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琳

（湘南学院 艺术设计系，湖南 郴州 423000）

一 定格动画技术的发展过程

美国哈佛大学的丹尼尔·贝尔教授在1976年发表的《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一书中说，“我坚信，当代文化正逐渐成为视觉文化，而不是印刷文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1]。视觉效果冲击着我们的生活，在定格动画的世界里，尤其如此。“声音和影像，尤其是后者，约定审美，主宰公众，在消费社会中，这几乎是不可避免。”[1]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定格动画戏剧性地经历了大起大落。在定格动画发展初期，计算机图像技术（CG）尚未出现的很长一段时期里，定格动画摄影术（Stop Motion）就是为了电影特殊视觉效果制作的技术手段而存在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很多拍摄无法达成的特效。1925年，一部《失落的世界》（The Lost World）创造了票房奇迹，他给观众们带来史无前例的视觉冲击，观众们被栩栩如生的巨型恐龙所震撼，这是银幕上首次大规模应用定格动画摄影术来制作的电影视觉效果，定格动画开始真正在大银幕上大放异彩。1933年的《金刚》（King Kong）再次创造了定格动画视觉特效和票房的双重奇迹，而奥布莱恩由此获得奥斯卡终生成就奖。

1963年，在电影《杰森和雅尔古的英雄们》（Jason and The Argonauts）中，定格动画摄影术拍摄的段落极其精细和复杂，不到五分钟的画面，耗费了四个半月才完成。影片中这个特效段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电影史上定格动画摄影的经典。在这个黄金时期，定格动画摄影术几乎就是电影视觉效果的代名词。但好景不长，随着数字影像技术逐年更新，尤其是CG技术的发展，让曾经作为电影特殊视觉效果技术的定格动画摄影术渐渐走到了尽头。一切定格动画能完成的特效，都能用影视后期特效来达成。虽说如此，定格动画特殊的形式和不可替代的魅力仍被一些导演青睐。到1993年，蒂姆·伯顿的《圣诞夜惊魂》，将哥特式幻想风格的百老汇音乐剧和造型绝妙的木偶完美结合，定格动画技术才开始回温。直到今天，定格动画的魅力仍然无可替代。

定格动画摄影术是为视觉特效而存在的，由于定格动画片是放在摄影台上一格一格拍摄而成，很多拍摄无法达成的特效，定格动画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但对定格动画本身而言，正因为它是逐格拍摄，且偶形和布景材料经不起水流冲刷，受不得烟火烘烤，例如刮风下雨，云雾雷电，水流火焰等，最最简单的自然变化和物理运动，反而成为定格动画摄影技术中最富有创造力和挑战性的部分。如今我们处于数码时代，许多难以达成的效果都能有更多的解决方法。

二 定格动画视觉特效的种类及制作原理

对于定格动画特殊的视觉效果的制作而言，严格来说，没有哪一种特效是单独使用的，常常相互结合，相辅相成，继而创造性地综合使用，但归纳起来无非是模型特效、蓝屏抠像合成特效、动画特效和数码后期特效。[2]而这些特效方式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发展，在技术和艺术上，都有了新的面貌。

（一）模型特效

模型特效是定格动画视觉特效中最传统最直接的特效技术，它最大的好处就是拍摄之后不需要进行任何处理，便可以直接剪辑到影片中。模型特效在影视行业中被大量应用，无疑是效果最好的特效技术之一。常见的运用模型特效的制作有云、雾、雨、雪等。

（1）云雾的特效：雾的特效最常用的方式是用一层薄薄的透光纱固定好挡在镜头与布景之间，营造成朦胧的雾的效果，这种手法雾气会显得过于均匀，可以在薄纱背面喷上一些烟雾，利用光效，产生不规则的阴影，从而产生雾气飘渺的效果。

云的特效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实现。一般情况下，可以直接绘制在背景上。如果镜头里需要立体的云朵效果，可以用棉花铺在摄影台上，结合灯光效果来实现。这种方法有很好的视觉效果和立体感，但缺点是不能形成云雾的流动。

