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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咏史诗中的人生定位

2014-04-09王伶俐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1期
关键词:陶渊明

摘 要:陶渊明的咏史诗具有鲜明特色,他在歌咏历史人物时表露出自己的人生定位,其中修齐治平的仁士、抚剑独游的侠士、安贫守志的寒士和超越世俗的逸士是他咏史诗中常见的形象,也是他自己的人格写照。最奇特的是他歌咏的历史人物身上显耀出的佛光,体现了与传统不同的隐居方式,成为田园中出入世间的居士。

关键词:陶渊明 咏史诗 人生定位

咏史诗通常是诗人用歌咏古人的方式抒发自己的现实感受,因此我们可以在作品中看到诗人自身的形象。陶渊明是我国咏史诗中很杰出的一位诗人,细味其诗,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对自己的人生定位,甚至可以明白他为什么会以田园作为隐身之所。

一、修齐治平的仁士

作为古代的一名知识分子,陶渊明有建功立业壮志。陶渊明出仕原因很多,其中受儒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的影响很大。在东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陶渊明的仕途不畅,但建功立业的志向却很坚定。即使他已经归隐,还是不时流露出这种愿望。人到中年的他偶尔还壮志未平,向往疏广和疏受的美好人生,“大象转四时,功成者自去。借问衰周来,几人得其趣……高啸还旧居,长揖储君傅;饯送倾皇朝,华轩盈道路。离别情所悲,馀荣何足顾;事胜感行人,贤哉岂常誉!”(《咏二疏》) 这是他理想中的人生,立功不居、名留史册。他的《读史述九章》虽然各篇旨趣各异,但所述的夷齐、箕子、管鲍、程杵、七十二弟子、屈贾、韩非、张长公等除了夷齐以“立德”著称于史外,其余均在史上有突出的功勋,如箕子是孔子所称的“殷末三仁”之一,管仲和鲍叔牙助齐桓公称霸,程婴和公孙杵臼保护赵氏孤儿,孔子七十二弟子等都有显迹留于史册,陶渊明在阅读《史记》时对这些人深有感触而撰写此篇。所以虽至晚年,陶渊明仍然念念于古代留下英名之人,可见其素有志向。

处于长期动乱、生命朝不保夕的魏晋,士人的心态或扭曲或怪诞。偏安一隅的东晋,政局内忧外患不断,统治者选拔人才沿用“九品中正制”,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有身居高位的可能。陶渊明对社会的黑暗强烈不满,他鄙弃趋炎附势之徒,不愿沦落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高酣发新谣,宁笑俗中言!”(读《山海经》其二)他在《咏三良》时说:“临穴罔惟疑,投义志攸希。”献身大义是他的愿望,只是时不待我。其实这种态度也从侧面反映了他坚守修齐治平的儒家信仰。

二、抚剑独游的侠士

少年时期的陶渊明,“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拟古诗九首》其八)“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十二首》其五)陶渊明想象自己纵横边塞的豪情,不禁让读者联想起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气魄,独立天地间,飘荡尘世路,猛志常在,赤子之心,昭然可见。然而这九首拟古诗,写于陶渊明的晚年,在历尽人事之后,他回忆起年少“抚剑独行游”的壮志,又流露出一种孤独的意味。

最能体现陶渊明侠气的是《咏荆轲》:“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写尽荆轲不畏强暴、义无反顾的慷慨豪情,温汝能评之:“先生目击禅代,时具满腔热血,观此篇可知其志矣。”(清温汝能纂集《陶诗汇评》卷四)文笔何等激昂,这是一个豪情满腹的陶渊明,全然不是被我们模式化了的静穆、隐逸的陶渊明。陶渊明刻画荆轲“君子死知己”的精神,称赞他为君王献身就义的气节。

三、安贫守志的寒士

陶渊明在《咏贫士》七首中,开头就说“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诗人以孤云自比高洁,开篇就表明了自己不愿与世俗同污的志气,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就算功不成名不就,也不能随波逐流。“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宋汤汉:“独无攀缘飞翻之志,宁忍饥寒以守志节,纵无知此意者,亦不足悲也。”(《陶靖节先生诗》卷四)他有自己的信仰,腹内空空时可以向亲朋好友索要食物,却绝不接受非道中人的好意,“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咏贫士》)陶渊明安贫守道的决心至死不渝。

