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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模概念的界定

2014-02-11禹存阳

天中学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构词词根词缀

禹存阳



词语模概念的界定

禹存阳

(黄淮学院 外国语言文学系,河南 驻马店 463000)

现代汉语是没有明确界限的连续性语言,词语归类划分不清,词缀范围不断被扩大。词语模具有造词的灵活性、能产性特点,采用词语模概念能较好地解决词语是属于词缀还是类词缀,抑或两者都不是给语言带来的困扰,更符合词语发展的观点。

词语模;模标;理据;模糊性

一、词缀的种种界定以及词语模与模标的引入

词缀、语缀、类词缀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语言现象,特别是随着大量新词、新语的出现,如:

~族:工薪族、上班族、追星族、飙车族、考研族、拇指族

零~:零距离、零换乘、零储蓄、零库存、零消费、零损失

对于“~族”“零~”等是属于词缀、语缀还是类词缀,学界一直众说纷纭,大致有以下5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中心语素是结合面较宽、结合能力较强的语素。赵元任认为“不、单、多、泛、准、反、伪”等词语属于复合词中结合面宽的语素,而“人、师、士、夫、性、气”等是复合词末了的结合面宽的语素[1]113−117。杨锡彭认为“~热、~学、~型、~角”之类有明显的词汇意义,只不过结合面较宽,结合能力较强,但还是属于词根语素,如果将它们看成类词缀,就把词缀的界限扩大了[2]。

第二种观点提出了类词缀的概念。吕叔湘认为“有不少语素差不多可以算是前缀或后缀,然而还是差点儿,只可称为类前缀和类后缀”。他指出类前缀有“前、难”等,类后缀有“件”(文件、邮件)、“别”(性别、级别)等,“说它们作为前缀和后缀还差点儿,还得加个‘类’字,是因为它们在语义上还没有完全虚化,有时还以词根的面貌出现”[3]517。吕叔湘是根据意义标准来定义类词缀的。语言学家定义类词缀的标准并不一致,有的侧重位置标准,有的侧重语音轻声标准,有的侧重类词缀是否标明词性的标准,有的侧重能产性标准,他们在吕叔湘的基础上扩大了类词缀的范围,因此类词缀比词缀还多被认为是汉语的一个特点。

第三种观点综合了前两种观点的思想,以朱宏一为代表。他认为这些词中一部分能和许多语素或词构成新词,因此是不定位语素,并且这些词的词汇意义并没有完全虚化,所以是结合面宽的语素,如~式:新式、旧式、男式、式样;物~:物产、物价、物力、物品……还有一部分的词汇意义已有一定程度的虚化,并且具有构成新词和标志词性的作用,是类词缀,如仅、非、化、性、家等[4]。

第四种观点认为所有附加于词、短语、句子形式的前面或后面,以表示它们性质的语法成分,都称之为语缀。

第五种观点是李宇明提出的,他在《语法研究录》中提出“词语模”概念,认为“大多数新产生的词语,都有一个现成的框架背景,这一框架就像造词模子(简称‘词语模’),能批量产生新词语,并使其产生的新词语形成词语簇”。“词语模是具有新造词语功能的各式各样的框架。这种框架由‘模标’和‘模槽’两部分构成,模标是指词语模中不变的词语,模槽指词语模中的空位”[5]3。在他的论述中,词语模有特定的语素或词语作为标识(模标),像“超级~、健康~、瓶颈~、科技~、水货~、新潮~、~情结、~明星”和“~托、~屋、~支、~运、名~、外~、宰~”等。再如:大气候、大礼拜、大文化、大环境、大贸易、大农业……;视点、热点、焦点、零点、冰点、盲点……是由不变词语(模标)“大”“点”和词语空位(模槽)构成的。

二、词语模的理据

笔者认为,李宇明提出的词语模的概念能较好地解决语言现象中词缀、类词缀带来的困扰,理由如下:

第一,词缀“都是定位语素,因此所有不定位语素,我们都不把它看成是词缀”,“真正的词缀只能是黏附在内词根成分上,它跟词根成分只有位置上的关系,没有意义上的关系”[6]29。这说明词缀或类词缀具有单向高搭配性,在保持结构整体性质不变的前提下,结构的一个位置上的成分可替换的同类成分不多,而另一个位置上可以有很多可替换的成分,如典型词缀“子”在“桌子、狮子、袖子”等词中,位于后字位置时可搭配率高,而位于前字位置的可搭配率则低。

词根没有单向多搭配性的特点,词根在双音节词的前字或后字位置上的可搭配性基本平衡。许多单字,在词根义项上体现出搭配的双向平衡性而在词缀、类词缀的义项上体现出单向高搭配性,这是普遍的规律[7]。值得注意的是,词根结构后字的高搭配性往往是双向而不是单向的,例如“力”,不仅能组成“力气、力矩、力量、力行……”,还可以组成“才力、人力、不力、兵力……”。再如很多人公认“酒吧、氧吧、水吧、茶吧、冰吧、影吧、书吧、餐吧、陶吧、知心吧、音乐吧、休闲吧、彩装吧”等中的“吧”是类词缀,可如果它是类词缀,则应该具有单向多搭配性,但语言现象中却广泛存在“吧台、吧男、吧女”等有明显修饰关系的前置格式。

第二,现代汉语中构词方式有由“词根+词根”构成的复合式合成词,还有由“词根+词缀”或“词缀+词根”构成的附加式合成词。有些人认为“网~”中的“网”是类词缀,“~民”中的“民”也有类词缀的倾向,那么由“网”和“民”构成的“网民”就是“类词缀+类词缀”组合,以此类推,这类词语意义如果继续虚化,汉语里将会出现意义比较虚化,没有了词汇意义的“词缀+词缀”的构词方式。

其实现代汉语中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但它们和“词缀+词缀”的构词方式有本质的不同。这是因为一个语素既可以是词根,也可以是词缀,如看似词缀的“儿”“子”可组成“儿子”这个词,但“儿”如果作为词缀,就只能位于词尾而不能位于词首,只能构成“杯儿、角儿”等,凡位于词首的“儿”一定是词根,在一个词里,一个语素要么是词根要么是词缀,不可能同时兼任词根和词缀,“儿子”是“词根+后缀”而不是“后缀+后缀”。

第三,如果将词语模的模标看成是词缀的话,那么其前提是承认这些结构都是词,这样可能会导致很多问题的出现,其中一个就是词典收录词的问题。如果把能产性很强的词语模结构产生的所有的词语都收录到《现代汉语词典》中,那么词典的厚度可想而知。另外,把词语模形成的结构都看成是词,是否符合经济原则也值得深入探讨。

有人甚至认为,“就是、要是、但是”中的“是”,“可爱、可怜、可靠、可悲”中的“可”,“从来、将来、近来、本来”中的“来”等都是类词缀,使得汉语中类词缀的数目急剧增多。这些词是否具有普通语言学中词缀的资格?这是否有将“类词缀”与“词根”等同起来的倾向?若不把类词缀统一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就会把不属于词缀的大量语素划入类词缀范畴,势必会使类词缀的数目无限扩大。

我们可以从这些词语中看到它们的相同点,那就是不管“不、单、多、泛”“人、师、士”,还是“热、学、多、软、大”的语义是否虚化、泛化,也不管位置的前后,都可将它们视为不变语素与其他成分的结合。因此,采用李宇明的词语模观点将类词缀称为词语模的模标更恰当。

三、词语模的模糊性

语言的模糊性是指语言在表达事物类属边界或性质状态方面存在的亦此亦彼性,也就是说在A与非A之间存在着一个不明确的界限区域。我们不能确定地认为某个语言现象是绝对属于还是绝对不属于A区或非A区,因为它可能属于A与非A之间的区域,部分地具有A区语法范畴的特点和非A区语法范畴的特点[8]89。词语模在很多方面显示了它在不明确区域内或多或少地同时具有两个不同语法范畴的特征,它的模糊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大多数模标是介于词根与词缀之间的一种过渡单位。词根是词中表示基本意义的语素,是词的词汇意义的主要承担者,它的本质特点是具有完整的词汇意义。词缀是加在词根上表示附加意义的语素。