传统的流动的云雾常用云罐和干冰来实现。云罐特效是一种古老的制作云层翻滚涌动效果的传统特效技法。云罐用透明的玻璃水箱来制作。先在水箱内倒入半缸浓盐水，然后用细水管慢慢注入清水，注水时注意不要让水翻滚使两种液体混合。由于盐水与清水的比重不同，清水会处于盐水上方，而两种液体的分界处，会形成一层薄薄的混合水层。这时将调和好的颜料置入大号的注射器中，慢慢注入液体分界处，利用颜料在不同比重液体中溶解扩散速度的不同，形成云朵翻滚的特效。[3]这种方法效果逼真，云彩颜色可以随意调整，缺点是不能与偶形结合使用。而干冰云特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干冰云特效制作很简单，只要将干冰放入容器中，加入一点温水，白色水雾状的二氧化碳就能汩汩冒出，产生云雾缭绕的效果。这种方式被广泛地应用于影视拍摄和舞台上。

随着 CG技术的发展，云特效的缺憾有了新的解决方式。云罐特效可以将透明水箱置于蓝色背景下，拍摄之后，经过蓝屏抠像处理，合成到影片中即可。而干冰云特效有了更细致的用法。在影片《鬼妈妈》（Coraline）中，就创造性的利用干冰云拍摄浓雾效果。在黑色背景前，影片布景中的障碍物用蒙着黑色幕布的物体来模仿，特效师用干冰云泼洒到布景中，让干冰雾自然流淌，然后拍摄下不同角度，不同流动状态的浓雾作为素材，导入电脑，根据布景的透视空间，将不同的浓雾素材置入画面，由于浓雾都是拍摄所得，所以镜头中浓雾的运动都是真实的。更具创意的是，为了让画面更细致逼真，人物出现在雾中会对雾气流动产生影响，所以在人物要出现的位置，用黑色物体代替，进行移动，让干冰雾产生所需要的流动效果，最后结合数码后期特效，与定格动画拍摄部分合成完整的画面，整个特效镜头完整逼真可信。

（2）水的特效：水在定格动画中的体现很有意思。由于偶形和布景材料经不起水流冲刷，所以一般来说，出现水的镜头，都不是液体。水可以是任何透明或半透明的材料来制作。石蜡、透明树脂、透明玻璃糖纸等，都是常用的材料。而水的运动都是瞬间便不同，定格动画要表现出真实感，必将过程放慢，这样才能体现出定格动画特有的味道。

水滴和粘稠液体流淌的效果，一般是用不断移动水滴位置来实现的。如果水滴和偶形结合出现，常用的方式是偶形与水滴结合在一起制作，一系列位置不同的偶形依次替换拍摄，达到最终效果。水滴落入水面荡起水花和涟漪，也是用上述替换法来制作。

容器倒水和喷泉水柱效果，一般是用材料制作出一系列水柱流体形状，然后在拍摄时，循环替换，产生液体流动视觉效果。《圣诞夜惊魂》（The Night before Christmas）中万圣节广场的喷泉使用的是有色树脂材料，通过替换法逐格拍摄，《超级无敌掌门狗》（Wallace&Gromit）中小狗用茶壶倒水时，茶水的材料用的是透明的彩色糖纸，通过不断对卷曲的糖纸进行搓揉，形成茶水倒出时流动的形态。

瀑布效果在定格动画中有很多种手法可以实现。模型替换法就能很好的展示水流动的特效，但制作瀑布水花比较吃力。CG的发展为定格动画呈现了更好的方式。用黑丝绒作为衬底，在瀑布底端用黑丝绒设置一些突起，将白色的苏打粉冲黑丝绒上泼洒下来，这个效果酷似瀑布水流飞溅。最后将拍摄下来的部分经后期软件调整，结合场景合成至影片，瀑布效果将非常逼真。