他的咏史是一次次与古人的“神遇”:腰系绳子的荣启期、家徒四壁的黔娄、困积雪不求人的袁安、居所蓬蒿没人的张仲蔚,这些人都是他的知己,他们有共同的精神体悟。“何以慰吾怀?赖古多此贤!”陶渊明通过咏史来自证,他在现实的世界中找不到知音,只有透过历史去发掘,贫士世代相寻,所以他并不孤单。

四、超越世俗的逸士

魏晋易代之际的士人心态或扭曲或怪诞,有直接参与政治的,也有不直接参与政治的,但都执着于观念,活得太认真,人生难免悲剧。东晋时佛教思想渗入玄学,加上老庄的无为,这两者相结合,使一批知识分子在精神上更趋于超脱。陶渊明作为一个有内在觉悟精神的知识分子,他亲历了晋宋交替的政局,看到了东晋走向灭亡的不可逆转,他有理想,但不会把理想强加于现实之上。陶渊明在这样的环境里,有立功之心却不是非如此不可,他强烈的世俗情结、愤懑不平渐渐清淡平和。他走进历史寻找知音,在咏史中实现自我化解。

有精神智慧方可保天真性情。在《饮酒》十八中,“有时不肯言,岂不在伐国?”显示出他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处事的明智和谨慎,表现出“难得糊涂”的智慧。最奇特的是他的《拟古》“东方有一士”,有的学者认为是陶渊明歌咏一位历史人物,而这位人物好像是其理想人格的范型。诗中的“东方人士”(诗人理想中的隐士),不仅“越河关”(超越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穷),还“惊别鹤”(隐退高蹈)、“操孤鸾”(孤高自洁),真正显示出“安贫固穷、孤高不凡”的真隐本色。这种境界就是超越世俗的真淳境界,宋朝王十朋说:“潇洒风姿太绝世,寓形宇内任天真。”(《观渊明画像》)“绝世”就是超尘拔俗,飘逸真淳。

五、出入世间的居士

对陶渊明与佛教的关系学术界颇有争议。他的咏史诗中确实没有歌咏佛教人物的诗篇,但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所歌咏的历史人物明显带有佛光。陶渊明是既入世又出世的,他的咏史诗中既有声名留史的人物,也有不问世事的高隐。尤其是他的《咏二疏》,既借二疏抒发了自己建功立业、名留史册的愿望,同时他又写道:“高啸还旧居,长揖储君傅。”退守家园,漠视名利,高蹈出世,真是出淤泥而不染。这种既入世又超越世俗的精神便是佛家的“青莲”精神。陶渊明时刻关心着世间之事,晚年在《读<山海经>十三首》其十三中说:“岩岩显朝市,帝者慎用才。”表达他对历史兴亡之道的看法,希望统治者能谨慎选才,不受小人蛊惑。但在心系世事的同时他又能超越现实,他的《读山海经》内容丰富多彩,形象千姿百态,然而在其一中描述了自己在田园中逍遥自在的日常生活,这种生活既有世俗的浓浓之情,又有自由自在的世外之趣,“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这种参透人间万古世情的逍遥,只有《维摩诘经》中的居士才具。难怪热衷佛教的颜延之会成为他的至交,高僧慧远邀他如莲社,而后世对他特别欣赏的如沈约、萧统、柳宗元、韦应物、白居易等都是著名的佛教徒,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王维、孟浩然等无一不是深挚于佛学之人。施德操说:“达磨未西来,渊明早会禅。”(《北窗炙輠录》)历代诗评家都有类似之言,绝非偶然。所以,我们说陶渊明之“大隐”实在借助佛教力量而突破了传统的儒、道模式,的确可以称之为居士。

(指导老师:周海平)

参考文献:

[1]柯宝成.陶渊明全集·汇编汇校汇评[M].武汉:崇文书局,2011.

[2]罗宗强.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3]曹道衡.关于陶渊明思想的几个问题[A],中古文学史论文集[C].北京:中华书局,1986.

(王伶俐 江苏省常熟理工学院中文系 21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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