复合法和附加法一直是现代汉语利用词根和词缀构词的主要方法,它们在共时的相对平衡状态下各司其职,但在历时的非平衡状态下又相互影响。邢福义等将“水手、舵手、打手”的“手”,“农夫、更夫、挑夫、船夫”的“夫”视为词缀。如果按照这种观点,“球星、歌星”等中的“星”已有明显泛化的倾向,它已不再是天文学中能发射光的天体,而表示在某方面有成就的一类人,也可看作词缀。但这些词语中的“星”又有词根语素相对实在的语法意义。那这类语素到底是词根还是词缀?应该说它们既不是典型的词根也不是典型的词缀。汉语中除了典型的词根、词缀外,在它们中间,还存在一些更细微的过渡性成分,这些成分有的接近词根一些,有的则接近词缀一些,有些成分甚至很难确定是靠近哪个。因此,我们可以明确这样一个认识:词根、过渡成分、词缀处于一个连续系统中。

第二,词语模的模糊性表现在词与短语之间的模糊性。王力早在几十年前就明确指出词与短语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他认为“词与短语之间存在着过渡地带”,“在单词与仂语之间,有所谓‘复合词’的存在,典型的复合词是‘火车’和‘铁路’等,它们不是纯粹的单词,因为‘火’和‘车’,‘铁’和‘路’都有独立运用的可能,它们也不是仂语,因为‘火车’不单纯是火烧的车,‘铁路’不单纯是铁造的路,复合词似乎是词和仂语的‘缓冲地带’,但是复合词在原则上应该是词的一种,它不应该是词及仂语鼎足而三的东西。复合词实际上只是单词中的一种特殊的结构,它并不能使词和仂语的界限更清晰,相反地,有了它更模糊了两者之间的界限……汉语的形态变化比较少,咱们很难从形态上辨别词和仂语的界限”[9]3。

在用词语模结构形成的词语中,双音节双语素是大家公认的典型的词形结构,因此大多是定型词,但三音节结构、四音节结构甚至更多音节结构,它们到底属于词、短语,还是属于词与短语的中间状态,则众说纷纭。如有的学者认为“零距离”这样的结构可以独立运用,中间不能插入别的成分,是合成词[10];有的学者却认为“零距离”是偏正结构,“零”是用来修饰“距离”的,而对于四音节和四音节以上的结构宜看作短语的结构[11]172。笔者认为由词语模构成的语言单位,如“零距离”可认为是词,亦可认为是短语,还可认为既不是纯粹的词,也不是纯粹的短语,而是介于词与短语的中间状态,形成了“词—语”交叉的语言现象。

第三,模标意义虚化程度具有模糊性。因为汉语的词缀都是在词根意义虚化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大多数人将意义虚化作为判断词缀的标准之一,但语素意义虚化是一个由实到虚的连续统,词义虚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虚化的程度具有梯度性,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不容易把握。即使是同一个词,词汇意义实在一点则是实语素,意义虚化一点则是虚语素,其虚化是逐渐进行的,究竟要虚化到什么程度,词根才会转化为类词缀?而又要虚化到何等程度,类词缀将会变成词缀?也就是说类词缀与词缀的界限,与实语素的界限很难确定,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使得学者们归纳出来的词缀数量也各有差别。张云秋对“化”尾动词进行功能方面的研究,发现“化”在功能弱化方面存在不很绝对的等级系列,在意义方面存在等级差异是意义虚化的结果。如美化1>同化2>女性化3>整体化4中,“化1”动词性最强,具有及物动词的特点;“化2”可单独作谓语,不受程度副词修饰,不能带宾语,相当于不及物动词;“化3”能受副词修饰,不能单独作谓语;“化4”动词性最弱,具有一些名词性特征[12]。总之,我们暂时没法找到科学的方法来证明意义虚化程度,也没法找出意义虚化与模标的性质之间大致的量关系,也就是不能通过意义虚化的“量”来说明模标的“质”。