海底世界这样的水底效果在定格动画中其实很好实现。先用窄薄的透明玻璃箱盛满水放置于摄像机与布景之间，然后用长吸管往水箱中吹气，咕噜噜上升的气泡和在水中失重效果的偶形动画结合，水底的效果就非常逼真了。

（3）雨雪的特效：雪的效果比较好实现。积雪效果常用发泡材料来制作。角色在雪地上留下足迹的画面，只需在发泡材料上，用针或其他硬物扎出形状即可。而阳光洒在雪地上造成的反光效果，可以在材料上喷洒细细的云母粉末，灯光打上去，非常逼真。《圣诞夜惊魂》中的男主角杰克躺在雪地的场景就是使用上述方式制作而成。

下雪的特效可以用细碎的云母片来制作。在布景上方放置一个筛子，不停的抛洒云母片，拍摄下来就可以直接使用。如果要表现风雪交加，或是雪片随风微微扬起的效果，可以在布景附近放置电风扇，根据需要的效果和力度不时吹动一下雪片，雪花飞舞的效果就可以很快速的完成。

下雨的效果相对下雪而言，比较麻烦。布景和偶形会被水流淋坏，所以雨水落下的效果必定要使用抠像和数码后期特效。但光有特效合成，只能制作大环境，雨滴落入地面，打在物体上溅起的水花，是增加真实感的重要环节。水花飞溅的效果是瞬间的，如果要突出水花形态和时间反而让真实度大打折扣，所以，水花在造型上不必精细，印象到了就可以。所以在水花的材质上，可以采用轻薄的材料，比如透明糖纸，并用逐格拍摄实现。

（4）新材料特效：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对艺术的进一步探索和追求，定格动画不再满足固有的材料，新材料大军的加入，让定格动画大放异彩。在《鬼妈妈》这部影片中，女主人公卡洛琳（Coraline）在鬼爸爸的奇异花园中看到几丛会发光的美丽花草在眼前迅速绽放，就是典型的创造性地运用新的材料完成的模型特效。那是一种发出淡淡粉红色光芒的花，使用的是做成管状的尼龙网兜，在网兜制成的花冠内插入光纤并在花萼处固定，光纤向上露出花冠的地方形成花蕊，光纤向下通过摄影台底板处钻好的圆孔，隐藏在台板下部。在圆孔内安装粉红色电珠，通电便能发出淡淡粉色光芒。拍摄时，先将花冠整个向下拉，隐藏在圆孔附近，每拍摄一格，就将光纤向上顶起一点，花冠便往上露出一小截，直到花朵完全出现在镜头里。这样就完成了花朵一边生长一边发出粉红色光芒的特效。会发光的蓬蓬草原理大致相同，不同的是他使用的是大把的光纤束，光源在光纤束的下方，依靠光导纤维把光线传导至布景上方，营造成蓬蓬草发光的假象。

新材料的应用让传统的模型特效有了全新的生命力，我们似乎能够看到未来定格动画视觉效果对银屏新一轮的冲击。

（二）动画特效

动画特效在传统定格动画中很常用。当不能用拍摄的手法制作的时候，在早期CG技术还并不完善的情况下，动画特效运用相当广泛。这里的动画特效，指二维动画影像。例如火焰、烟雾、雨雪、闪电、爆炸等特效。动画特效的工作步骤非常简单，影片拍摄完成之后，只要将需要制作特效的片段截取给二维动画师，动画师根据要求逐帧绘制完成与影片匹配的画面，最后由后期软件合成在一起就可以。

随着CG技术的完善，大部分的动画特效都由数码后期特效所替代，但动画特效独特的风格并未被抹杀，一些复杂的和平面化的效果，仍旧无可替代。《圣诞夜惊魂》（The Night before Christmas）中幽灵们飞过满是南瓜头的万圣节城，《迷墙》（Pink Floyd The Wall）中绝望生长的花朵，都是用二维动画的特效来实现的，而这种哥特式的效果，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更有视觉冲击力和震撼力。

