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牛副书记要下基层召开会议，内容是征求下一级班子成员对上级机关的意见，要求每人必须提一条意见，通知提前一天发出去了。

下面的人接到通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领导提意见。

书记老王想：这不是给下面的人出难题吗？过去每次上面要求下面提意见，都是发一张征求意见表，为了应付上面，就提几条不轻不重的意见，比如领导干部要经常深入基层、上级领导要关心下面干部的进步等等。这些意见大而言之，不痛不痒，算是应景之作。

但这次牛副书记是带队前来，要面对面提意见，下面的人就更不知该怎么提了。书记老王分别给班子成员发了通知，要大家做好给领导提意见的准备。

牛副书记来了，亲自主持会议。他说：“我这次下基层，就是请同志们给我们班子提意见，越尖锐越好，不准敷衍了事。”

书记老王第一个谈，牛副书记对他说：“这次上面很看重对领导提意见，你带头先提。”老王想：我怎么好提呢？深不得浅不得，说不定我一提，马上就传出去了；再说还有一年就换届，我还是稳稳当当些吧。

在牛副书记的催促下，王书记还是提了一条意见。他说道：“我觉得上级领导在用人方面存在问题。怎么说呢，比如我，在下面基层当一把手也有好些年了，我说过多次，能力有限，要退居二线，请领导安排一名年轻的同志来，可是至今没有。”

这个意见太突然，哪有以自己为例评价自己工作能力差、领导用人失察的呢？牛副书记当真一惊。他想了一下，的确，老王过去申请几次退下来，但一直没有批准。原因也简单，老王是正职，他退下来了，年龄又不够退休条件，总不能让他继续在单位，但如果要调他到上级一个部门去，也要为他解决一个级别，否则这是说不过去的。基于这个，就一直搁着。老王今天座谈提出来，表明自己不是为了进步，而是批评上级领导用人问题。牛副书记马上笑了，对老王说：“你的这个意见很好，我一定带回去汇报。”

接着，又换其他干部提意见，可是其他干部的意见几乎与老王的意见差不多，都是在批评上级领导用人问题，老王在这个单位工作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把他调走，或者让他早点下台。牛副书记一听，心里想，老王犯“众怒”，是不是有经济问题呢？

牛副书记把这些意见如实记下了。不久，上面来了一个经济审计组，对老王任期内的工作进行审计，结果没查出问题。

审计组回去不久，老王他们这个单位的人事变动了，老王被调到上级一个职能部门当了二把手，由正科升到副处了，而班子中其他人，都向前挪了一步。

一天，老王到原单位指导工作，过去的部下们都上前贴心地说：“那次我们按您的要求办，一边心里也战战兢兢啊，生怕害了您，幸亏不是这样的。老书记，就是高啊！”

老王含笑不语。

（文/李国新 据《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