第四,构词法与构形法之间的模糊性。传统的构词法与构形法有着本质区别,构词法是指由语素构成词的规则,是利用现有的语言材料和语法规则构成新词,可以对既成词的结构作语法分析。在构词上,有此语素是词,无此语素不是词,或者有无此语素是不同的词。构形法是指词的形态变化,指同一个词表示不同语法意义的各种变形。汉语尽管不是屈折语,没有纯粹的构形语素,但并不说明汉语中完全不存在构形形式,汉语中也有这样的语素,它们不起构词作用,纯粹表示语法意义,体现同一个词的不同语法变化[13]107。

构词法与构形法的模糊性表现在它们之间存在交叉部分,某些词在作为语法形态标志的同时与构词现象相联系,兼具构词—构形的双重作用。词语模的模标在与他词构成新词的同时,语义发生变化,从而有了类化作用,逐渐有了某一词类的形态标志和某一特殊意义的意义标志。例如“书虫、网虫、车虫”中的“虫”就具有“表示沉迷于某一事物的一类人”的意思,这种用法丰富了汉语的组合方式和表现手法,代表了当代汉语表达方式日趋灵活多样的新趋势,突破了传统语法学关于构词与构形的界限,也说明构词与构形之间不存在绝对分明的界限,代表了构词—构形法的这种趋势。

汉语中的词语模不同于我们一般所讲的复合式和派生式构词法,也不是通过缩略的方式来构成新词,它可归属为兼有复合式和派生式构词法的一种特殊的构词法,是现代汉语现阶段新词新语形成的一个重要方式、手段。

综上,我们可知词语模具有如下特点:第一,模标与模槽的组合是随机的、偶发的,且搭配相对灵活自如,这些词语并不是词汇学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定型的词语,也并不都能进入词汇系统。除了一部分词语可能是定型的以外,因模标与模槽搭配相对自由灵活,还有一部分词语可能是语法学意义上临时的语法词语,或者说是搭配比较自由的“准短语”。第二,绝大多数模标由于意义多少发生了偏离,所以既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词根,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词缀。第三,这些词语处于由词汇词语向语法词语的变化发展中,并且逐渐形成一个由定型向自由,由单一向多样,由词汇向语法,由语言单位向言语形式发展的“词―语”连续统,两者间的界限交融,难以区分[14]。由此,我们认为词语模是一种构造新词语的模式,是将某词素或词语在某结构的相对固定位置作为核心,并与不同性质的其他词或词语组合形成具有批量性系列性的一群词语聚合的框架。模标是词语模中的常量,位置相对固定,是语义发生偏移的词或短语,它附着的对象可以是词根语素,也可以是词或短语。模槽是词语模中的变量,它可以是词根语素,也可以是词或短语。词语模的上述特点决定了其造词的灵活性、能产性,采用词语模概念能更好地解释“绿色”族、“工程”族等词语,也能较好地解决词语是词缀、类词缀,抑或两者都不是给语言带来的困扰。

[1] 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2] 杨锡彭.关于词根与词缀的思考[J].汉语学习,2003(2).

[3] 吕叔湘.汉语语法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4] 朱宏一.汉语词缀的定义、范围、特点和识别——兼析《汉语水平等级标准和语法等级大纲》[J].语言文字学,2005(1).

[5] 李宇明.语法研究录[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6] 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7] 王洪君,富丽.试论现代汉语的类词缀[J].语言科学,2005(5).

[8] 黎千驹.现代汉语同义修辞研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

[9] 王力.词和仂语的界限问题[J].中国语文,1953(3).

[10] 陈德三.若干时尚词的解读与规范用法[J].鹭江职业大学学报,2004(2).

[11] 周荐.双字组合与词典收条[G]//中国辞书学文集.北京:外语教学语研究出版社,1999.

[12] 张云秋.“化”尾动词功能弱化的等级序列[J].中国语文,2001(1).

[13] 石安石,詹人凤.语言学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

[14] 张宜生.说“X式”——兼谈汉语词汇的语法化过程[J].语言文字学,2002(9).

禹存阳(1977―),女,湖南双峰人,讲师,硕士。

H059

A

1006−5261(2014)02−0091−03

2013-02-28

〔责任编辑 刘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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