（三）蓝屏抠像合成特效

蓝屏抠像合成特效在现如今已然是一种屡见不鲜的手法了。甚至一些专业的定格动画拍摄软件直接支持实时抠像功能。而很多传统的特效技术中，也要借助于蓝屏抠像合成特效。例如云罐，将透明水箱置于蓝色背景前，拍摄后经过抠像，就可以把云层翻滚效果当成素材合成使用。蓝屏抠像技术的基本原理是把对象置于色彩纯粹的蓝色或绿色背景之前（理论上背景可以是任何一种颜色单纯的色彩，但事实上，常用作背景的仍旧是纯蓝色或纯绿色），表演并拍摄，然后将拍摄好的镜头导入电脑，利用专业的图像处理技术将表演对象从背景中分离出来，然后合成到其他制作好的镜头里。

抠像合成特效不是单独存在的，在定格动画中一定会依托模型特效，综合使用，最后经过数码特效合成，得到最终视觉效果。

（四）数码后期特效

数码后期特效是一种全数字的特效制作技术，拍摄好的定格动画可以导入电脑，运用后期软件的特效功能直接制作特殊效果，完成后渲染输出动画图像。如上文所述，下雪的特效用古老的模型特效方式来制作虽然有定格动画独特的味道，但耗时耗力。下雨却只能拍摄洒水装置的模型效果，但最终还需数码后期制作。虽说动画特效也可以快速完成，不过数码后期技术能用最快的速度制作最逼真的画面。三维软件的粒子系统可以生成任何想要的雨雪效果。火焰、雷电等特效也同样能快速达成，且成本低廉。数码后期技术几乎可以制作动画所需要的任何镜头，这正是定格动画遇到几乎灭顶的冲击，但换言之，也成为了定格动画最大的机遇。

《鬼妈妈》这部影片，综合了所有的定格动画视觉特效技术，不仅如此，还极具创造性地进行综合运用和新的尝试。小主人公卡洛琳（Coraline）在鬼爸爸的奇异花园里见到的漫山遍野的蓝色葵花，随着鬼爸爸浇灌花园，而沿着起伏的山丘成片地开放，这样庞大的场景，如果用模型特效虽然可以实现，但耗费的资源未免太过巨大。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个视觉特效正如它所展现出来的效果一样，制作手法同样异常精彩——这成百上千的花朵，其实只是一朵。

如何在同一时间不用模型布景而展现出成百上千不同透视不同角度的花朵是一个艰巨的挑战，特效师创造性地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摄影师将蓝色葵花放置在四面均是绿色背景的拍摄台上，在模型四周安置许多块镜子。摄影师操作葵花开放，摄像机拍摄所有镜子里的反射的开放影像。由于镜子的角度不同，便能得到不同角度的蓝色葵花开放的画面。将这些画面倒入电脑，先进行抠像处理，再将它与鬼爸爸浇灌花园的动画合成，根据山丘的脉络，放置不同角度的葵花素材，通过后期软件，完成精彩而完美的漫山遍野开放蓝葵花的画面。

结 语

丹尼尔·贝尔教授说，这个时代，“视觉为人们看见和希望看见的实物提供了许多方便。视觉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这一变化的根源，与其说是电影电视这类大众传播媒介本身，莫如说人类从19世纪中叶开始的地域性和社会性流动，科学技术的发展孕育了这种新文化的传播形式”[1]。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定格动画视觉特效也经历着困难与挑战，然而困难可以成为机遇，新技术的运用能让它焕发新的光彩。我们坚信，未来的定格动画视觉特效，必将如曾经的辉煌一般，重新步入另一个黄金时代。

[1]丹尼尔·贝尔(赵一凡,普隆,任晓晋译).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北京:三联书店,1989.

[2]陈迈.逐格动画技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3]Special Visual Effects:A Guide to Special Effects Cinemato graphy[M].Jack Imes,Jr.New York.Van Nostrand Reinhold Company,1984.

[4]彭红霞.动画片概念异说述评及其基本美学特征[J].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