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洲

寒假，有一学生请我们几个老师聚一聚。他是我毕业后所带的第一届学生，现在已经在邻省担任省级领导，这次衣锦还乡，顺便看看当年的老师。等他的秘书开着小车将我们接到酒店，那里早已高朋满座，全是那一届的学生，对老师也都敬重有加。

落座后，相互介绍。个个都很低调，只是我们听得出来，他们的谦虚中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张扬。除了刚才提到的省级领导，在本省与外省担任市县一级实力部门领导的，还有好几位。还有几个，虽然没有从政，但也都是身价不菲的商海成功人士。“不多不多，还不到一个亿。”“我也只是刚刚一个亿。”平时只呆在小小的校园中，我们哪知道这一切？看着他们兴奋的脸庞，我们也情不自禁地骄傲起来。我们也忽然明白，这次聚会，看似偶然，其实这样的场合，也只适合这样的成功人士。

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几个当老师的，显然有些不太适应。好在没有任何外人在场，而那些学生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老师的栽培”，慢慢地，我们也就坦然了许多。为了让我们确实体会到他们的敬重，那位省级领导提议，除了老师，其他的人都要关掉手机，至少在这两小时之内。这份敬重，已经让我们有些惶然了。

席间，我们还得知，这位省级领导的回乡，已经惊动了本地最高行政领导。本来，这些领导也想来此向我们这些“培养了如此优秀的学生的老师”表示感谢，但他没有答应，因为这可能会让我们几个老师感觉不自在。想想也是，我们在学生面前多少还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省级领导在县级领导面前也多少还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县级领导呢，在本地教师面前，也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老虎杠子鸡”的循环，让谁都舒服不起来。

我们几个老师相视一笑，这种安排，也是一种敬重。我们也见好就收，没有必要非得让这些身居要职的领导们或日进斗金的巨贾们苦熬两个小时再打开手机。很快，酒宴结束。

走出酒店，外面正下着小雨。他们个个都有小车，也都各自热情地请老师坐他们的小车回家。只是这个时候，车多，人反而显得少了，坐谁的不坐谁的，说不定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来说，还会闹出不小的麻烦。我们几个老师也以他们喝酒了为借口，一一婉拒，最后各自打的回家。

我坐进车，的哥在后视中镜看了我好几眼，又回头冲我一笑。等我坐稳，他还递来一支香烟。我心想，这的哥真会招揽生意，只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呢？到了小区门口，我准备下车，的哥却说：“外面下着雨，我送你到门口吧，你在哪一幢楼？”几分钟后，的哥将车停稳，并且下车为我拉开了车门。我心怀感谢地掏出钱，没想到，的哥说话了：“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吧？我是你的第一届学生，刚才我也认出那些同学了，但我不好意思，也就没出车门。与他们相比，我太没有出息了，只能为你多送一截路了。如果再收你的车钱，那就更没出息了。”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又钻进小车，一加油门，车已经开出了小区。

望着那辆远去的QQ小车，我猛然意识到，与刚才的觥筹交错相比，这个学生用自己的质朴与诚挚表达了另一种发自肺腑的敬重。这份敬重，甚至让我都有几分羞愧，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作者单位：安徽省芜湖县第二中学 邮编：241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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