春更显特殊和珍贵。影片结尾陈忠良与林美宝在不堪的人生面前选择坦然的承受,一起来到了充满当年回忆的游泳池,在仅剩的一些池水中,疯狂地嬉戏。这半池的水象征了他们逐渐远去的青春一样,再也无法承载他们在里面畅游,但二人依然对青春的回忆充满了迷恋,将仅剩不多的青春记忆,努力地拨起。片尾部分,叙事回到现在,陈忠良带着林美宝的两个孩子穿过街道,在孩子叛逆的、不耐烦的表情中,陈忠良看到了林美宝与王心仁年轻时的样子。接着,镜头中响起了充满对青春回忆的动情歌唱,影片剪辑到了三人年轻时一起在公路上骑车的场景,画面色调变得明媚。青春再多的伤痛与不堪,在记忆中也永远是一道明媚的风景。

本片作为杨雅喆自编自导的第二部作品,在镜头语言、故事结构以及主题表达上都更加成熟,形成了他一定的风格。影片采用了暗黄的怀旧色调与自然色调形成现实与回忆的对比;人物多采用台湾方言,彰显本土特色;配乐恰当地结合了不同情境,采用了台湾不同时代的音乐来渲染气氛,为影片的青春题材营造了一种诗意、梦幻、伤感的氛围。影片台词富于青春个性,镜头视点自由,多用中近景与特写刻画人物情感。叙事采用了倒叙追忆的方式,截取了3个时间段,逐渐展开剧情,几条线索交替推进,故事冲突被淡化,在松散的剧情中贯穿了一种伤感的情绪。故事的叙事紧紧围绕“自由”、“暧昧”与“记忆”的三个主题来表达导演对青春的理解。他让我们看到了青春不只是美好的,青春为自由而生,因此它是残酷的;青春的感觉不只是活力与朝气,更是一种看不清的迷茫,因此与青春有关的友情、爱情、理想等一切都是暧昧的,青春的感觉就是一种暧昧;每个人都有过青春,而当我们意识到它时,有关青春的一切却只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1]电影《女朋友·男朋友》http://v.qq.com/cover/s/s b8e z b8u8l4rml3.html?pta g=b aidu.video.movie.

[2][美]布鲁斯·F·卡温.解读电影(上下册)[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3][法]马赛尔·马尔丹.电影语言[M].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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